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保她一年
“别的气味？”
萧彦将军把缰绳一拉，抚开车帘，迎面便是卫影送来的香炉。
他接过，捧在手里闻了闻，道：“没什么不对啊，就是香。”
“靠近些，多闻闻。”
萧彦便捧起，双眸闭上深嗅，慢慢地他的眼帘渐渐浮现出两年前，久战不下，妻子被俘，他骑在马背，搭弓射箭的那幕。
妇人绝望的眼神，子女含泪咒骂。
画面再一转，是他更为年轻时候，二十刚出头，被世人称之为晋国三虎将之一。
当时的他，为义气做了件错事。
他害了一个原本自由自在总是拿着一把剑说要杀尽天下恶人的爽快女子。他折断了她的双手，揑折了她的脚腕，废了她的武功，最后送到好友的床上。
他永远记得女子当时愤恨宁死却不示弱、不哭的模样；永远记得后来再见这位女子的每一次，她身上脸上皆会出现新的伤痕；永远都记得那女子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在石阶上上下下，最后凝望着他第一次含泪说着：“怎么办啊，我不想让他出现到这个悲凉的毫无希望的世间，可他在我腹中动了……怎么办啊，我好像做不到将他扼杀……”
这个女子的模样、妻子死前绝望的眼神还有子女愤怒的样子，在他脑中来来回回闪现。咒骂他，讽刺他，让他随他们一起到地狱去。他双手颤抖，不知不觉探向腰间的剑……
直到卫影将他手按住，随后手一挥，将香炉击落。
听到香炉落地发出的声响，萧彦才慢慢回过神，愣愣地望着卫影，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双眸一闭栽倒一边。
“萧将军！萧将军！”卫影一看这倒下的三个人。
最后只能唤来躲在暗处跟随的影子们，让他们在这荒山里寻个落脚地方。
……
十月末，晋国长安城，夜。
晋国君王走在昏暗的密室里，身旁跟着提着灯笼的陆昀。狭长幽深的密道之中传来毫无章法的铁链声，陆昀低声道：“将近三日了，他不打算进食，只是每日每日的磨着铁链，手都磨出血了。”
“南国公主呢？”
“昨日收到传信，说，南国公主身子虚弱，还寻死过一次，因此这一路走走停停是慢了些，约莫还要七八天。”
“信带了么？”
“带了。”
说罢，陆昀将信件递给君王，君王接过，旋即加快了步伐。
吴叔律虽然被禁锢在暗室里，但房间内所需之物应有尽有。他坐到地上，就似没了魂魄一般，一下又一下磨着铁链。
当晋国君王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子此刻胸口又一次伤口裂开，手上亦是鲜血淋漓。不由得眉头一皱，命一旁的影子们打开房门。他几步来到吴叔律身旁，轻轻按住爱子的手，道：“你在做甚？”
吴叔律将手一挥，答：“磨断铁链。”
“这是玄铁做的，磨不断。”
吴叔律抬眸，唇畔勾起，神色猛然一变，他提起玄铁往君王脖颈上一绕，道：“那你给我解开！要不然，我便杀了你！”
君王一手按在铁链上，另一只手抬起动了动手指，示意那些欲要过来的影子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与吴叔律道：“杀了我，你觉得你能活么？你喜欢之人能活么？”
君王慢慢伸手，握住爱子的鲜血淋漓的手，将他手拽开，将铁链绕下，他缓缓起身，从上至下俯视着吴叔律，继续说着：“听说，南国公主前日为你寻死了。”
吴叔律这时才有了不一样的神情，他仰视晋国君王，自己的父亲，担忧道：“她没事吧！”
君王从怀中取出信件，递给吴叔律。吴叔律连忙接过，看完之后，他将信贴在自己胸口，仿若是南慈音在他身旁一般，随后他露出一丝杀意盯着君王，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何要将她千里迢迢绑到晋国！为何！”
“我只想与自己的孩子好好说些话。”君王蹲下身，从影子手里接过伤药，一边给其包扎，一边道：“这些年来，为父一直在思念你。”
“呵。”吴叔律轻哼了一声，语气之中满是嘲讽。
君王当做没听见般，“为父还记得小时候，康儿你是如何粘在为父身旁，亲近的模样，真是很可爱呢。”
“我不是，我叫吴叔律。”
“血液是不会骗人的，你我流着同样的血液。”
“可这让我恶心！”
“难道在你看来，那些南国人真是好人么？南慈道早已知晓你的身份，却利用你去杀人，杀自己的国人。你还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在边境的，是南国的南慈玉挑起战争，下令屠城。你这般心向南国，不觉得愧对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么。”
“哈哈哈，愧对我母亲？到底谁该愧对！我的母亲究竟是为何而死！原来你还未明白啊，盛承翊！”吴叔律看着眼前人，质问道：“难道不是你为了困住我的母亲，命人将她一身武功废了，才使得她保护不了自己被人杀害的么！我永远都记得，永远不会忘记，你每日在母亲房内出来之后，母亲身上总会新添伤痕！盛承翊啊盛承翊，你连那因自己而成为废人的妻子都打，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是她总不服，总是要逃离我！”
“我也是啊！我也想逃离你啊！！”
晋国君王盛承翊将眸子慢慢一闭，许久后，慢慢睁开，将方才那些慈爱渐渐敛去，“好，那我们说说别的。”
“我与你无话可说！”
“先别这么快回答。”君王将吴叔律手上的绷带系好，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八仙桌前继续道：“南国公主还有七八天入长安，她身为南国公主身份特殊，且还和太子也就是你的堂兄有着婚约。盛齐旭你还记得吧，自小就流着我们盛家偏执的血液，想要的必将得到。你说他若知晓两次拒婚的南国安乐公主南慈音入了长安城，会如何做呢？”
吴叔律听罢，全身血液回流，连忙拖着铁链往君王那儿而去，道：“你……你……”
“我的耐心有限，这三天来好生劝导你不听。如今只给你一次的选择机会，晋国太子之位，你争还是不争！”他见爱子犹豫的神情，隐下笑意，继续添柴，“若你不争，你是我儿，我自当不会伤你，到时候送你去个平安的地方度过余生。不过，南国公主届时只能给盛齐旭了。”
“不可！”吴叔律吼道，眼神之中透出了另一种难得的情绪。
君王接着说，“为父也是用心良苦啊，你不想继承大统又想要公主。没有自保能力的你，我是不会眼睁睁看你陷入绝境，所以南国公主，就当为父为了保你做个取舍。”
“你莫要用这等卑劣的激将法，公主是我的，你可懂！”
君王摇摇头，笑道：“你确定用你这样的双手保护她？她可是南国公主啊，南国君王南慈道为了保她不和亲都灭国了。而你这样没权没势还没钱的小子，能保护她能给她未来能给她每天一盏燕窝么！我的孩子，你想要心爱的女子，那只有一条路可选！”
吴叔律近乎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后来他还是答应了，他问：“条件？”
“一年。”两人不愧是父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晋国君王看着自己的孩子，接着说到：“为父只帮你保她一年时间。一年内，你若做不到独当一面，没能拥有保护南国公主的权力，就别怪为父心狠了。”
“好！”
“还有，南国公主到了长安城后，为父会为了保她将她锁入某处地方，那地方建在闹市，而她只能被锁在地下不见天日，不见外人。为了两方安全，你不可擅自去见她，不可在她面前出现，不可被她知晓你还活着！一旦违反，为父的手段，你是知晓的。”
“好！”
“还有……”
“还有什么，你不如一次性说完。”吴叔律不耐烦得说起。
“最后一条了，你今后恢复本名，盛齐康。不要再让我听见吴叔律那个名字了！”
陆昀静静站在外面，将里头的对话听了清楚明白。他见到君王朝他而来，便提起手里的灯笼，将怀中最新送来的信件奉上。
君王接过，这条漆黑悠长的密道此刻安静的不得了。当看完之后，君王驻足侧目看向陆昀，眼神之中毫无涟漪，漆黑一片，他道：“陆昀，寡人刚与康儿说会保她心爱之人。你说说，这信里写的有人混入影子里要加害南国公主又是怎么回事啊？”
陆昀当即跪地，道：“臣下会查的，定会给圣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南国公主如今还不能死，你可懂。”
“懂，臣下这就派林继去护卫公主。”
“在那边不是还有五个影子么？”
“收监，调查。”陆昀低眸继续道，“影子是听圣上行事，决不能出不听主人之令的东西！”
“好，你办事，寡人放心。”罢了，君王便继续在这条昏暗的密道中前行。
陆昀将手搭在地上，眉头拧出一个疙瘩。
谁能操控影子们，谁又只想公主南慈音死。答案显而易见，只有他那一时意气不懂大局的五妹——林意翘！
杀了她，不可能。因此只能让六弟林继去将那五个影子杀了。
陆昀一边咳嗽，一边来到暗室他常去的书房，命人找来林继，又命人去将林意翘的院门落锁，让她在家中闭门思过一月。
他做完这一切后，抬眸看到坐在一旁许久了的四弟林不缺，笑道：“全看到了？”
双眸一碧一黑的林不缺点点头。
“南国公主到了长安城之后，会秘密送去你那边的暗牢里，不要让阿继和阿翘接近她，只要给她吃的给她喝的，让她活着就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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