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生疑窦
此时骆许和陈南思都在大理寺,去提审的路上,长秦和沈清提了盛烟楼的事情。
“十万两白银对盛烟楼来说不算大出血,关键是陈久手上的三万斤粮食。”沈清蹙眉,“所以骆许真的是盛烟楼的人送来的?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知道。”长秦有些失望。她一开始的确想过以那个少年为突破口,但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如今盛清吟信誓旦旦地说会在十日之内交出粮食,她还以为对方多有本事,没想到还是要自己一点一点查,不免有些期待值被迫降低的郁闷。
沈清:“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件案子查清楚,不能让死者蒙冤。”
到了大理寺,她们先提审了骆许。
“骆许,十九岁,陈州西城县人,三年前到许京投奔表叔王守财,后在一家药材铺当学徒。”沈清念完骆许两句就能概括的经历,抬头看向他。
少年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粗布白衣,衣服明显洗过,但还能看出淡淡的血迹。他额头绑着纱布,手背上还有一道未消的乌青。
“是。”这声音和长秦那天在马车里听见的对上了。
长秦:“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骆许犹记得那日拦车时的冷遇,对长秦在实无法信任,他看着长秦:"我若说了,你们便能还我公道吗?不会官官相护,不会颠倒黑白,不会草草结案?”
他这话说得太大胆,但料想之中的责骂并未到来。他看见长秦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看向他充满怨愤的眼睛:“我能。”
这位一人之下的长公主温声道:“整个大许没有配让我为之徇私枉法的人,但凡作恶,必按律法惩处。至于后者,我答应你,除非真相大白,否则绝不结案。”
骆许愣住。
长秦继续说:"那日将你赶走,害你遭人毒手,是我的疏忽,今日向你赔个不是。”
看着骆许终于放下戒心,长秦暗暗松了口气。她这番话带着纯粹的目的性,不论那日有没有朝堂之事扰乱情绪,她都不会在大街上答应骆许重新查案。
先河不可开,大许官制成熟完备,该谁管的事情谁管,她若是当街插手,不说第二天要被参上多少本,光是对司法威严产生的影响就不可轻视。如此一想,盛清吟对她的了解实在够深。
压下心头隐隐的异样感,她又问了句:“现在,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骆许开始回忆这些天经历的一切。
“王家的小女儿今年十七岁,叫如梦,与我自小便有婚约。我两年前在城里找了学徒的活儿就很少回去,今年终于攒够了聘礼,想回去提亲……”
一个月前,十九岁的少年踏着风雪,背着十两银子和一棵师傅送的灵芝满怀期待地朝心爱姑娘的村子出发,他知道自己即将迎娶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他会带着他的如梦到城里过好日子,或许没有荣华富贵,但小门小户有个挡雨的地方,一个能煮饭的灶台便足够了,他幻想着未来的一切,脚步轻快。
可是当他走进村子时,迎接他的却是村民们不忍与怜悯的眼神,他跑向未婚妻的家,却只看见一滩干污的血迹。
他发疯般地向人询问,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在他面前,那些人似乎都成了哑巴,逼问之下,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颤抖又心虚地告诉他王如梦一家都被山上野兽咬死了。
“他在说谎。”骆许死死盯着握紧的双拳,双眼通红:“野兽下山觅食怎么可能只去一家?怎么可能让全村人对我避之不及?我去了县衙,他们说我扰乱公堂,要打我一百大板。”
一百个板子下去人不死也得半残,更何况还是在数九寒天里。
沈清:“然后?”
“一个仵作帮我逃了出来,我躲在商队的稻草堆里来了许京。”
沈清:“所以你并不知道是谁杀了王家人”
“我知道!”骆许怒吼道:“我前往大理寺的路上被人拦住,那些人亲口说的,是受户部尚书儿子的命令来杀我灭口,是他们亲口说的,我绝对没听错!”
他生怕沈清不信似的,视线转向长秦,像濒死的人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沈清看得出来,骆许现在更信任长秦,而不是她这个大理寺少卿。
长秦总是很擅长笼络人心,但极少有人知道如今的她看似可靠的皮囊下,理性要高出感性许多。
“灭口?”长秦问得认真,她表情凝重,明显的重视让骆许瞬间有了希望。“在一条巷子里,他们想杀了我……自报了家门。”
他满心是仇,看不透其中关窍,长秦却一点就通。没有人杀人灭口还自报家门的,陈南思这个陈久教出来的小狐狸崽子更不可能有干这种蠢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所谓的来杀人灭口的人,并不是陈南思的人。那能是谁呢?还能是谁呢?
她有些气不顺。从拦车到鉴宝大会,再到今天的骆许,处处都是盛清吟的影子,她居然毫无察觉地跟着对方的脚步走了那么久,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摆布。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盛清吟的计划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拦车?还是更早?
沈清看她神色不豫,便继续问到:“这次又是你怎么逃出来的?”
“一位路过的好心人救了我,帮我请了郎中。”好心人是谁不言而喻,沈清见他还算重情义,也就没有再逼问。
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眼前的少年并不知道太多。
骆许被带走后,沈清拿着剑起身,长秦回过神问:“去哪?”
“盛烟楼。”
“呦,”长秦一把捞住她肩膀,“万年冰木头终于要破戒了?”
沈清一抖肩甩掉她的手,大步走向前:“去查案。”说着回头睨她一眼:“龌龊。”
“是吗?北舷可是公认的许京城第一美人,你就不怕看见她动了凡心?”
“滚。”
白天的盛烟楼没有晚上觥筹交错的盛景,甚至有些安静得过头。
北舷门外传来倾国的声音:“姐姐,有人找。”
“来了。”北舷去打开门,倾国退开,露出沈清那张冷漠至极的脸。“大理寺办案。”
沈清说出这句话,就看见对面的女人愣了一瞬,但很快侧开了身子:“大人请。”
“随我去大理寺走一……”她话还没说完,手上的令牌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抓走。
北舷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人,欠身行礼:“长公主殿下。”
“姑娘不必多礼。”她扇子在沈清没收回来的那只手上一拍:“这人死板得要命,姑娘见谅。”
沈清无语:“你又要干嘛?”
长秦:“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有什么事情在这里问不就行了,北舷姑娘身娇体贵,哪能去那种腌臜地方。”说着冲北舷一笑。
“多谢殿下体谅,只是……沈大人办案重要,妾身身份低贱,去一趟也没什么。”
“诶,不用,就是她事儿多。”长秦拉着沈清退了几步,对北舷莞尔一笑:“我和她说。”
找了个僻静地方,沈清不耐烦地问:“你又闹哪一出?”
长秦:“北舷是盛清吟的得力干将,她想说什么在哪里都是说。我就不进去了,你直接和她敞开了说,问她要人,再出卖出卖色相,说不定还能有其他收获。”
沈清一脸恶心地看着她:“你能不能不发骚?”
她一撞沈清的肩,“我认真的,去吧沈大人,成败在此一举。”
沈清黑着脸三步两回头地进了北舷的房间,长秦才走向一旁安静站着的倾国:“劳烦倾国姑娘,带我去见见你们老板。”
“殿下请随我来。”
倾国领着她上上了台阶,走到三楼阶梯尽头时便停下脚步,低着头退到一旁:“楼上最后一间就是盛老板的书房,殿下直接进去就好。”
长秦一点头,提着裙子上了楼。
这里不和大厅相连,走廊昏暗,两侧点着照明的油灯。长秦握住扇子,停下拍打掌心的动作,一步步往尽头走去,她一身白色衣裙,走路毫无声响,在这样的情景下颇有些骇人。
她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说话声。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盛老板不厚道。”
盛清吟的语气不疾不徐:“盛烟楼有盛烟楼的规矩,苏公子不答应我的要求,这笔买卖可做不成。”
“三万斤粮食,我只要三千两卖给你,还不够划算?”
“苏公子说笑了,盛烟楼可不缺钱。”
长秦在门外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
房间里沉默许久,苏公子似乎是妥协了,准备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秦立刻闪身朝后退了两步,扇子一挥,几盏灯无声熄灭,白色身影顿时没入黑暗。
门被打开,长秦看了眼,确实是那天和陆元争瓶子的那个苏公子,看来是陈久终于沉不住气开始自救了。
她盯着对方走过转角后,转身开门进了书房。
盛清吟今天穿着一身墨绿齐胸裙,越发衬得身姿窈窕。
长秦抖开了扇子,开门见山道:“盛老板下的一手好棋。”
“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说着起身行礼。
长秦抬手拦住她起身的动作,手放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压,俯身盯着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眼波流转:“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盛清吟瞟了一眼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抬手将其拂了下来:“殿下说笑。”
长秦也不恼,坐到她对面,换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早就知道陈南思雇凶杀人的事,甚至掌握了证据,但还是任由骆许一路奔波到许京。又故意在他去大理寺的路上伏击,故意让他在昏厥之前知道真相,直到昨日才让他去大理寺报案,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在最恰当的时候给陈久致命一击,逼他出手贪污的粮食。
骆许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从他回到王家村的那一刻,就走进了你的棋盘。甚至连我,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你知道我对升烟岛有怨,不愿与你纠缠,所以动了手脚,故意让他拦到我的车,好以此为诱饵让我应约来见你。我说的对不对,盛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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