第22章 怪力乱神
五月末,天气渐暖。
南国沿海而建,南慈音继上次在公孙将军府攀上屋檐后,这次又趴在皇宫最高处的屋檐上。她目力极好,穿过层层叠叠低矮的房子,眺望远方妈祖像底下,海浪一下又一下拍打沿岸。来来回回的百姓们,就似蚂蚁般细小。他们忙于生计,忙于生活,来回奔波,给南山城添了不一样的风景。
南慈音迎着和煦的五月微风,看得出神。
她似乎有些不再向往话本子中的世界,而是开始向往那些寻常百姓家的稀松平常的日子。
“安乐,你爬这么高做甚!”底下传来她皇兄的呵斥声。
安乐公主南慈音吐吐舌头,旋即朝着皇兄招手道:“皇兄,你快上来看看,这样的南国可好看了。”
“你不许乱动!”南慈道见小妹动来动去,一颗心猛地被揪起,连忙说道。
“皇兄你快来!”
随后,南慈道也登上了屋顶,站在他小妹身旁,与她一起静静地看着南国独特的风光。
这座沿海而建的城邦,他们站在南国宫殿的屋顶上,向西望去便可看到那近乎与妈祖像持平的南山,南山山顶之上有着一座天下儒士趋之若鹜的“篆非庄”。而往东看去,便是一片低矮的民房,顺着民房继续看去,近乎有天这般高的妈祖像慈祥地俯瞰世人,再继续往东,则是一望无际的海域。
儒士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偏在南国的南山城里,佛像与儒家共存。
百姓们皆是信佛,每当初一、十五妈祖像底下总是站满敬香祈福的人,他们似乎跪拜妈祖像比跪拜南国君主都多。
然百姓们亦是很尊敬南山上的“篆非庄”学子们,见到学子下山采买,皆会奉上,不收银钱。他们尊敬南山上的学子们亦比尊敬南国的君王更盛之。
这样的一个南国,相比内陆的其他正在打战的国家,他们更为和煦,节奏更为缓慢。当然,相较于内□□国奉君王为尊这样的使命感更是少之又少。
这六十年来的平安顺遂,一朝被南国如今的君王南慈道打破。
即使南慈道这次险胜,仍是有不少官员私下里拜访祺王,近乎快要踏平了祺王的门槛,只求他出山,打压当今的圣上,让其莫要再随性而为了。
仍是有不少百姓纷纷上街游行示众,有些亦是跪在妈祖像底下祈愿,祈愿南国回到最初的平安顺遂。
在宫内的南慈道早就看得清楚,知晓他今后行事怕难上加难。
他固执地走上险招,将自己推上进退两难的险峰。
其实这些年来,他甚至开始厌恶起这些信奉虚无的佛像,被六十年的平安顺遂滋润的不再反抗的愚民。
这些愚民骨头皆是软的。
他们认为他国强娶自己国度的女子是无关紧要的;认为他国铁骑偶然间踏足自己国度边境是无关紧要的;认为运到他国贩卖的物资被他国以各种借口理由扣下是无关紧要的;认为与他国之间的贸易忽然被抬高税负是无关紧要的。
在南慈道以为他们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时候,怎料想,他反抗引起战争却让他们倔强了起来。
他们整日游行,在妈祖像底下祈愿,求祺王出山——甚至都想奉祺王为尊,夺取他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逼他,逼迫他将安乐送去晋国赔礼道歉,还南国一片祥和。
可他终是不能让那些人如愿了,因为安乐是他的底线。
敢问这个世间哪有这个道理,一国的安稳得让他一次次奉献出珍视之人作为交换,他已然失去一个阿姐了,不会再让安乐踏上那十三位和亲公主的老路。
因此他将安乐圈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她接触过多的外界繁杂,让她保持一颗纯心,将她精致的打扮。使得她对外界好奇,又不敢贸然涉足外界。使得她一颗心摒弃所有杂念,又分不清时局利弊。
她不会看透时局,不会像阿姐那般为了他们大义凛然的主动提出和亲。她只会好奇,好奇外界的事物,躲在角落偷偷地观望,慢慢地触碰。
然后她会遇到一个疼她、怜惜她、保护她的男子,将她的纯真守护地干干净净,如似琉璃一般的透明纯净。
吴叔律确实是一位非常好的人选,虽然他的身世让南慈道隔应。可他若能做到他提出的要求,那他定毫不犹豫为他们举办婚宴。
“兄长,你在想什么?”
“在想,何时为安乐与叔律举办婚宴。”
安乐公主听罢,面上浓上一抹红霞,她羞涩地底下了头,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她道:“兄长又在打趣安乐了。”
南慈道低眸看着自己的小妹,含笑揉了揉她的头,说到:“安乐想知晓叔律现在在何处么?”
“不是在边境么?”安乐公主在屋顶上慢慢转着身子,一指边境方位。
“是那个方位,不过要再偏西一点。”南慈道轻轻揽拄安乐的肩,另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慢慢往西边一带,继续说着:“他十日前便去了汴国。”
“汴国,那是阿姐嫁的地方。不知阿姐现在如何了?阿律此行不知会不会见到阿姐呢。”
“或许吧。”南慈道淡淡说着。
他从未与安乐说起,其实那位为了保全他们的嫁去汴国的阿姐南慈玉早就死在了汴国的冷宫之中。
而他也下令在南国的宫中不可说起关于阿姐南慈玉死的任何事情,一旦发现谁在多舌,便会毫不留情拔去那人的舌头,砍去那人的手足,将那人做成人彘。那是他第一次见血,在那段时间里,他命人做了不少的人彘,将那些人丢进深宫的地下。每日着人送去水粮,不让他们轻易死去,还时不时地命人推他们出来晒晒太阳,供那些心思不在此的宫女宦官们欣赏一番。
当然,他做的这一切安乐从不知晓。在安乐眼中,他是一位待她极好的兄长,是一位温柔的兄长,是她最喜欢的兄长。
如此便可。
他缓缓拉起安乐的手,伸手抚了抚她随风乱舞的发丝,温和道:“好了,该下去了。”
安乐这才点点头,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这难得一看的南山城风光。
-
晋国。
脚上系着信件的雀鸟停在了晋国宫殿的一角,左眼绑着绷带的男子腰间别着剑,蹲下身,取下信件。
而后便是朝着圣上常在的书房走去。
书房外头,宦官德胜将他拦了下来,他明白太子此刻正在书房与圣上议事。
这位太子皮相不错,就是气度略显小家子。
就如南国公主拒婚这事,他与圣上争论许久,说这南国公主是轻视他们晋国,应当派兵攻之才对。
他又不是圣上的亲儿子,何况这次和亲问题先是出在他的母族为了抬高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身价,派这样的混账东西去了南国,奸、yin了南国的女子,给了人家南国开战拒婚的由头,顺便给了晋国圣上打压其母族的借口。他又有什么脸面说着要派兵攻打,岂不是给他国成了笑话。
何况陆昀出使他国,还一人携一仆去,就是将自己的身价降了一降,给足了南国面子,表明自己的诚意,当然还顺势给南国君王下了毒。
他还在南国舌战群儒,争取到与南国和亲盟约不毁,救回被扣在南国的和亲使者。
面子里子皆为晋国争取到了。
绑着绷带的男子想到,其实他们一开始做的安排是陆昀与那位混账和亲使者一同归国时,安排杀手将那位和亲使者给杀了,顺势将一切脏水推到南国那儿。
一来打压了太子母族,二来又一次名正言顺的挑起战事。若事态良好,便可顺势直捣黄龙,灭了南国。
可如今不同了。
圣上走失很久的亲儿子被找到了,计划将重新规划。圣上要为自己的儿子在晋国谋取一定的位置,他要撬动太子母族的那块铁板。
南国是要灭,但要灭得其所,最好是成为所有事情的踏板,成为让那个遗失在外多年的皇子自愿归国争权夺势的缘由。
他低着眸,恭送太子气愤离去。
可太子却是站在他眼前,看了他一眼,问道:“林继,你左眼是怎么回事?”
“回太子的话,微臣不小心受伤了。”林继缓缓答道。
他与太子是有些交情,可那些交情是三哥吩咐他做的。比如,带太子去瑜意楼找姑娘,带太子去四海赌坊赌钱银,带太子去青州泡汤池……
当今圣上子嗣凋零,唯一的幼子八年前走失,寻了几年了无音讯,来来回回得到的线索均是停在了边城的那场被南国的南慈玉挑起的晋、汴两国战事。那场战争死了许许多多人,他的二哥死在那儿,义父因这事被栽赃揽下罪责,义母服毒……包括当时在边城的晋国圣上的爱妃亦是死在了那儿……
几年后,圣上看着一叠让他过继子嗣或是让他充盈后宫的折子,最后无奈选择了过继。
圣上不想让太子太过聪明,想让他沾染一些纨绔子弟们会的东西。三哥便选中了他,每日给他一包沉甸甸的银袋子和一叠银票,让他用这钱带着当今太子去玩乐,他受命照办,没料想因此成了太子最好的朋友。
林继指了指书房,说到:“太子,微臣还有事,咱们迟一些瑜意楼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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