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河边初识
初春的小河边上，抽出嫩芽的柳树枝在随风轻摆，齐胜轩双眼紧闭的倚靠在柳树下的小石墩上，一个长发滴水浑身湿透的女孩正半蹲在他的面前轻声呼唤：
“喂！醒醒啊！赶紧醒过来呀！”
这场景像很多拯救生命的情节一样感人，尤其是女孩把耳光不要钱似的打在齐胜轩的脸上，妥妥的一个怒其不争抢救轻生少年的感人故事，看着齐胜轩昏迷中逐渐红肿的脸颊，要说这两人之间没点私人恩怨鬼都不信。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齐胜轩无意识的将喉咙里卡住的两条鱼苗吐了出来，然后意识才慢慢的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
看着眼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女孩齐胜轩不由得心里发怵，总感觉自己在晚睁眼几秒就会被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
“醒了就好，看清楚了，记住我，老娘叫周沫，以后老娘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周沫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扬，说着伸手把齐胜轩的脸给用手箍住，强迫对方看向自己的同时还报复性的用力挤压着他的脸蛋儿。
齐胜轩被迫满眼迷茫神情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看着她如画般的眉眼，看着她因为恼羞成怒脸颊上浮起的一抹潮红，看着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恶狠狠的微笑。
双方对视了半分钟，齐胜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眼前这个明显不会出现在自己生活范围的女孩是谁，更不要提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对方。
走神之际，看到周沫忽然眉头一皱用眼神撇了四周一眼，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齐胜轩皱巴巴的衣领，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抬手就对着他的额头来了一个爆栗，接着就像个抓住鸡仔儿的小狐狸一样吐出舌头对着四周轻声嘲笑，随后掉头就跑。
齐胜轩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捂住脑门疼的在地上打滚。
周沫的手看起来白嫩香滑，可手劲却大得出奇，就算是工地里常年拧钢筋的老技工也比不上。
他只感觉额头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再抬头看向周沫离开的方向那还有半点人影。
“这什么人啊？！”
喊了一嗓子不见有人回应，齐胜轩缓了一会儿就双手撑地把自己往石墩上靠了靠，一边揉着红肿的脸颊和脑门儿，一边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到这来了？哦，对了！我今天原本是准备表白来着。小河，柳树，夕阳，我约了陈佳妮在这表白，等人的时候好像看见了神仙打架？”
小声嘀咕着，齐胜轩的脑海中朦胧的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好像看见有人在天空中持剑对峙，又好像看见了长着翅膀的鸟人被锁链挂在祭台上受审。
脑海中的画面一时间混乱起来，齐胜轩越是用力的回忆越是想不清细节，好像人清醒之后的梦境会被快速的模糊遗忘。
突然一声鸟叫打断了他的回忆，等他回过神来就再也记不清发生的事了，只有身上紧贴的湿衣服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随即望向空荡荡的四周突然意识到：
“这么长时间陈佳妮居然还没来，我不会是被人放鸽子了吧？”
思绪中断，齐胜轩赶紧起身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一直期待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垂头丧气的承认对方确实没来。
无奈的伸手拍了拍脑门抬头环视四周，夕阳的余晖洒在小河那潺潺的流水上，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从远处传来。
自我抑郁了五分钟后，齐胜轩看着被水泡的开不了机的火龙果手机心中一阵刺痛。
“什么垃圾东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山寨防水机，这五百块花的真不值。
不对呀，要是她想打电话通知自己她来不了，而自己又没接到电话的话，应该就不算被放鸽子吧？而且当时我说完邀请就跑了，也没听到她的答复，要是她没答应就不算是放鸽子喽。”
想到这里原本蔫了吧唧的齐胜轩整个人又开始支愣了起来，在自我调节这方面，齐胜轩一向自认为经验丰富且水平甚佳。
平复了低落的心情，齐胜轩余光一扫突然看到石墩旁的鞋印里有两条努力挣扎的小鱼苗，正张着大嘴企图从空气中获得氧气继续呼吸，看着两条鱼苗努力求生的样子齐胜轩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
“我这刚才应该也算是死过一次了吧？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之幸事也，哈哈，看来以后要多做好事，就从现在开始吧。”
说着伸手捧起鱼苗就往河边走去，一边走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教育着鱼苗不要贪玩上岸，要热爱生活，不怕失败……也不知道这通废话是在教育鱼苗还是在激励自己。
看着两条鱼苗在水里欢快的畅游，齐胜轩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感觉这两条鱼苗在游走之前翻着白眼瞪我来着，是错觉吗？可是那两对儿死鱼眼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怨念很深啊。”
齐胜轩思索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水中的倒影，只见自己的脸上肿起一个很清晰的巴掌印，而额头上也鼓起了一个神似独角的大包，心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挨了耳光和脑瓜嘣，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周沫救了自己，相比于夹带私货下黑手，救命之恩明显要重要得多，只是齐胜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对方，居然会招来这么大怨气。
“难道我溺水的时候胡乱抓扯差点把她拖下水？要是那样的话这顿揍挨得可真不冤。”
想起以前听闻的那些溺水者惊慌失措把救援人员一起牵连进危险，甚至害死对方的新闻，齐胜轩心里就一阵后怕。
他虽然对自己的游泳水平有信心，但要真是面临危险能保持多少冷静的头脑还真是个未知数。
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当时的情景仍没有任何印象，齐胜轩长叹了一口气，站在河边弯腰捧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泼去，想清洗一下污垢顺便给火辣辣的脸颊降降温。
可就在清水泼向脸颊的一瞬间，齐胜轩诡异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一般人洗脸都会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防止眼睛进水带来的不适感，可现在齐胜轩连这个简单的条件反射都做不到，身体僵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砸进眼睛遮盖住瞳孔。
夕阳的余辉透过水珠折射进他的瞳孔里，那一瞬间齐胜轩的整个视野都变的殷红一片，仿佛进入了血色的世界。
远处矮山上凋零的树林映射出黑红色的重影，带着寒意的春风扫过脸颊使他惊奇的听见了地下昆虫的苏醒、远处飞鸟的轻鸣以及溪中鱼儿畅游的声音，那一刻他的感知能力被无穷放大。
头脑中突然收到大量的超负荷信息使得他心神恍惚，猛然间一股刚刚经历过既熟悉又恐惧的窒息感包裹住了自己，齐胜轩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俯首跌倒，整个人就像炸鱼队跳水一样直挺挺的拍进了水里。
出于求生本能，短暂的慌乱过后齐胜轩就手蹬脚刨的一番折腾竟然猛地从水里坐了起来。
“呵呼呵呼，刚才是什么情况啊？”
齐胜轩伸手在全身摸了个遍，确认没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自己明明是自己脸朝下扑进的水里，又没翻身，为什么会径直从水里坐了起来？
“我去，好大的月亮！”
低头看向水面，齐胜轩看到水面上倒映着一轮巨大的圆月，自己恰好站在倒影的边缘，惊讶的同时齐胜轩慌忙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巨大月亮。
齐胜轩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沿着身下的小溪望去，蜿蜒曲折的溪水从不远处的山坡上流出，山坡的后面就是那轮皎洁的明月，一层淡红色的雾气像轻纱一般遮住了月亮，使原本皎洁的月光变成了淡红色。
看着淡红色的月光洒落在身上，齐胜轩仿佛着了魔一般朝着月亮迈步就走了过去，步伐逐渐加快直到变成狂奔，此时的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光着脚在清澈如镜的水面上奔跑。
很快他就跑到了山坡上，更近的看到了月亮以及趴在月亮上肆意涂鸦的小家伙。
“你怎么进来啦？”
说话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看到齐胜轩的同时就随手放下了手中用来涂鸦的画笔，用那双亮如繁星的眸子满是好奇的盯着齐胜轩。
齐胜轩从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对方穿着一件天蓝色格子衫和咖啡色背带裤，头上戴着一顶深棕色的贝雷帽，看起来就像是儿童写真里的小画家形象一样。
看到齐胜轩看着自己没说话，小孩嘟着小嘴捡起了地上的画笔朝着齐胜轩随身丢了过去。
“现在还太早，我还不能和你一起玩，你快回去吧。”
刚想说话的齐胜轩就看到那支画笔像飞刀一样笔直的定在了自己的眉心，然后他就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
再次睁眼时齐胜轩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接着侧头又看到了床头柜上自己和陈佳妮一起当志愿者的合影，在合影的旁边就是那只拳头大小的呆头鹅闹钟。
当看清闹钟上边的时间后，齐胜轩思绪纷乱还不太清醒的脑袋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一个懒驴打滚翻身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开门就冲出来自己的房间，当看清客厅的那一刻齐胜轩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此时他的老爸齐连山正端着粥碗沿着碗边小口的吸溜着小米粥，桌上是一碟咸菜、四个馒头和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上面散发着氤氲的热气把老爸的镜片熏的满是水蒸气。
“这都几点了？儿子往常这个点早就起，嗯？你起来了就赶紧洗漱吃早饭，大清早的发什么呆啊？再磨叽一会就该迟到了。”
从厨房端着水煮蛋出来的老妈钟蕊雪扭头就看到自家儿子傻呆呆的站在卧室门口对着饭桌发呆，把鸡蛋放桌上走过去对着齐胜轩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直接给他打的一个踉跄扑进了洗手间。
“孩子他爸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管管儿子，好像这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没你的份一样。抽时间你也和儿子谈谈心，虽然他的成绩一直没什么浮动，可是也要关心一下他的心理健康嘛，前几天我还听同事说他们老家那边又发生了一起两个学生早恋殉情跳楼的事。”
看着齐胜轩在洗手间了洗漱的迷糊样子，老妈又开始唠叨个不停，说完小的说老的，然后再挑一个明显脱线的话题重点讨论一番，这很符合老妈迷糊插画师的风格。
按照老妈常说的话：
“即使自己按照甲方爸爸多么明确精准的要求绘画，他们也会强迫你改来改去，然后很肯定的要最初一版，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掐头去尾选中间，完成后说服他们肯定自己的作品。”
以前齐胜轩不知道为什么老妈的每一次作品都会出奇的让甲方满意，每当他好奇的提起，都会听到老爸笑着说：
“这很正常，因为你妈会给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后来齐胜轩去参观老爸的工作时才发现自己的老爸就是甲方派出来找老妈收货审核的代表，在知道这一情况后，齐胜轩一直对那个公司老板的视力产生了深深地担忧。
“孩儿他妈你这操心的有点太多余了吧？就咱儿子能早恋你也太看的起他了，我敢保证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事情发生的，没有那个女孩会眼瞎了看上他。”
早已习惯了自家老婆大人的说话模式，齐连山一边吃着咸菜喝着小米粥一边发表自己的观点，同时眼神飞快的看向老婆大人，通过她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判断出对方是单纯的没话找话，还是所说之事大有深意，然后规划一下自己下一步的言论方向。
洗手间里低头刷牙的齐胜轩侧耳听着爸妈的闲聊，心中忽然生出来一种这就是生活的感慨，老妈嘴里絮絮叨叨的琐事才是自己平淡的人生，心中原本因为模糊梦境带来的莫名压抑的感觉忽然缓解了不少。
“这些我倒是不担心，儿子和你不一样，你是口若花花的明骚，他是贱嗖嗖的闷骚，想当初要不是我主动出击，就凭你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估计得打一辈子光棍。”
听到老婆的话，齐连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哎哎哎，什么叫有贼心没贼胆啊？没我的算计，你以为就凭你这个迷糊脑子能猜到我日记本的密码偷看到我的泡妞计划？还在这炫耀自己追求爱情的勇气，我那是故意给你机会。
还有，咱不是说好了以后对外都说是我主动出击的吗？你这样乱说被孩子听到很伤我伟岸父亲的形象。而且你听同事说的那个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殉情跳楼的两个人都是男生吧？”
正在洗漱的齐胜轩听见老爸的话只是笑了笑，关于老爸和老妈的爱情故事其实他并不清楚，甚至可以称得上很糊涂。
尽管这些年来每次两人吵架后都会抓住齐胜轩诉说当年的事情，可是作为儿子却依然不知道具体的真实情况，毕竟两个人的故事版本完全不同。
老妈说的是浪漫的女追男校园童话，老爸讲的是勇者屠龙救公主的史诗传奇，齐胜轩不知道那个是真的，也不确定两个是不是都是假的。
一开始他也好奇的询问过，但是明明两个人的说法不同，可双方硬是承认对方说的对，这已经可以称得上巨大程度的求同存异了。
但更奇怪的是两人每次在自己这里宣泄完负面情绪后，都会在第二天莫名其妙的和好。
这让昨晚还被爸妈抱在怀里听两人痛斥对方变了心，第二天早上就被疯狂喂狗粮的齐胜轩感觉自己就是个垃圾桶，除了定期的被俩人倒满情绪垃圾外就只是个意外产物。
而被长期灌狗粮到麻木的齐胜轩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探究真相的兴趣，毕竟不是每条单身狗都那么热爱狗粮。
于是齐胜轩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屁股坐在了餐桌前：
“早啊，老爸老妈你们聊什么呢？”
“就是随便聊聊，儿子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虽然这么多年成绩一直很稳定，但是还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学习上，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着老妈这标准式的教育，齐胜轩表面很淡定的答应着，心里却猛然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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