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078章迎流矢
天已破晓,雨渐渐停了,潮湿的空气灌进地道里,身上的被子挡不住四周的凉意,云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女眷们相互挨靠着沉沉睡着,云筝却睁着眼睛一刻也不敢闭。
地道里只有三盏灯,烛光微弱,照不亮远处的黑暗。此刻是几时,天亮了吗?哥哥为何还不来?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劫持这么多朝臣家眷,必然人多势众,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云筝越等越不安,心中的恐惧渐渐超过被劫持刚醒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悄悄起身,端起一盏油灯往地道深处走去。
这地道长得好似没有尽头,曲里拐弯,路越走越窄,云筝腿有些发软,很想退回去,乖乖等着哥哥来接,可一想到哥哥可能会有危险,她就热血上头,什么都顾不得了。
走了不知多远,渐渐地,耳中传来了滴答水声,云筝眼睛一亮,立刻提裙朝声音之处快走。前方不远处有光,看来快到出口了,云筝心中大喜,突然,慢慢停住了脚: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身站在洞口!
那人转过身来,云筝惊恐地盯着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云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云筝顿时心下一松,原来是自己人。
“你是谁?”
“我叫顾晟,副殿帅命我守在此处,保护姑娘安全。”
“我哥哥现在在哪?有没有危险?”
顾晟也不知现在是何状况。宗不器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应该是对手十分难缠。但不好让女眷担心,便随口安慰道:“副殿帅身手不凡,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云筝感觉他的话说得不是很有底气,于是心下大急:“你告诉我哥哥在哪,我要去看看!”
顾晟惊愕:“姑娘去了也帮不上忙,还会让副殿帅分心,不如安心待在此处……”
“我不会添乱,我躲在暗处悄悄看一眼,只要看到他平安,我就回来!”云筝不知为何,忽然越说越心慌,仿佛有极大的坏事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不管不顾地抓住顾晟的手臂,“顾大哥,你给我指个路就好!我自己去,你留在此处保护地道里的人……我保证,看一眼就回来!”说着眼中涌上泪来。
顾晟有些招架不住,加上心里也有些担心宗不器,低头思量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吧,我带姑娘过去,但我们只看一眼就回。”
云筝疯狂点头。
出了地道,眼前是一片冷泉,便是李道长所说的净月泉。
顾晟犹疑着开口:“云姑娘,在下背你过去吧。”
云筝看着眼前这么大一片水,不由一阵阵地发晕,却不愿露怯,握着拳头道:“不用,我自己能行。”说着两人一前一后涉入水中。
这泉水不深,最深处只到顾晟的大腿,却没过了云筝的腰间,她快要喘不上气了,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拳头渐渐松开了,颤着声音道:“顾大哥,你还是背我过去吧……”
顾晟闻言点头,背起她快步走了出来。
待站上地面,云筝腿脚发软,勉力撑着身子问:“顾大哥,还有多远?”
顾晟道:“转过前面的山头应该就到了。”
雨停之后他隐隐听到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就是从山头另一边传过来的。
云筝望着侧前方点点头:“那不远,我们快走!”
另一边的官道上,殿前司禁军在三方人马的围攻下,渐渐落了下风。
宗不器和几十个殿前司兵士被围困在中间,马军司的人一波一波冲上来,倒下去,再换一波冲上来,似乎无穷无尽。宗不器的铠甲上溅满了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了。身体越打越累,神志却越来越清醒。
马帅冯玉冈扬声道:“宗副殿帅,束手就擒吧,别让你的兵跟你一起陪葬!”
宗不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冷声道:“我的对手,像你这么得意猖狂的都死了!弟兄们——撑住了,援军即刻就到!”
冯玉冈闻言一愣,手下不由慢了一招,生生被宗不器砍了一刀。
与此同时,官道南面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冯玉冈大惊,一边由兵士护着和宗不器对打,一边分神向南看。
只见破晓的天色之中,乌压压的大军气势雄浑地狂奔而来,为首之人“唰”地一下抽出长剑,直指青天,大喝:“翊卫儿郎们,给本将拿下叛军!马军司的兄弟们缴械不杀,反抗者,满门抄斩!”
奚东流率领东宫六率一千翊卫军前来擒贼,情势很快逆转!
马军司的五百兵士面面相觑,越打越心虚,东宫卫还在不停喝着缴械不杀的话。渐渐地,有几人丢下兵器,越来越多的人随众束手就擒。
冯玉冈大急:“不许投降!给我接着打!”
宗不器扬声道:“兄弟们,我们的刀枪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应为一人私欲砍杀同袍手足!拿下冯玉冈,陛下重赏!”
很快,护卫冯玉冈的亲军掉头将兵器对准了他。
战斗毫无悬念地结束。
纪承望的暗卫只剩下一二十人,见势不妙,迅速隐身到山林之中。
奚东流咧着嘴笑,打马驰到宗不器身边:“姓宗的!小爷又救了你一命,你拿什么谢我!”
宗不器瞥他一眼,收刀入鞘:“还以为你睡过头了。”
奚东流怒:“请太子手令不要时间?整兵不要时间?路上还收拾了百十来个拦路狗。为了你,小爷一夜没睡!”
昨夜奚东流收到宗不器的消息后,便先去见了太子,纪承嗣听闻张超一事大惊,赶在各宫下钥之前,面见永康帝,求得了东宫六率的调兵之权,奚东流拿上兵符,快马驰向上京城南面的东宫卫驻地。为避免贼寇有所察觉,一路抄小道,到斗草坡附近时遇到了一伙禁军,因此耽搁了两刻钟。说起来,确实一夜没合眼。
二人下马,宗不器抿唇笑起:“谢了!”
奚东流双手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你还是别谢了,怪瘆人的,回头请我喝顿酒就成!”
“一定。”
说话间方诚美也来到近前,他的背上和右肩都被砍伤,此刻血已经凝固了,精神奕奕地盯着宗不器:“副殿帅,咱这一架打得真过瘾!”
宗不器看了一眼他的伤:“训练没偷懒。”扫视着满目狼藉的战场,沉声吩咐,“受伤的兄弟们就地包扎,其余人去青玄观带人回城。”
“是!”
雨后初晴,朝日是一团泛白的亮光。
云筝跟着顾晟在一片喊杀声中踉跄绕过山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战事初歇之状。
前方数步之遥,宗不器背对着她同手下吩咐事情。
云筝眼中染上笑意,正欲开口喊他,突然目露惊恐,笑意凝在了脸上,脑中一片空白,呆了一瞬,失声大喊:“哥哥小心!!!”边喊边迎着那破空的利箭,不闪不避地朝宗不器所站之处狂奔而去!
宗不器蓦地抬头,刚看清身前的箭羽,云筝已经一把推开了他,而那闪着锐利寒光的箭簇直直射向了她的面门!
“云筝!!!”
刹那间,眼中山河变色,浑身的血液倏地冲向头顶,电光火石的一瞬,宗不器抓住她的两根手指,猛地朝自己一带,往斜后方的地上摔去,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半空中拧转过去,将云筝牢牢护在了身下,那箭簇则斜斜地没入了他的后心……
“宗不器!”
“副殿帅!”
奚东流和顾晟大叫着扑向二人,周围兵士迅速抽刀戒备,宗不器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来不及看一眼云筝,便晕了过去。
远处的山坡上,隐身在树后的纪承望收起弓箭,恶狠狠地瞪着被众人围挡在中间的宗不器和云筝。
江留跪地劝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纪承望银牙咬碎,喘息片刻,翻身上马,沿着另一侧山坡迅速离开。
奚东流抱起云筝,顾晟背着宗不器,一人顾一个,朝城中策马疾驰。
卯时刚过,城门已开,四人二马驶入东门,被邹元重设的路障拦在了城楼下,奚东流大喝:“我有太子手令,谁敢拦我,立斩不赦!”
邹元重欲开口拖延,却被奚东流一剑削去了半边头发:“再多言,掉的就是脑袋!”
说着直接越过路障,驶向城门附近的一家客店,抱着云筝下马,匆匆吩咐店小二:“两间上房,去找大夫!”
小二呆了一瞬:“此刻哪个医馆都没开呐……”
“门板卸了!人给我绑来!”
半刻钟不到,大夫穿着中衣披头散发被人掳到了客栈。
云筝的脸色还算像样,宗不器已是唇白如纸,满头大汗,背上的血顺着铠甲鳞片缝隙流出来,将床铺染红了一大片。
大夫提着医箱,踉跄奔到床前,伸手就去摸宗不器的脉。
奚东流抱着云筝站在一旁,瞪着眼睛喊:“这还有一个!”
大夫愕然,不是该哪个严重先看哪个?
奚东流抓着云筝的胳膊,递到大夫手中:“两个一起看!”
大夫平生没这么看过病,一手摸一脉,稳着心神细听,少顷开口道:“这位女郎无甚大碍,郎君脉促,需立刻止血!”
听说云筝无事,奚东流的心顿时放下一半,瞥到宗不器后心处整个没入皮肉的箭簇,又急问:“有无生命危险?”
“此刻还不好说……”
“不好说?!不过是中了一箭,有何不好说!”
大夫皱眉:“箭伤靠近心脏,且胸前的伤口也化了脓,显见当时未好好处理,又淋了雨,凶……”
“凶什么凶!”奚东流急得吱哇乱叫,威胁大夫必要将人救活。
顾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一旁拉开了他:“奚将军,您先去安顿云姑娘吧,这边有在下照看着。”
好说歹说,终于将他劝去了隔壁,不多时又听那边传来叫嚷声,使唤小二去打热水找女婢。
顾晟无奈地摇了摇头,专心盯着眼前的伤者。
大夫已让宗不器含下参片,又烤热了刀具,吩咐顾晟将人按住,然后利落果断地下刀,迅速将箭簇拔了出来。宗不器疼得忍不住挣动,呻/吟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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