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无可恋
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吗。
不怕中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当时我不知道,以为是老医生困了,毕竟深更半夜,困意说来就来,何况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
可是父亲不一样,他见老医生这般神态,急忙上前问孩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医生没有答话,三根手指依旧不断在我手腕上来回起落。
许久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转而对父亲说道:“孩子体内可能有虫积,至于是不是真有,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父亲听后急忙问:“这种病严不严重?”
“那要看是哪种虫了,不好说。”
老医生说的很隐晦,没有给出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当时我以为是他医术不精,只能看出个大概,后来长大才感受到老人家真乃一届神医。
就拿现在的中医来说,很多都是打着中医的幌子卖西药,就更谈不上什么望闻问切了。
能够通过脉象推断出体内有虫积的又有几个,恐怕全国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巴掌。
虽然老医生并没有治好我的病,但就这种医术,我还是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声:牛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果当年真的被治好的话,我的右眼也不会变成阴阳眼了。
后来老医生给我开了八副中药,连带着药方一起,上面写有鹤虱、使君子肉、雷丸、牵牛子一大堆名字,时间太久也忘的差不多了。
离开镇卫生所,父亲开着破三轮拉着我回了家。
到家后,当晚就熬了一副喝下。
很神奇,第二天闹肚子,果真拉出一条蛔虫。
虫排出去后,这件事也逐渐被我抛在脑后渐渐忘记。
可是,三个月后的一天,那种腹如刀绞的感觉再次出现。
那天正在上课,上着上着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肚子疼。
蔓延式的疼。
从腹部不断向着全身扩散,速度很快,片刻功夫就连整个脑门都是绞痛的感觉。
伴随着疼痛的是无力感和一阵阵的痉挛,双眼格外沉重,想要合眼睡觉。
当时大冬天,我感觉整个后背都是一片湿漉漉的,开口的力气仿佛都没有了,几近虚脱。
最后还是同桌的小女孩及时告诉了老师,我被送去医院,老师打电话到村长家去说通知我父亲赶紧到医院来一趟。
很奇怪,看着站在床头的医生,我忽然间就不疼了。
什么无力,什么绞痛、痉挛、冒汗、虚脱……
在那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我一骨碌下了病床说没事了,不疼了,老师我们回去吧。
当时整个病房的人都傻了,忙着挂葡萄糖的小护士手中提溜个瓶子站那愣是好久没动。
可不是吗,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这才几分钟时间就变得生龙活虎,堪称医学奇迹。
主治医生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说:“你先待着,等你老子来再说。”
哼,想来可笑,我原以为是等父亲过去讨论我的病情,没想到是要收取床位费。
大概二十几分钟的功夫,父亲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院问我怎么了,我说刚才肚子疼,现在没事了。
缴了床位费,父亲沉默片刻后向老师为我请了假,说是要带我去看病。
我在一旁嚷嚷着我没病,被父亲一个眼神瞪的哑了口。
张老师也劝我说身体重要,等一切妥当了再回来上课,到时候我亲自给你补课。
于是乎,父亲就以看病的缘由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
回去的路上,父亲从农村信用合作社中取出了一叠红红的钞票。
“你取这么多钱干什么?”看着那一叠百元大钞,我好奇问父亲。
自父亲去了医院以后就感觉他的表情一直怪怪的,现在又取这么多钱,我不禁心生疑虑。
“从明天开始,你自己做饭吃,就待在家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父亲将钱用红塑料袋包好揣进怀里,说出了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一番话。
等他回来?他要去哪?
想到父亲对张老师说要带我去看病,我的内心就是一阵五味杂陈。
今天的遭遇,让我明白自己身体确实有些问题,可是要说有病,我绝对是不会承认的。
当天晚上,父亲就离开了家,我本以为他两三天就会回来,可这么一等,就是半个月。
父亲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是半个月后的中午,当我第一眼看清是他的时候就怔住了。
这还是他吗?
原本健硕的父亲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整瘦了一圈,头发乱的跟个鸡窝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充满血丝与疲惫,并且夹杂着一种我无法读懂的情绪。
“现在就出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父亲站在马路上语气很严肃,丝毫没有要进家门的意思。
我原本想说要不你先给我做顿饭吧,半个月的稀饭都要把我吃吐了,可是看到父亲那一脸的狼狈样子,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就这样,我和父亲再次出了门,他带着我直奔汽车站。
买票上车,我看到大巴挡风玻璃上挂着个大红牌子,目的地是到西安的。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做大巴,也是第一次离开镇子,对什么都很新奇。
一路上看着窗外,无论是那些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还是一辆辆从未见过的小轿车,我的目光都会追随很久。
不过遗憾的是,不知道是大巴有问题还是怎么的,颠簸感很大,一路上我都有种坐蹦床的感觉。
在硬塑料上坐蹦床,体验很不好。
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父亲还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很近的距离,我看到他的鬓角已经开始泛白。
我原以为西安就是这次的目的地,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下车的我又被父亲带上了另一辆大巴。
目的地,重庆。
我心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城市,不得好好溜达一下,不溜达也得等我屁股不疼了再出发吧。
连续不断的坐大巴,纵使好奇心再重,我也没了欣赏外面风景了心思,一上车我就用车窗帘蒙着脑袋睡了过去。
之后,父亲带着我又从重庆到了万州,摩的三轮不停换去了码头,最后坐快艇到达最终的目的地-巫山。
整个过程衔接完美无缺,但我整个人却是昏昏沉沉,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总而言之,当时的心情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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