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巫山苗婆
直到此刻想起来我都坚信，如果父亲去做导游，一定会是行业里最出色的那位。
到了巫山，我跟在父亲身后沿着弯弯绕绕的道路一直走。
不再坐车，我的头脑也没有之前那样迷糊，看着路边一家挂着“张氏谭包面”招牌的小饭店，我问父亲：“我们不吃点东西吗？我快饿的走不动路了。”
确实，自村子出发，一天多的时间都在车上，丝毫没有食欲，可是一旦脱离那种浑浑噩噩的境况就奇饿无比，我感觉自己一顿能吃两头牛。
"医生说去之前一天之内不能吃东西，忍一忍，还有十几分钟马上就到了。"前方父亲闷头走，说起话来一喘一喘的。
我心说哪有这么看病的，一天不吃饭，搁哪去看都有毛病。
但听父亲说马上就到，我也就强压住饥饿没再说话。
沿着山路，足足走了有十个“马上就到”后，父亲停了下来。
我见他停下脚步，以为到了地方，四下张望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前方百米的地方，几间连在一起的瓦房在这半山腰上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瓦上面凉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离得远看不太清。
“你自己过去，记住了说话好听点，喊人家婆婆。”父亲转身说道，我注意到他的食指上布满了弯弯的红色痕迹，应该是指甲硬生生掐出来的。
看着那些痕迹，我心中难免也有些忐忑起来。
因为我在紧张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这样做。
既然父亲说让我一个人去，想必有其中的缘由，我点点头就走向了那几间瓦房。
走到近前，见房门紧闭，于是就喊到：“婆婆在吗？我是来看病的。”
话音一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屋内走了出来。
很难想象，当你看到一个满头银发却身姿笔挺的老婆婆会是怎样的感受。
反正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自那以后，无论是阴人还是阳人，我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女人就身姿来说都不及婆婆的三分之一。
对上她的双眼，我不敢相信一个老人家居然会有那般眼神。
是那种能够让你产生敬畏之心的眼神，平静中带着几分不符年纪的凌厉。
我承认，我怂了。
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若是真遇上狠角色，谁还不是个乖宝宝。
我站在婆婆面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双手不停掐着自己的食指。
老婆婆看了看我，又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父亲，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屋。
看着走进屋中的婆婆，我回头看了眼父亲，他扬扬手面无表情。
屋内，婆婆拿来一张藤椅让我坐下，转而坐在我的对面注视着我。
原本就有些拘谨的我被婆婆这么一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我小心的开口说道：“婆……婆婆，我偶尔肚子会很疼。”
“不光是肚子疼吧？你的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婆婆开口，目光开始变得柔和。
这说话的语调，怎么和我母亲那么像？
婆婆一开口，我就意识到她的汉语说的不是很流利，并且口音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
再次听到这种语调，我不禁想到了母亲，也有了很多想法。
难道婆婆是一个苗医？父亲为什么要找一个苗医给我看病？难道我被人下蛊了？
万般猜测顿时疯狂涌入脑海，让我大脑有些错乱。
看了婆婆一眼，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半个月前的那种感受我不知道怎样形容。
如果真要说出口，以我当时那种混乱的状态只能说：肚疼头疼全身疼，哪哪都疼。
婆婆见我点头，笑而不语，起身从箱子内取出了三根细长的针，每根有两根小拇指长短。
再次坐到我对面，婆婆让我将衣服撩起来。
看着那三根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大棉袄子撩到了胸口，厚实的衣服将我大半个视线都遮挡了起来。
“等等我数三二一你就深深的吸一口气，我没说好之前不要出气。”
我感觉肚皮一热，是婆婆的手掌。
“三、二、一，吸气。”
听到婆婆数到一后，我急忙吸气，足足一大口，紧接着肚皮上就是三下如蚊子叮咬时的麻痒，下针速度很快，只是一瞬。
慢慢的，我感觉那种麻痒的感觉已经不单单存在于肚皮上，而是扩散到了整个小腹。
不疼，很舒爽。
足足过了三十秒，这才听到婆婆说可以了。
长长出了一口气将衣服放下去，我心中想着要是哪个肺不好的来看病，估计一天时间都得在这下针了。
“嗯？”
就在这时，我听到婆婆嗯了一声，急忙抬头去看。
只见婆婆微微皱眉，盯着手中的三根细针，似是为了看清一些，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细针之上，我隐隐看到有十几个黑色小点在不断的移动着。
非常小，我学着婆婆眯起眼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
“没可能！这不可能！”婆婆忽然口中低喃，像是从喉管中发出的声音，用的是正宗的苗语。
我正盯着细针看，被婆婆这一声低喃吓了一大跳，急忙开口问道：“婆婆，你没事吧？什么不可能？”
不开口还好，这句话一说出口，婆婆骤然抬起头盯着我。
“你一个小娃娃，为什么能听懂苗语？”
看着脸上已经完全变了颜色的婆婆，我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婆婆步步紧逼，手中的三根细针在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
“我……我妈教我的。”我被她逼的退到了墙角，见已经没了退路，我如实说道。
听我这样说，婆婆停下脚步问道：“你妈？她叫什么名字？”
“苗音。”我大声说道。
一提到母亲的名字，我反而不害怕了，一股浩然之气从我内心升腾起来。
因为她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告诉我，好男儿做事坦荡荡，要敢于面对一切。
“叮铃铃……”
三声脆响，婆婆手中的细针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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