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了了之
打完电话，商影修进来了。
哲彦马上惴惴不安地看向他，商影修迟疑一瞬，走到哲彦面前，把人虚虚抱入怀里，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商影修的声音沉稳而可靠，透着说不出的安全感，哲彦定了定神，抿着唇嗯了声，旁边物业人员表情立时变幻莫测，相互以眼神交流，两个民警则见怪不怪，安排后续工作。
过了一会，数人出得别墅，不远处打扫卫生的阿姨伸长脖子朝这头张望，还好警察没把两人当罪犯对待，只引着他们出小区，坐进警车里。
二十分钟后，滨海新区派出所。
“姓名，年龄。”值班女民警说。
“哲彦，年龄二十五。”哲彦答道。
“身份证看一下。”女民警又道。
哲彦不安地说：“没带。”
女民警：“那身份证号报一下。”
哲彦回忆片刻，慢吞吞道：“330、510、1996……唔……对不起，我忘了。”
女民警正噼里啪啦输入数字，闻言抬头瞥他一眼，无语道：“生日也会忘？”
哲彦登时哑口无言。
“他一直过农历生日。”商影修解释说，“而且我朋友记性不太好，要不等我们回去补给您？”
女民警哦了声，朝屋里喊道：“老刘，哲彦没带身份证，户籍青城的，怎么弄？”
刘警官正忙着调监控，随口道：“先这样，他不是当事人，回头再登记也成。”
“那你们进去吧。”女民警说。
哲彦和商影修分别被带入小黑屋，秦警官轮流朝他们问话，内容与在别墅所述大同小异，结束后安排两人去隔离室。
“先在这待着。”秦警官交代道，“我们要看监控，还得等医院那头的回复。”
“需要待多久？”商影修问。
“这我可说不清楚。”秦警官笑道，“估计得委屈二位在这里过夜了。”
商影修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秦警官锁门走了。
隔离室里空空如也，只有两条长凳，各靠着墙摆放，两人坐在一张凳子上，彼此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商影修开口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没关系。”哲彦盯着脚下，说：“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商影修注视哲彦，见他神情稍显疲惫，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个可怜的小动物，于是道：“困了吧，要不躺下睡会。”
哲彦嗯了声，起身准备到对面去。
“凳子太硬了。”商影修说，“借你腿当枕头。”
哲彦脸一红，忙道：“不用，我还是靠墙歇会吧。”
“我说。”商影修面无表情道，“枕我腿上先睡会。”
他的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带着令人不容抗拒的霸道与强硬，哲彦腹诽“每次都是我说”，看着商影修，一脸无奈。
商影修拍拍自己的腿，说：“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听话。”
哲彦耳根滚烫，犹豫片刻，只得枕着商影修大腿，阖眸休息，商影修双手抱臂倚着墙，尽量避免与他身体触碰。
隔离室内静谧无声。
过了好一会，哲彦听到商影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怎么不问我？”
哲彦睁开眼，想了想，小声说：“你也没问我……”
这一刻他们仿佛心意相通，哲彦瞬间明白商影修想说“怎么不问我为何要破坏现场”，同时也感觉到他知道自己指的身份证。
“这里不方便聊。”商影修道，“回去再说，睡吧。”
哲彦嗯了声，两人都静了下来，闭目养神。
办公室内，秦警官和刘警官正在看监控。
视频是由斜对9号别墅的摄像头所拍摄，时间显示大约为五个钟头前，男人敲商影修家大门，而后商影修开门，两人交谈几句，男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尽管画面有些模糊，但仍可辨认他手里拿的是把匕首，悍然朝商影修挥去，紧接着商影修侧身躲开，再后退，男人随即冲入屋内，两人消失于镜头中。
秦警官调转画面，又找了几个角度的监控，却都无法拍到屋内情况，继而返回初始画面，眉头深锁，盯着视频反复看了几遍。
“咦？”秦警官指着电脑屏幕，疑惑道：“老刘你看到没，两人进去后，屋里似乎有光闪了下。”
刘警官凑近看了会，说：“是画质问题吧，有点卡，不过整个过程看下来，确实是正当防卫。”
“可惜拍不到里面……”秦警官沉思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了？”刘警官不以为然道，“这孩子才二十二岁，下重手把人打得昏死过去，还流那么多血，一时害怕，犯错也能理解。”
“但你不觉得他很冷静吗？”秦警官说。
“不觉得。”刘警官道，“明显是怕了，还打肿脸充胖子，不就是为了在小男友面前挽尊嘛。”
秦警官笑笑，刚想说点什么，桌上座机响了起来，他拿起听筒，电话是两名同事打来的，朝他详细汇报医院那头的情况。
果不出所料，嫌疑人毒检结果呈阳性，同事还从他身上搜到身份证，再通过公安内部系统找到其家人，得知嫌疑人今年三十五岁，是个无业游民，离异有孩，常年玩地下博|彩。
就在一年多前，他曾参与一场赌博，并瞒着老婆抵押了唯一住房，结果押错宝，输得倾家荡产，老婆终于忍无可忍，起诉到法院离婚，最后法院判决孩子归女方，老婆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离婚后，嫌疑人跟父母住一起，照旧赌得昏天暗地，父母拿儿子没办法，无论打骂哀求都不行，后来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想起找商影修上门算账。
“我同他前妻了解过。”电话那头说，“她说嫌疑人是因为参与什么电竞赌博，才把房子输掉的。”
“医生确定这家伙精神有问题？”秦警官问，“他有没有具体交代什么，譬如怎么找到的商影修，以及两人对峙细节？”
“他醒来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同事道，“一会说看到怪物，一会又说都给我去死，反正问不出个所以然，医生初步诊断他有精神分裂，具体还要做专业鉴定。”
“你觉得有可能是装疯吗？”秦警官又问。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答道：“我看不像，他面部抽搐得很厉害，瞳孔涣散，还流口水，如果是装的都能去拿奥斯卡了。”
“知道了。”秦警官说，“你们在那监视他，明早送去怀宁精神病院，辛苦了。”
挂断电话，秦警官朝刘警官转述完，刘警官提示道：“商影修也提到电竞比赛，问询记录里有。”
两人拿来记录查看，接着登录电脑，搜索关键词“kdg”，找到商影修说的那场电竞比赛。
kdg是国内开发的一款射击游戏，拥有无数粉丝，为了扩大影响力，创造更多财富，运营公司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国际赛事，而商影修退役前正是kgd职业选手。
去年kgd大赛设在青城，商影修所属俱乐部并非得冠热门，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比赛期间他超水平发挥，带领团队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为黑马，获得大赛总冠军。
“这就解释得通了！”刘警官一拍桌子，说：“嫌疑人肯定赌另一家赢，结果爆个大冷门，输得裤衩都没了，能不恨嘛！”
秦警官点头道：“动机有了，其他证据也对得上，只可惜人是个疯子，少了份口供，证据链不够完善。”
“看来平时没少嗑药。”刘警官嘲道，“要是真疯了那也算他福气，不用进局子啃窝头了。”
“还得看明天怀宁的鉴定结果。”秦警官如是道。
“那就放人吧。”刘警官说，“别扣到明天了，摊上这种事，俩孩子也怪倒霉的。”
“可是我……”秦警官犹豫道。
“可是什么啊。”刘警官说，“你是不是小时候柯南看多了，天天想着当大侦探？”
“咱还得伺候那些大爷大妈，哪有闲工夫操心这么多，再说一个毒鬼赌棍，还有精神病，送进去也是让他父母解脱，何苦为难两个合法纳税公民？”
秦警官正在举棋不定，座机再次响起。
“喂？”他拿起话筒，“滨海新区派出所，哪位？”
电话那头说了句，秦警官当即正襟危坐，毕恭毕敬道：“严局您好，对，是我，滨海小秦。”
刘警官：“！！！”
严局是鹿城市公安局局长，刘警官听到对方身份，马上做个“卧槽”的口型，秦警官朝他摆摆手，不住对着话筒嗯嗯点头。
“好，您放心，我懂了。”最后他说道，挂断电话。
“我靠！”刘警官震惊道，“严局打来干嘛？”
“商影修的案子。”秦警官说，“让我们马上结案、放人！”
刘警官难以置信地说：“好家伙，来头这么大！严局都能请得动，什么路子？”
“这不是你我可以打听的。”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结案放人。”
“你不cosplay福尔摩斯啦？”刘警官揶揄道。
“你也说了。”秦警官自嘲道，“一个是毒鬼赌棍，外加精神病，另一个是合法公民，还有严局关照，我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孺子可教也。”刘警官笑着说。
于是一个钟头后，哲彦和商影修又被拉回天府大门外。
警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两人进小区，门岗保安早已得到通知，朝他们行个礼，抬杆放人。
“我开车送你回去。”商影修边走边说。
哲彦：“嗯……”
“怎么了？”商影修不解道，“有事吗？”
哲彦弱弱地说：“我出门时忘带家里钥匙了，怎么办？”
商影修：“…………”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9号别墅门口，商影修驻足，哲彦也跟着停下来，与他面对面而立。
别墅区内一片寂静，偶有虫鸣声响，小路两旁立有地灯，发出温暖的柔光。
两人站在一颗木棉树下，身影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长长地叠在一起。
“现在也没法找开锁匠了。”商影修低声说，“要不这样。”
“今晚……你睡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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