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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乘风踏浪(二十七)


几天过去了,宗室还是没能找到明玉璧。但满城的百刃骑兵跟都城侍卫仍未停下搜寻的举动,叫宗主虽怒火滔天却也无处宣泄。

        明玉繁已经多日无眠。自从那天赫连央明晃晃地将知秋带去了宗主府,她便开始提防。她虽无法确定知秋去到赫连央身边,究竟是万流烛的授意还是赫连央的授意,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万流烛怀疑了什么还是赫连央知晓了什么。然而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对明玉繁来说都一样是威胁。所以从那天之后,她便一直待在巍王府中闭门不出,连带着明玉璧一起。

        比起什么知秋也好醒春也好,明玉璧才是如今真正能够威胁到她的最关键的人——毕竟原本最大的威胁、徐桢,已经死在了阆都的大牢里。明玉繁本是借口明玉璧旧疾复发、身体抱恙待在府中,可若太久不在宗主面前露面,她定要认为明玉璧的病情十分严重、接着便会派府医已上门问诊;故而她只好在那日出门前往宗主府,为宗主报报“平安”。

        但她万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半日而已,明玉璧竟也能拖着那样的身体出府去,甚至还在婢子小厮的眼皮底下溜走!想到这里,明玉繁便又握紧了手心。这事被宗主知晓去了已是麻烦,可偏偏宗主又将事情搅和得更大,赫连央与皇室亲自派人搜寻,叫她更不能轻举妄动。

        明玉璧若是已经逃出城去或安然藏着倒也罢了,若藏不住自己而被满城的赫连央的人先寻到……明玉繁闭上眼睛,双眉紧蹙地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

        无论是顾念着先巍王还是怜惜这两姐妹,明斐蔷总归是真心疼爱在乎明玉璧的。眼看这孩子拖着病体消失了快十日,她又怎能吃得下睡得着?赫连央倒是每日都来府上“请罪”,可明斐蔷已经根本顾不上利用明玉璧的事攻击她,一心只想明玉璧能够平安回来。

        “虽城门守卫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出城,但也不代表歹人就不能通过别的手段带玉璧小姐出城。”赫连央为明斐蔷分析,“故而我已派人扩大搜寻范围,看看赤阜城周围是否能寻到线索。”

        “人都已经丢了这么多天,还会留在赤阜城附近么?”明斐蔷少见地没有音声怪气,而是满眼焦急地看向对方,迫切想要一个肯定。

        赫连央点头,轻声解释道:“玉璧小姐虽身为宗室女,但手上既无权柄、又从不参与要事商议,歹人掳了她去又有何用?依小君拙见,大抵还是为了将她当作人质、索要钱财罢了。”

        “有理,有理……”明斐蔷似乎看到了点希望,脸上也终于没那么紧绷,转身拉住明玉繁的手,“玉繁,你觉得呢?”

        她觉得?明玉繁在心中冷笑。为了不叫宗主怀疑明玉璧是自己出走,明玉繁只好一口咬定明玉璧定是被人绑走了;如今赫连央不知是不是故意抓住了这点反复提及,难不成明玉繁还能不同意?

        “少君……所言有理。”明玉繁握了一下拳头,只能违心赞同。

        见明玉繁都觉得有道理,明斐蔷心里就更踏实了些。她难得真诚地拜托赫连央:“玉璧不仅是宗室小姐,更是个令人怜惜的孩子。万请少君殿下劳心,务必要将她平安带回。”说完,她又起身拱手。

        语气、神情都能骗人,但明斐蔷的骄傲不会骗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她此时的真心。赫连央想到霍清仪曾说过那些往事,看来确实如她所言:明斐蔷待宗室之人都是真心的,且明玉繁做的那些事、她应该也全然不知。

        可现在探究这些还为时尚早。赫连央朝明斐蔷点点头:“殿下放心,我定会平安带回玉璧小姐。”说罢,她便准备起身离开。转身的瞬间,她的眼神又瞥向明玉繁。

        虽只有一闪而过,但那眼中的慌张、明显已经藏不住了。

        然而明玉璧已经被赫连央送走,又如何将她“找”出来?不急,赫连少君自有她的安排。

        明清樊收拾行装,终于准备返程了。

        罗仑·桑悦并不跟着一同回去。这是朝君殿下答应好的——只要她交出对阵图,就能被送往臼伊关。那里是离罗仑·苏力最近的地方。如今远征军的突袭计划落败,阿勒境的突破口也就只剩臼伊关一处而已。

        她一定要跟罗仑·苏力站在战场的对面,亲手处决他。

        如今,明清樊对这位夫人总算也建立了七八分信任,倒是不担心她临阵反叛,可对罗仑·苏力的那强烈仇恨、说不定会成为一颗坏种子,影响她的判断。于是明清樊亲笔写下一封密函,让陪同罗仑·桑悦的副将交给臼伊关的钱古宜跟丁冀,叫他们一定要看紧她,决不能意气用事。

        一切准备妥当后,明清樊终于踏上了返回赤阜城的归途。行至半路,孟千穴正在那里等待着——还有想要一起去赤阜城拜见新王、顺便看看赫连止与赫连央的季长营。

        “殿下这一行辛苦了。”季长营拱手。

        明清樊只是摇摇头,伸手在季长营肩膀上拍了拍:“少君也辛苦了,这次霸玉关正因为有少君你在,我才能放心留在仝家关。”

        这话若由别人来说倒也无甚奇怪,可出自明清樊之口……季长营犯了迷糊,心想数月不见而已,朝君殿下待人竟没那么冷冰冰了?怪事。

        “殿下言重了。”季长营解释道,“新王陛下继位后,四城八关因情况特殊而未能前往赤阜城恭贺。恰逢此时我一人在外,便想着不如随着殿下一同返回新都,拜见陛下的同时、也能探望一番赫连上将军跟阿央。”

        “阿央”二字率先闯进朝君殿下的耳朵里。回想起赫连央的确跟季长营他们十分亲近的种种,他不自觉便蹙起了眉头。

        季长营见对方皱眉,以为明清樊是不希望自己离开汉狭城太久,便马上补充道:“殿下放心,我到赤阜城不会久留,拜见过陛下、看看上将军跟阿央是否安好后,便会立即返程的。”

        此时的朝君殿下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凑到一块的眉头。他赶忙重整了表情,淡笑摆手:“不,少君大可多留几日,想必陛下会十分欣喜的。”顿了顿后,他又加了一句,“海棠自然也会十分高兴。”

        海棠?季长营有些意外,没想到朝君殿下竟会知晓阿央游历行走时的名字……可这又不是值得特意问问的事。于是季长营只笑着应下,一边说“好”一边在想:几个月未见,殿下与阿央之间已经如此亲近了么?

        一行人继续上路。一路上,季长营又跟明清樊详细说了霸玉关的情况。

        “正如前几个月父亲传信过来时说的那样,可达岛蠢蠢欲动并非偶然。汉狭城便立马通知霸玉关的孟老将军,果然老将军也有所警觉。万幸孟老将军对阿勒境这一年来的各种举动都印在心里,故而一开始调查便从阿勒境的相关入手,后来也证实似乎确跟阿勒境有关。”季长营感叹于孟老将军的果决,“经一段时间的调查后,我们得知可达岛年初时的确刚换上来一位领主,也就是当家人。原本每任领主都岛主的亲信、更是原住民,可新来的这位却并非如此。听说是去年秋天时,有一波人突然袭上可达岛,而这位新的领主便是当时奋勇抵抗、最终成功退敌的先锋者。自此,他便俘获了包括岛主在内的大多数岛民的信任。”

        明清樊听到这里不禁狐疑:“偷袭上岛?”要知道可达岛离沛陵边地本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别说沛陵压根不想管他们,就算有心攻打、也要考量一下值不值得耗费如此大的精力。他正想追问难道偷袭可达岛的难道是长期在水上漂泊的水匪么,可季长营却像看穿了他的想法般,先摇了摇头。

        “虽不确定,但根据打听来的——是沛陵的兵卒。”

        沛陵的兵卒?荒唐!明清樊冷笑:“阆都若想处置可达岛,便不会任由他们发展了这么几十年了。”

        季长营点头:“无论是四城八关还是阆都,沛陵只要派人攻打可达岛便得通过霸玉关。再加上那位因此立了大功的新领主,孟老将军当时便马上断定,这必是敌人的离间计。”

        “离间计么……”明清樊思索,“如此说来,可达岛这次参与偷袭霸玉关便说得通了。”

        “确实。”季长营继续道,“不过这次他们只派出了本岛的水匪做首领,想来那领主之后还会再想办法利用可达岛。”

        此言有理。但这波奇袭没有成功,且可达岛也大伤元气,估计阿勒境安插进去的那新领主也会被波及,威信受损可想而知。于是明清樊宽慰道:“相信孟老将军不会掉以轻心,自可应对。”

        季长营轻叹一口气,目前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一行人奔波了半天后,决定停下来休整一番。季长营下了马车走动走动,这才发现明清樊并非自己离开的仝家关——一位看上去颇傲气的伤员就在后面的马车上,从身边有六个侍卫看守来看,他似乎是个极其重要的人。

        “他是罗仑家旁支的人。”明清樊走到季长营身边为他解惑,“被俘后与罗仑·桑悦达成了交易,现在交由我带回赤阜城看守。”

        “原来如此。”季长营点头,但听见了罗仑·桑悦的名字后又问,“先前的对阵图……便是罗仑·桑悦送来的?汉狭城只听说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反叛了阿勒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恐怕就说来话长了。明清樊深呼了口气,如实简短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季长营。听完之后,季少君也不禁感慨,直说真是可敬可佩的女子。

        “还是可敬的母亲跟妻子。”明清樊看着远山,“得是多么强大的信念、多么果敢的心,才能穿过整个阿勒境,又绕过了大半个沛陵,带着两个孩子涉险异地。”想到这里他不禁哼笑,“尤其——还敢与我这个‘名声’在外的朝君谈判,不得不佩服。”

        季长营听出他最后一句话里的自嘲,便笑道:“殿下如今倒是平易近人了许多,与我早春离开阆都时所见大不相同了。想来是中间经历了诸多,才令殿下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平易……近人?”明清樊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对自己的评价,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季长营着实没见过他这样,便趁机又打趣道:“说不定是跟阿央接触的多了,殿下也添了许多平凡的温暖罢。”

        明清樊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季长营却只笑笑,留他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因为……赫连央么?朝君殿下摸摸耳朵——不好,真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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