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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乘风踏浪(二十八)


明玉繁并非没有怀疑过赫连央,最初的几天也曾猜想她是否早就找到了明玉璧、正握在自己手上。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明玉璧没有出现,赫连央也没有行动,这又叫明玉繁不禁在心中升起希望:难道真的叫明玉璧逃出去了?

        然而就在这日午后,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被明玉繁安排在宗主身边的眼线,偷偷从后门溜进了巍王府,禀告明玉繁:有人在宗主府外面留下一张字条,上面说明玉璧在他们手里,要宗主准备好千两黄金、傍晚时分去月城之外的林中赎人。可眼线之所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来巍王府一趟,是因为那张字条上分明写着“切勿告知巍王府长女明玉繁”。

        明玉繁蹙眉。这是什么道理,明玉璧是她的妹妹、也只有她一个直系血亲在世,想要赎金却不找她,甚至还要特意强调不许告诉她?其中定有蹊跷……这时,赫连央的面庞突然袭上了明玉繁的脑海,震得她一激灵:难道是她!

        然而并不知其中内情的明斐蔷,看到字条后反而觉得有了希望,虽也奇怪为何对方不许告知玉繁,可若对方只是为了钱财、交了赎金便能将玉璧安全接回来,她便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于是明斐蔷马上便叫人准备千两黄金,又依对方所言、静静等到日头渐落。

        总归明斐蔷不能亲自出城交付赎金,她又不敢惊动赫连央跟明清重,于是这个任务落到了明清辙肩上。

        明清辙便低调带人驾车出了城,按照字条上的要求来到了月城城外的密林中,耐心等待着天色全暗后、对方所说的“三次火光”闪起来。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就在他后方的不远处站着两个身形颇不起眼的人——正是跟踪而来的明玉繁跟她的大婢女湖漾。

        宗主府的眼线送来消息后,明玉繁便一直心神不宁。直觉告诉她那所谓的“绑架信”就是出自赫连央之手,无论明玉璧是否真的在对方手上,单凭对方想要避开自己再“交出”明玉璧这点,就值得她提防三分。故而她叫眼线回去后,便也马上派人盯着宗主府的动静,果然被她等到明清辙赶到宗主府、傍晚时分又从宗主府乘车出城。

        此时明玉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的明清辙身上,而未曾想过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目标。

        金无涯在远处看到明玉繁现身后,便迅速藏到二十步开外的草丛中。他手握大弓、搭上重箭,一来为了避免查到百刃骑兵头上,二来……他回想着赫连央叮嘱的那句话:今日,明玉繁必不能活。

        一切都准备妥当。金无涯咬紧牙关,眼看远处的夕阳马上就要掉下去,他的手上开始发力——

        “何人在那!”

        伴随着一声高喝,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也由远及近。金无涯立即警觉扭头,借着昏暗的天光看清了来人:是朝君殿下!

        不止明清樊——季长营与孟千穴也跟在身后。

        众人日以继夜的赶路,终于返回了赤阜城。可明清樊心中揣着许多疑问,想要尽快见到赫连央问个清楚,于是打算叫其他人先回他的主城星城休整,明日再与季长营入宫拜见陛下。可季长营听说他要先去找赫连央,便提出要一道前往。明清樊没有合适的理由支开他,便只好带他一起拐来了月城西面的方向。

        然而他们正要抄近路穿过林子时,却正好看到前方鬼祟埋伏在草丛中的一人。于是三人翻身下马,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而被他们盯上的金无涯,满心满眼都在不远处的明玉繁身上,加上对方有两个都是好手、脚步轻得听不到任何声响,故而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举起了手上的弓箭。

        可明清樊眼见这人手上有武器,似乎是瞄准了哪里,顺着他的箭矢方向看过去,便隐约可见不远处的两名女子、及女子前方不远处的两辆马车。朝君殿下见鬼祟藏着的蒙面人拉起了弓箭,情急之下只好出声大喝、以引起前方之人的注意。

        确实很有效果。这里本就几乎无人经过,又是日落时分,一声高喝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明玉繁猛地回头,但天色已十分昏暗、很难立马分辨远处站着的是何人,可紧接着的一声“快闪开”让她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清樊会出现在这里,让她“闪开”又是何意,可她还是本能地闪到了一旁。

        朝君的出现让原本完美的计划出现了重大偏差。可这个机会来之不易,金无涯无论如何都要试试。于是在明清樊喊出“闪开”之前,他便迅速地重新瞄准,依然坚定放出了手上箭——

        “嗖!”地一声,颇重的箭头带着风朝明玉繁的心口飞去,却因瞬间的躲闪、最终狠狠贯穿了她的右肩。

        “啊——!”

        凄厉的痛呼响起,明清辙虽还在远处不明所以,但见状不太妙,便赶忙拍了拍车门:“快走!”

        可他又岂能走得掉?孟千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前方要“逃”的马车,几步飞身便拦到了马车面前、将车勒停。

        金无涯看到这一箭并未射中明玉繁的死门,想要再补一箭却也没有了机会——季长营追了上来,他决不能在朝君与宗室之人面前被揭露身份,故而只能撤离。然而季长营又是何等身手?二人免不得正面交起手来。

        深秋的夜色说来就来,即便就在面前,但季长营依旧难以看清对方的眉眼,更别说还遮住了绝大部分的脸庞。可仅仅过了五六招后,季长营便现出疑惑的神情:这招数……怎么如此熟悉?他心中有了揣测的方向,便故意漏了半招,抓住对方咬过来出招的缝隙、狠狠扯下了那张面巾。

        “你——”虽然严实的面巾只被扯掉了一半,可足以叫季长营借着仅剩的一些昏暗光亮看清对方的面容。没想到当真是金无涯。

        金无涯见自己已经暴露,小声急急说了句“望少君保密”,便推开对方消失在了夜色中。

        明清樊听见痛呼声,便赶忙去查看中箭之人;谁料到了近前才发现竟是明玉繁。

        “这!”朝君殿下一时语塞,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时,孟小公子也将明清辙及两辆马车押了过来。明清樊看看身受重伤的明玉繁,又看看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的明清辙,又急又怒道:“先回城再说!”

        金无涯在城外丢掉了夜行衣,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赫连府,将在城外发生的一切告知了赫连央。

        得知明清樊已经回城、又正好撞见金无涯的行刺后,赫连央的心跳骤然加快。说不慌肯定是假的,她为了亲手解决明玉繁、竟将隐瞒了如此重大的真相,明清樊一旦知晓所有,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将会荡然全无。

        可赫连央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在选择隐瞒一切、执意要亲手了结明玉繁的那一瞬起,她已经做好了会跟明清樊决裂的准备,即便走到了最坏的一步也绝不后悔。

        此仇不报,心煎神熬。

        但此时的宗主府上——

        “什么!玉繁受了重伤?!怎会!”明斐蔷大惊。

        但老嗯娘用力地点点头,慌张地确认:“是、是真的!听说是跟着清辙公子的马车到了西面的树林,结果被歹人放了冷箭……”不过看到明斐蔷十分激动,她又安抚道,“殿下放心,府医已经派过去了。听说玉繁小姐虽失血严重,但万幸没能危及要害,想来必会逢凶化吉、很快醒来的。”

        “不行,快备车!去巍王府!”

        明玉璧还没找回来,明玉繁又出了这档子事,明斐蔷此时的心境宛如一团乱麻,已经无法再思索其他。老嗯娘拦也不是、劝也不是,最终没办法,只好听命给宗主备车去了。

        明玉繁的情况并不如老嗯娘所说的那样乐观。虽也确实未能伤及要害,可她一个身骄肉贵的宗室小姐,冷不丁被这么一支重箭射穿,想来已然丢了半条命。更何况她还是宗室的长小姐,故而不仅宗主府派出了府医,朝君府甚至刚得知消息的王宫、都在第一时间派出各自的府医宫医来。

        一阵忙活后,明玉繁伤口泉涌出来的鲜血总算止住了。箭矢虽重、也确实造成了更严重的伤口,但所幸无毒,众人多少松了口气。

        府医跟宫医出去调制内服外敷的药时,赫连央正好提着药箱登门。

        “拜见少君。”几位大夫齐齐向赫连央行礼。赫连央急忙叫人起身,看似十分焦心地询问起了玉繁小姐的伤情,并从自己带来的药箱中拿出一些药材,叮嘱巍王府的家仆仔细熬煮。

        交代完这些后,赫连央才走进了屋子。

        明清樊最先听到了赫连央的声音,快步走到门口、看向庭院中的那人。她又瘦了点——只是不知是因为制药的劳累,还是因为心中的包袱。

        赫连央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的明清樊,二人四目相对时谁都没有躲开。

        “殿下何时回来的?”

        “刚到而已。”

        “一路奔波辛苦了。”

        “少君也受累了。”

        问话的人做着并不高明的惊讶神情,答话的人也只是随口答答。他们各自揣着心事,甫一重逢便开始了互相试探。最终赫连央点点头,示意自己要进去看看明玉繁的情况;明清樊也并未多话,默默让开了叫她进去。

        许是先巍王的两位遗女先后出事,叫明斐蔷犹如惊弓之鸟,也许是她觉得这次明玉繁遇袭、都是自己没有提前告知赫连央关于那封字条的事而害的,总之她再没像明玉璧出事后那样对赫连央咄咄逼人,反而还多了份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恳求道:“少君,玉璧尚未寻回,玉繁又遭人暗算……老身万请少君,无论如何都要将歹人捉拿归案!”

        她的气色越发不好,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抑制不住地急喘。

        若说赫连央在整件事中唯一觉得愧疚的,恐怕就是折磨了眼前这位真心疼爱那两姐妹的宗主殿下了。

        “殿下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找回玉璧小姐……”赫连央看了看床上脸色惨白的明玉繁,“玉繁小姐……也一定会没事的。”

        她表情寡淡惯了的脸上,并未流露任何异样。可明清樊却看见了她微颤的衣袖——想来那之下,拳头应该已经被紧紧攥起来了。

        金无涯那一击,确实给明玉繁造成了不小的创伤。然而只要她没能立即断气,赫连央就没有理由“救不活”她。更何况就算没有她,那些府医跟宫医也依然能成功。

        众目睽睽之下,赫连央为明玉繁诊脉配药,还亲口拍板:最多昏迷两日,明玉繁便能醒过来了。有了她的保证,明斐蔷跟巍王府上下才总算松了口气。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松懈之时,方才始终在角落沉默的季长营,终于忍不住将赫连央拉到外面,拧起眉头小声问:“阿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以他的脾气,不追究到底是不会罢休的。这点赫连央再清楚不过。可眼下她却没办法从前到后地一一解释,只能淡淡点头:“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但却并非此时。明日,长营哥哥,明日我再将一切都告诉你。”

        “为何要等到明天?不能今晚就告诉我么?”季长营十分焦急。

        然而赫连央却无声摇头。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身后有一道冷嗖嗖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们。

        她知道,那是朝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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