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围猎
堂堂大兴天子就这么抬着手被晾在原地。
莫宸甩下袖子,面前的人仍然垂着头跪在地上。
他何曾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过?身为这皇宫的最高统治者,又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往后退?
莫宸自登基以来就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极尽谄媚和讨好,他掌握着生杀大权,普天之下莫敢有人不从。
可白岭月不害怕,她不怕死,好像也从不怕失去他。
从小这丫头见谁都不跪,第一次见父皇的时候便只睁大了眼睛问:“你是皇帝舅舅吗?”
先帝膝下没有公主,因此第一次见白岭月便喜欢这个有点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甚至把她抱在膝上说过,以后让她嫁给大兴将来最出色的男儿。
而这世间,有哪个男子敢说一句自己比天子还出色的。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位小郡主将来是要嫁皇子的凤命。
莫宸少年时便是向着这样的目标追逐,所有皇子都对白岭月敬而远之怕被冠上觊觎皇位之心的时候,只有他敢堂而皇之地站出来站在她跟前。
因为他没有母妃,他的生身母亲生下他就被秘密处死了,没人抚养他,莫宸从小跟着宫里的奶妈和老太监长大。
两人在这深宫里仿佛只有彼此,那时候多好。
但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没有圣上的平身的命令,白岭月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
莫宸几乎要大发雷霆,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用这样的态度继续逼他吗?那个过去多少年的案子就这么值得让她一直执着下去吗?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将人缓缓扶起来:“你这性子何时能改改?”
白岭月望着他,用一种无声询问的期许目光。
莫宸却熟练的避开,只道:“该用膳了。”
那道光线复又熄灭,如同莫宸登基后每一次来看她时那样,她总是带着期望,但也总是失望。
又一次熄灭后还会再燃起来吗?白岭月也不知道。
“调人这件事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便凭本事去坑他。”莫宸又恢复了轻松,仿佛刚在无事发生一样。
这人的变脸速度和那心思一样快,白岭月是看不透了。
“谢陛下,臣下回定然也在民间搜罗点东西带给陛下一乐。”白岭月面不改色道。
这话说得极尽嘲讽,讽地便是那个只知道用东西惑主的李灏。
“你呀!”莫宸看了她一眼,像是被这句话抚平了内心方才凸起的褶子,笑着摇了摇头,“下回若你不带点玩意儿来,朕定要治你欺君之罪。”
“陛下难不成要砍了臣的脑袋不成?那谁以后替陛下打不忠心的狗。”白岭月快速道。
莫宸向来心思通透,听到这话却也是一愣,一时竟不知道白岭月所言指的是平州一行还是坑李灏的事。
这已经不是白岭月第一次明里暗里的试探了。
但居高位者谁想让别人这样套自己心思,于是仿佛笑话一般四两拨千斤地揭了过去,岔开话题道:“今年的秋猎也快到日子了,到时候你可别辜负朕的期望。”
“是,陛下想要什么猎物,臣自然双手奉上。”白岭月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莫宸如今只觉得跟这丫头唠个家常也太心累了,于是也不再开口。
从皇宫出来后,白岭月得了莫宸的话,也仿佛有了底气,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派人跑到禁军那儿要钱去。
回到自己营里,再把马涛叫到跟前,含沙射影地讲上好半天道理,营里人也多多少少开始排挤此人。
总之白岭月不吃这亏,谁要往她脚下扔夹子,她不仅拐着弯儿走,还要装模作样地讨点损失费,再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态度来。
李灏跟马涛终于忍够了,终于托人拿来了银子。
白岭月手里摸着白花花的银锭子,心想着李府果然堪比国库。
其实她刚开始开口要钱的时候,李灏便不大愿意了,这会儿又肯花钱将人弄过去。想必马涛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没办法在疾射营待下去,所以她猜测,这马涛手里多多少少有点李灏的把柄,以此相胁让李灏出钱。
只是,他以为过去了就是好日子了么?
李灏又怎么会在跟前留一条不知道何时会反咬他一口的狗。
这事情过了没多久,秋猎便也提上了日程,这就表示她要跟这个禁军统领正面碰见了。
临行前,段恒对她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白岭月千万避着李太傅的小公子。
白岭月自然满口答应。
但当她在猎场上亲眼看到那个人傻钱多的李公子时,真是挡也不挡住想结识一番的心。
“李总督。”白岭月驭马上前,拱手言笑,“百闻不如一见,李总督竟是如此年轻才俊。”
李灏见她就浑身肉疼,他用来给春香楼花魁牡丹赎身的钱,如今全入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郡主嘴里,自然不愿看见白岭月。
但此刻周围人多,他也不得不扯出一个别扭的笑,回道:“郡主谬赞了。”
“哎,总督客气,你我同朝为官又皆属兵营,本应多多走动交流,奈何派人去了几次总督都不在。”别人坑了人都不带提的,偏偏白岭月把这事儿拿出来反复嚼,“怎么不见马涛跟着总督一起来?”
李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不是因为周围人多,动起手来定会为人诟病,否则他怕是要让这个劳什子郡主好看!
“这李太傅的小公子怎么跟郡主凑到一起去了?”
“你看看这两人相谈甚欢,郡主也是满面笑容。”
“哈哈,说起来倒算门当户对。”
“若是如此,也算得上佳话。”
“什么狗屁佳话?”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仿佛带着寒气,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位大臣皆是一愣。
回过头便看到北镇抚司的镇抚大人垮着张俊脸走过来:“这李灏夜夜流连烟花之地,风评之差各位大人毫不知晓么?这种佳话狗都不要吧。”
此话说得直白,这几位方才你一言我一句的巧舌竟都没再反驳一句,毕竟李太傅不好惹,定北侯也不好惹呐。
封翊径自越过人群,朝白岭月的方向走过去。
“郡主来得早,看来已经叙上旧了,跟这位”封翊故意顿了顿,然后转向白岭月,“不介绍下么?”
这封翊……不认得他么?
李灏今日真是出门不利,这一个两个的都偏要来气他。
“这位是李太傅的公子,禁军统领,李灏。”白岭月瞥了一眼李灏。
封翊道:“原是李总督,久仰久仰。”
李灏面色铁青,也不愿与这两人纠缠:“镇抚大人客气,在下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总督慢走,日后多多走动啊。”白岭月冲者身影喊道。
李灏脚下一个趔趄,甩着衣袍走得更快了。
“走动什么?”封翊拽了她一下,一脸冰霜。
白岭月在他眼前搓了搓手指,幸灾乐祸道:“五万两白银呐,这李公子可真是个摇钱树,这得给营里添多少东西啊。”
封翊大概知道她干的缺德事,替她将吹到脸庞的头发拨到耳后:“行了,侯府也有的是钱。”
“那怎么能一样。”白岭月像是习惯了他的小动作,继续说道:“那可是你的家底。”
“一样。”封翊似是觉得周围人有些多,顺手牵过白岭月一旁的红马,往别处走去。
白岭月倒是愣了半晌,一样?
她心里冒出一句话,你的就是我的,他是这个意思么
白岭月随后转身追了上去,跟封翊并肩走着,兴奋地跟他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把李灏这五万白银坑到手的。
封翊一边听着一边回头挑着眼尾看了一眼仍然聚在一处的那群闲话的朝臣,那姿态仿佛在摆明事实——看到没?这才叫做佳话。
大兴的秋猎规矩甚少,各人可去追逐各自喜欢的猎物,猎物最多者,圣上定有重赏。
猎场上旗帜迎风招展,轻骑队列阵于侧,其间箭雨不休,骏马奔腾于山林草原,颇有“风劲角弓鸣”之势。
莫宸也换上了骑装,英姿勃发地跨在一匹黑马上,手握长弓,背附箭篓。
他的身后便也是这次进围场的朝臣将领以及确保围猎安全的侍卫。
战鼓声响彻天际,无端让封翊就想到了北疆沙场,阵前相对视死如归那样热血沸腾的场景。
他本是边境自在人,如今却囿于方寸之地,只能借着猎场的山林平原一疏胸臆,实在令人难过又悲愤。
封翊想,他总归要走的,离开庆安离开满是枷锁的牢笼,去哪里都好。
他看向白岭月,强烈又迫切地想要带这个人逃离这水深火热的深渊,无论是天灵河垂钓还是羌北草原遛马,都让人神往。
白岭月同样看着他,封翊眼中的情绪浓重到无法掩盖,但此刻她唯有用目光安抚。
莫宸本想回头叮嘱白岭月进了围场万事小心,却不想看到这样一幕。
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开口道:“封小侯爷,听闻北疆苦寒,北疆的兵更是骁勇,不知小侯爷可敢与朕在这围场中比试比试。”
封翊收回视线,道:“陛下万金之躯”
“你不敢么?”莫宸语气生冷下来。
“陛下想比什么?”封翊知道躲不过去,便问道。
“听说这围场中心有一头灰熊,十分凶残,往年无人能降住这畜生,不如你与朕就比比谁能先杀死这头灰熊。”莫宸眼中夹着戾气,嘴角微微弯起。
莫宸微微抬起下巴,朗声道:“微臣接旨,那就请陛下恕臣犯上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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