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黎未央没心思理他,只问:“有刀没有?棍子也行。”
光头麻利地从身下抽出一截钢棍:“央姐,给。”
“表姐,没用的。”谷煜东转了两个急弯想把蝎子甩掉都失败了,“盛嘉霓的蛊虫很厉害,一般的方法还真没法对付它。”
“那我也得试试,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黎未央睨了谷煜东一眼,伸手直接扒了光头的t恤,把棍子和自己的手缠得死死的,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臂扬起高高的角度,一棍子下去震得虎口发麻。
蝎子壳却一动不动,相反的,大钳子轻而易举地把钢棍拍开了,要不是她手抓得紧,这条钢棍也得壮烈在这。
棍子是光头他们平常用来催债收租,专门吓唬人的,实用性并不高,钢身上凹凸不平,还有翘起的钢刺。
蝎子那一下子直接把一个钢刺剐蹭到了黎未央的手心,她觉得掌心痒痒的,一看是流血了。
小瘦子根本不敢回头,他哆哆嗦嗦地念叨:“以前家里穷,还住土窑,经常能碰见蝎子……我妈每次都用火烧,有时候也用手电筒照,那蝎子就、就不敢来了。”
蝎子怕强光,喜阴暗,又畏火,这是它们的天性。黎未央灵光一现,“你们带酒了吗?”
“我这有。”谷煜东指指杯坐里的水壶,“白的。”
黎未央愣了一下,心有余悸:“……你开车喝酒?”
交警怎么没把他给抓起来。
谷煜东乐了:“表姐,不上头的话,正常人谁能开着车冲进沙尘暴啊?”
这边小瘦子的衬衫也脱了,用酒浸湿了,缠到钢棍另一头,打火机一烧,“蹭”地就燃起来了。
有了这“火棍”,明显气势上就压一头,她记得妈妈的信里说过,如果能重伤蛊虫,它的主人也会受伤。换句话说,蛊虫和主人几乎是连为一体的,俗话一寸长一寸强,蛊虫却能比刀枪棍棒跑得更远更长,怪不得盛嘉霓年纪轻轻却在盛家颇有威望,没人敢惹。
一想到在万石窟的时候,盛嘉霓用腿锁她,黎未央就来劲。这次她没再从两侧车窗探身,而是直接打开车顶天窗,徒手敲了几下车身邦邦响,那蝎子很快就被吸引过来了,稳重地离开后车窗,向车顶爬。
黎未央要的就是正面对线,她看清楚了,这蝎子浑身上下都坚无不摧,唯有腹部柔软。蜡黄色的胸腔一起一伏,带着密密麻麻的棉絮状物,看得人头皮发炸。
她几乎没有犹豫,以自己为饵,引它更靠近一步,光头和瘦子在下面抓着她的小腿,颤颤巍巍:“央姐,你小心点啊。”
黎未央探出头,全无防备,在蝎子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弱小的食材,它拱起身子,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后头的蝎尾一下一下有力鞭打着车屁股,准备发动进攻。
它张开大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牙齿,一个俯冲就要朝黎未央攻下来,她冲车里大喊:“就现在!”
光头把火棍塞到她手里,只见长长的棍子燃烧着被插进蝎子胸腹,黎未央一发狠,大半个身子都钻到外头,使尽力气往里捅。
光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景,就是催债那也是跟人打,不是跟妖怪啊,他一手握拳,在车里激情澎湃:“央姐干它!”
蛊虫可大可小,变大了是厉害,可行动力也笨拙了许多。尤其它的两个大钳子需要抓固车身,还要维持平衡。刺啦刺啦是甲壳破碎和燃烧的声音,那蝎子犹如倾覆的大山一般迅速向后退,长长的蝎尾拖到沙里,划出一道深深的弧线。
黎未央拍拍车窗:“倒车!”
车轮扬起一阵小风暴,蝎尾被卷进车底,连带着巨大的蝎身一起,纵然已经抬高了车身,还是能听见轮胎碾压过蝎壳,支离破碎的响声,听的人汗毛直立,胆子小一点的像瘦子,吓得在车里狂踢。
后面有一辆军绿色越野突然刹车,应该是盛嘉霓的那辆。黎未央看到前面几辆也接连停下,车上下来不少人,着急忙慌地围到绿皮车前,掏出手机打电话。
盛淮从最前头的车里下来,今天他穿了黑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他看着她远去,神色晦暗不明。
黎未央坐下系安全带,从后视镜看,盛淮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谷煜东手动换挡,说了一句:“要是谷盛两家没闹翻,表姐,现在他就是你男人。”
黎未央系到一半的手停了:“那现在呢?”
“现在是盛嘉霓的了呗,表姐,你伤了盛嘉霓,跟盛淮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盛淮是盛家太子爷,灵力最强的人,他那双煞可真是……”
谷煜东指了指外头:“像这沙暴一样,威力大着呢。”
穿过黑沙暴,是千百年来几乎无人寻得的谷家。
天很蓝很蓝,车轮下的沙地温热柔软。窗外的风吹来,带着广袤无垠之地特有的气味,大漠,风沙,胡杨林。
远处一个个小房子如同部落般星星点点散布着,西边天亮的比中原要晚很久,现在才是吃午饭的时间,灰黄的炊烟垂直升起。
这里有绿洲,也有植被。大一点的树上还结了很多果子。穿着浅色纱裙的姑娘们抱着彩色陶罐,在河边洗水果,河上有掉了漆的红色小船,船上有桨。
风一阵阵吹过,纱裙飞起,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打开车窗,胳膊伸到外头,穿过指尖的风沙是不同于别处的粗粝古朴,有种最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量。黎未央有点发愣:“我一直以为,谷家居住的环境,应该是在……”
在绿水青山之间,再不济也是山顶白雪皑皑,山腰春色如黛——世外桃源不就该是那样的吗,人活在那种舒服的地方,才能健康长寿。
谷煜东乐了:“表姐,你那思想有点老土了。是,科学研究都说人在适宜居住的环境里更健康,可这科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以前科学还不承认地球是圆的呢。”
“你看这多美,有河有美女啊,谁不想多活两年?而且咱这也不缺水!看见那一汪汪小湖了不?那都是给家里孩子准备的,嫁娶的时候,用湖做聘礼或者陪嫁,越干净就越值钱,代表家里越重视这门婚事,两人的婚姻能得到老天爷的祝福……不比什么八抬大轿、豪车迎亲浪漫多了?”
用一汪湖水做聘礼……黎未央是头一次听说,好像还,真的挺,浪漫的?
路过有小孩光着脚丫子追着羊跑,深一脚浅一脚的陷在沙子里,留下从上一个沙丘延伸出的脚印。看见黎未央就吓得抱住羊,躲在羊身后面,两只眼睛黑白分明,越过白皑皑的羊毛偷看。
谷煜东从车上掏出一包糖扔出去,那孩子觉得很新奇,犹豫了一下,冲上来捡了。
开了十来分钟,车走入了大道,说是大道其实就是自己铺的,很宽阔,白砖上有细小的石子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很像黎未央小时候在家门口土堆里捡的,施工队不要了的那些漂亮小石头。
黎未央抬头,看到一座恢弘的城墙,土色的,是用石块垒起,很高大,像古代边关要塞浇筑的城门。
城门之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刻着两个字,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些模糊了。
海晏。
谷煜东停好车,引着黎未央上了城墙。马丁靴踩在土阶上,落下细细碎沙,踏上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下子就从现实世界走入了千年之前的古城楼,仿佛还能看边塞的金戈铁马,手抚上去,几乎能感受到流动在沙漠里的血液,沸腾的滚烫。
“海晏谷家不是白叫的,原本这片地界就叫海晏。一开始只有谷家这么叫,不知道谁把‘海晏’这名儿传出去了,估计是因为好听,被政,府拿走用了,咱们这儿反倒成了假的。后来所幸把外头那海晏当做谷家对外联络的城市,叫做小海晏。我小时候就是在小海晏长大的。”
极目远眺,目之所及都是黄沙漫漫,零星的湖泊犹如女人锁骨间的钻石项链,掉落在这片大地上。
黎未央没说话,确实不缺水,可叫海晏就有点过了吧?海晏海晏,海之盛宴,跟这儿也不搭边儿啊。
谷煜东循循善诱:“表姐,你知道青藏高原怎么来的吗?”
“知道啊,小时候地理学过,是由于欧亚板块激烈碰撞,造成了大规模的火山和地震的活动,使青藏高原的抬升急剧加剧,形成青藏高原。”
“那在抬升之前呢?”
“……”黎未央还真没太关注过,以前也没背这个知识点啊,“所以,以前这里都是海吗?”
“太久远的我不知道,零几年的时候吧,地质学家在青藏高原发现了大量的海螺和海洋化石,证明以前这里真的是片海洋,不仅是海晏,整个青海都可能是。祁连山知道吧?以前叫祁连海。”
黎未央想起来小时候地理考试,有位奇葩君这样答卷子:
题目是,写出一个中国濒海的省份?
该君答曰:甘肃。
第二小问,其濒临的海是?
答曰:青海。
该君当时被地理老师痛批一顿,罚其把“青海不是海”五个大字写一百遍。
“表姐,很多地名都是这个道理。湖南为什么不叫湖西啊?那不就因为它在洞庭湖南边嘛!以此类推,你怎么知道以前的青海,就不是海呢?”
不仅是海,而且是大大滴海,青蓝色的海洋任鱼儿遨游,而海晏,就是这片海洋中心的岛,物产最为富饶之地。
“咱们这里头看着穷酸,其实学问大着呢!你要不想走路、不想坐车,还可以在沙里坐圌,跟在海上坐船一样!酒吧夜店小旅馆,一样不少,风力发电,贼环保。”
“圌?”
“就是一种被驯化了的沙虫,晚点带你去看看。”
纵使黎未央走遍大江南北,这个物种她还真是没听说过。
谷煜东笑笑:“怎么样表姐,海晏可真是别有洞天吧?外头千篇一律真没什么意思,你等着晚上,沙海点起沙灯,地上的沙子随着音响蹦着跟跳舞一样,那叫一个漂亮!”
午时已过,喧闹声逐渐变大。黎未央转身,城墙之内的集市要开了,五彩的纱裙缠绕着金色铃铛,大小推车在地上绕出一道道车痕,骆驼垂着眼悠闲地窝在店铺门口,里面传来讨价还价的声音。
方才看到的那群小麦色少女抱着洗好的水果,缓缓走在白金色的大道上。微风从耳畔吹过,带来一点点清凉,整座海晏苍茫,宛如一个踽踽独行的老者,微笑着对她说——
心心,海晏等你很久了。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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