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刚开始听故事的时候黎未央还津津有味的，就知道这狗日的便宜表弟没干好事，可到后头越听手心越发凉，明明是别人的故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发抖，当唇蜜说出“封景”两个字的时候——
她推开喇叭裤，把唇蜜硬生生堵到吧台上，声音都发颤：“你说他叫什么？”
唇蜜也抖：“啊？”
黎未央急了：“他不叫封景是不是？都是你编的，骗人的，是不是？”
唇蜜哪里见过这阵仗，看面前的年轻女孩儿眼圈发红，又特别认真着急的样子，她哆哆嗦嗦道：“我、我也是听说，不保真的……”
喇叭裤也上来解围：“是啊，哪有这种事？听着就像假的，我们随便说说而已……诶你别哭啊，怎么，那个叫封景的……你认识啊？”
昏暗的房间里开着红色的暗灯，黑皮沙发掉了几块皮子，上头的一男一女急切地运动着，前后耸动，压得沙发嘎吱嘎吱响。
“东……哥……”女的喘息着，话都说不完整，“这沙发，该、该换了……”
这话听了上头，激得男人加快速度，顶撞地更厉害：“换什么？就是要有响，让隔壁也听听……”
涂了色的指甲攥得一紧：“你真坏！”
正要到关键时刻，“嘭”地一声巨响，木门被大力踹开，两人被吓了一跳，女的尖叫一声滚落到沙发内侧，缓了两秒开骂：“他妈的谁呀！”
木门的开合扬起一阵轻微的灰尘，黎未央冷冷地站在门口，在红色的灯光下像阴神。
她朝地上那女的抬眼：“出去。”
年轻姑娘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发笑：“你谁呀？凭什么让我……”
“滚出去！”
一把小刀直直地划过沙发，又带掉一块皮子，顺势挨着女的头顶擦过，毫不犹豫。
这刀是带了怒气的，那年轻姑娘看向谷煜东，男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迅速扯了一块淡紫色的浴巾围在腰间，露出腹肌和修长的腿。
“表姐，你怎么来了？”他赔着笑，“有谁欺负你了？还是玩的不开心？”
黎未央笑笑：“挺开心的，所以想过来跟你分享。”
两人对视片刻，谷煜东扯了扯嘴角，看了那姑娘一眼。她只好捡上脱掉的裙子，扯了件外套胡乱围了下，提着高跟鞋，出门的时候使劲撞了黎未央的肩膀：“切！”
黎未央任由她撞，反手关了门，“咔哒”落了锁。
她缓缓走进房间，踩过一地凌乱的情趣内衣，找了个破桌子靠着。
外面的气氛喧嚣，音响里还在放“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小窗里闪过，照得人脸上也奇光异彩。
沉默，和所有的气氛格格不入，两张略有相似的脸就这么对视着，末了黎未央开口：“问你几个问题。”
谷煜东嘿嘿一笑：“你说。”
“蓝色希望在谷家，对吗？”
谷煜东不置可否：“表姐，家里的事，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我现在就要听。”
“为什么？”
昏暗里传来她淡淡的音调：“因为我是封景的女朋友。谷煜东，你用蓝色希望换来的那个人，是我谈了很多年的男人。”
前一秒还在抖动的腿停止了动作。
谷煜东愣了下，明显有压制不住的慌张：“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交睫之间，黎未央已经以桌子为后踏板，以手为弓，迅速弹跳，几乎是飞身到沙发上，伸手就拔出小刀，架在谷煜东脖子上。
如果说刚才只听两个女孩说，还不能够确定故事的真实性，那刚才谷煜东的反应真真切切落在她眼里，他的语气他的神情，都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是他杀了封景。
谷煜东的声音颤抖：“原来那照片上的女孩……是你……”
黎未央心一紧：“什么照片？”
“封景钱包里的照片……当时他开车跑，我在后面追，他对这边地形不太熟悉，撞了，我废了老大力气把他弄出来，车马上就炸了。”
“后来清扫的时候才发现……”谷煜东闪避着她的眼睛，“他手机什么的都坏了，就钱包里有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可那女孩的脸被烧焦了，我不知道是谁。”
心狠狠疼了一下，像被扔进沙暴里卷过。
那钱包是她给他做的，花了将近一千块钱，当时封景坚持要求再多做一个透明卡套，说等结婚以后，用来放他们的婚纱照，这样别的小姑娘跟他搭讪，他就直接把钱包一亮，告诉她们别想了，老子名草有主了。
当时黎未央捶他：“真自恋，已婚少男了，有点自觉，谁跟你搭讪啊？”
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紧，黎未央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刀插进他的心脏，再捅上无数下！
她的声音愈发地冷：“我现在问一句你答一句，别犹豫，否则我的刀能直接贯穿你的喉咙。”
谷煜东连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谷家除了你，还有人会祈禳之术吗？”
“没、没了！”
“如果我现在要你复活封景，你能做到吗？”
谷煜东犹疑了一下，刀尖直接戳破了皮肤，他立刻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也知道，想要复活封景，必须找到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这样的人很难找啊！而且就算找到了，那不又是一条人命……”
黎未央冷笑一声：“盛淮不就是现成的？”
“不行！”谷煜东一激动，也不顾自己小命还在别人手里，竟把她往上顶得松动了几分，“盛淮是盛家的继承人，你根本杀不了他！”
“那是我的事。”她话锋一转，“你只需要告诉我，祈禳之术需要怎么做就行。”
谷煜东摇头：“祈禳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不是谁都能成的。短则几年，长的有一辈子都练不成，谷家平辈那么多，到现在也只有我……”
“而且、而且这是谷家不传之秘，只有继承人才能习得，我不能告诉你……”
黎未央用力把刀压得更深，鲜红的血往外涌出，流到淡紫色的浴巾上。
眼睛里的杀意骗不了人，谷煜东呼吸困难，也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杀心：“表姐你冷静！你可不能杀我！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怎么复活封景了，他永生永世都得呆在地下！”
黎未央点点头：“我同意，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动你，但我可以威胁你。”
谷煜东疑惑地看着她。
“谷盛两家不是早就闹翻了吗？你居然帮盛淮复活，还在万石窟帮着盛家追我，要是被谷家人知道了……”
谷盛两家有仇，要是被谷家人知道，谷煜东不但背地里偷偷跟盛家人来往，还复活了本来该死的盛淮，最厉害的盛家太子爷，那谷家人会怎么对他？
纵使他已经掌握了祈禳，也会被剥夺继承人的资格，甚至被逐出谷家吧？
“别告诉别人！”谷煜东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看起来十分痛苦，甚至有几分哀求，“表姐我实话跟你说，我真的也是无奈之举。我之所以是谷家的大少爷，只是按资排辈，论辈分，你比我大是不是？那你该是大小姐才对！可我空有一个名号，没有技术，这么多年我都落人话柄，你不知道，不光是外人，就是谷家自己人，茶余饭后，也没少嚼我舌根的……”
“我不能被他们笑话，表姐，谁没有点自尊心？我小的时候，老太爷就说，我不是那块料子，我永远也练不成，我不信！我比平辈的兄弟姐妹都强，我凭什么不能练，我非要试试！”
“可许是得了老太爷的意思，谷家没人肯帮我！他们认定了我一事无成，已经着手培养小辈了，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你猜怎么着，这时候盛家人找我了，说他们有人脉，能帮我练。”
黎未央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能串上了，西憨别墅里的情妇、高考前突然失踪的李小帅，还有他的女朋友林玲……都是谷煜东的“练习”。
“西憨别墅里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回事？”
到这个份上，谷煜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都说了：“你说的是那个市委书记高亿伟的情妇吧？”
“高亿伟儿子出事了，盛家就找到他，说可以帮他让儿子恢复健康。那情妇也是命不好，特别巧的就是她和那男孩八字相合，所以就牺牲了她，可那时候我没经验，失败了，一死死了俩……”
“那个李小帅、林玲，都是被人当了‘大肚罐’，大肚罐就是被置换身体的人，谷家都这么叫。被你弄死的那个曲溟，是盛家对外的联络人，就是他负责收集各方信息，帮我找材料的，他干这个很多年了……”
听到谷煜东把活生生的人叫成“材料”，黎未央生理性地反胃。那么多活人啊，他们在自己的生活里好好地走着，突然就被强行拽到一片黑暗里，成了承载他人的大肚罐。
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黎未央握着刀的手都有点发抖：“你们凭什么……那些人做错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什么破生日，和别人的一样……”
谷煜东小心翼翼拨开她的刀：“表姐，这就是现实啊，这个世界不就是这么运行的吗？富人出钱，就可以买到任何他们想要的，只不过在咱们这买的是穷人的命……”
黎未央咬牙切齿：“命不是商品，谁的命都不是！”
谷煜东突然笑了：“表姐，你要是个普通人，这么想正常，可咱们是谷家人啊，谷家千百年来，用祈禳之术供养江家，也供养自己，你看这海晏，都是我们的，天下三分，江家盛家和谷家，再也没有别人！”
在这一刻，黎未央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妈妈坚持带她逃出海晏，跟盛家、谷家都断了关系。这样恐怖的家族，他们吃人而不自知，甚至觉得这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除了三家之外的人，在他们眼里都不当人！
黎未央不想跟他多废话，“谷家的祈禳怎么练？”
有把柄在她手上，谷煜东只能实话实说：“这可有点难啊表姐……”
刀又划开一个口子，他连连道：“蜡烛！举着鬼烛，在十三连珠的时候，半夜十二点，找个空旷点的地方正着走七圈，反着走七圈！”
“十三连珠？”
“就是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同时出现在天上的时候……其实除了从沙暴里进入海晏，十三连珠时也能进来。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十三连珠就是一个生死的轮回，那时黄泉之门大开，就可以下去寻找三生石……”
找到三生石，就是找到了死去的人，带着三生石回来，死人就可以复阳，这时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光复阳没有用，必须找到大肚罐，把三生石放进大肚罐的身体里，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剩下那一半也就成了。”
黎未央不信：“这么简单，需要练很多年？你逗我是吗？”
谷煜东摇头：“听着简单做着难，凡是下黄泉的人，灵气、决心和毅力缺一不可，因为一旦进去了，就是另一个世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什么危险都有可能。这就要求进入者必须有足够的灵力，还有必死的决心，若有不慎，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是常有的事。”
下去并不难，难的是上来。
“谷家世世代代只有灵力最强的人才能下黄泉，即便如此，也折损颇多，因为我们是活人，下黄泉是对体力和精神的极大损耗，稍有不慎就是死！就算是精通祈禳的谷家人，一段时间内只能下去一次，上来后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复正常，有的人身体不好，恢复个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
黎未央想起来，谷家老太爷就是在最后一次下黄泉时，体力不支，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看着她若有所思，谷煜东觉得她是疯了：“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不会是想亲自……”
亲自带封景复阳吧……
头顶上传来轻飘飘的一个“是”。
“表姐，我劝你一句，划不来的。说句不好听的，你知道我练了多久吗？老太爷当年练了多久才敢下去吗？就凭你……那根本不可能，等于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值吗？还白费劲！”
黎未央笑了：“你管我费劲不费劲呢？我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我也实话告诉你，我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找封景，没想到什么妖魔鬼怪都让我遇上了，天注定，你我都改不了的。”
谷煜东抬头，看到骑跨在沙发上的年轻女孩冷着脸，眼睛却很有神，长长的睫毛沾了水一样湿润。
问到了答案，黎未央稍微平复了心情，又抛出新问题：“动物死了的话，还能用祈禳吗？”
谷煜东不知道她想干嘛，估计她以前养过宠物，“能的，而且动物好弄，要是它跟你感应强的话，你找到它，带出来，不需要大肚罐的。”
黎未央从他身上起来，擦了血，收了刀。她收了他的手机，揣进自己裤兜里。
“下一次十三连珠是在什么时候？”
谷煜东看看外面，“嘶”了一声：“今天……就是十三连珠啊。”
黎未央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只剩艳丽的红色灯光。在关门的那一瞬间，男人脸上的惊慌失措荡然无存，他点了一根烟，安心地抽着，两条长腿随意搭着，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志得意满。
刚才被赶出去的年轻女孩已经穿戴整齐，扭着猫步走进来。
她悠然地坐到沙发里，贴着谷煜东，眼角眉梢媚态横生。
“怎么样，她相信了吗？”
“嗯，应该是信了。”
女孩儿翻了个白眼：“你用这种办法逼她，就没想过万一她死了呢？”
谷煜东笑笑：“死了更好，她死了，谷家能下黄泉的就只有我了，还有谁敢反对我啊？”
女孩惊讶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她真的能上来是不是？东哥，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戏啊。”
谷煜东没接话，门响了，女孩去开，是唇蜜和喇叭裤。她从钱包里抽了两张金纸递给她们，低声道：“演的不错，你俩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喇叭裤对着光照了照金纸：“那当然，要在外头，我不得拿个影后什么的？”
女孩低声又嘱咐了几句，声音很小，房间很安静。谷煜东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大漠，漫天繁星。
他说的是实话，谷家的老人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说下黄泉是要最有本事的人才行，他没那筋骨，也没那灵气。
他不信，他是同龄人里最厉害的，怎么就不行？直到他十来岁的时候，家里一个姑姑告诉他，其实他有个表姐，叫谷筠心，是谷家最有灵力的男人，谷砚回的孩子。
谷砚回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在谷家都算是个传奇，传说他曾经一个月之内完好无损地进出黄泉之门两次，救了两个人，足以在海晏千古留名，可惜后来和盛家小姐结婚了，为了爱情竟然愿意离开谷家，说什么要过自己的生活。
谷筠心是他的女儿，自然袭承了他超凡的能力。
他们都说，你表姐才是这一辈中最有灵力的人，而你什么都不是，比她差远了。
我什么都不是吗？谷煜东笑了，那我就好好证明给你们看，到底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
这些他都没告诉黎未央，自然是不能跟她说的。照片的事也是假的，那钱包质量真不错，手工牛皮，车炸了钱包还好好的，他打开一看，里头有一男一女的照片。
在盛家看到黎未央的时候，他就对上号了，也就是从那时候他开始计划，怎么不动声色地除掉她。
这一路上可太辛苦了，要循循善诱，要装腔作势，她那点子力量，他还要装作害怕的样子，为的就是把这小白兔引进他设好的陷阱……不过好在结局是完美的，那丫头可真够傻的，居然真的打算用祈禳去救封景。
那他可就等着帮她收尸了。
男人笑得英俊，看向越来越深的夜。
“表姐，你爱的那么深沉，一定要坚持住，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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