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晏秋把顾斐然紧紧抱住，感受他渐渐变凉的躯体。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上一世，顾斐然也是这样倒在他的怀里。
他心里发笑，面上却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他们凭什么两次逼死顾斐然？
感受玉佩带来生机勃勃的力量，更是觉得无比讽刺，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闪过，上一世他是怎样做的呢？啊——对，他不小心把晏太太与她弟弟□□的事告诉了全京城的人。
他把陆家背后的事抖了个干净，因为他想抢走顾斐然给他的东西。
他把他们一个个绑在陆家的地下室，每天变着花样折磨他们，把他们最为珍视的东西一样样打破……
太多了……最后他变成了京城里人人谈之色变的疯子。
可不就是疯子么，他们还想跟他讲道理，弄得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好了。
又一次……
又一次因为自己顾斐然死在他怀里。
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真是……糟糕透了……
顾父咆哮道：“晏秋！你还我儿子命来！”
晏秋没有任何反应。
陆家主眼睛一眯，“卯”字令牌竟然在他们手里！难怪他派人在顾航家里四处找没有任何发现！哼，这小崽子倒是学机灵了，不过……晏秋还不好拿捏？到头来还是给他送上门。
他冲手下示意，手下点头，从晏秋背后慢慢靠近。
顾航拧眉，妈的！这老东西，真他妈够不要脸的！晏秋埋着头，谁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顾航出声提醒：“晏——地震了？？”
整个建筑摇晃，桌子上的摆件“啪嗒”声此起彼伏，大家开始站不稳了。
“——啊！！”晏海环率先朝门外跑去，身子却被不知哪里出来的藤蔓一圈拖回去。
“晏……晏秋……你在做什么！！”晏太太一脸惊恐，她被藤蔓生生吊在空中！
“啊——”陆家主也被吊在空中，与整个面部贴在天花板上。
人群四处逃散，陆柏回头看他爹被缠住，咬咬牙，带着母亲向外逃去。
以晏秋为中心，四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有的从楼底破土而出，有的从窗户钻进来，楼房没有垮塌完全是藤蔓在支撑。
他还是把头埋在顾斐然颈窝，仿佛做出这件事的不是他。
空衍掏出一张符贴在晏秋隔壁客卧的房门上，没有地动摇晃，也没有藤蔓出现。
诚雾急地在屋里团团转：“完了，完了，他们把他给惹毛了！”
空衍全身仿佛泄了力，呈大字躺在床上，喃喃道：“我该阻止他们……我应该阻止的……”
诚雾急忙道：“不不不！‘卯’字令牌是灵物，得到它可以运用所有木气，在末世更是可以说称王也不为过，它认定了晏秋，就要拿他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就算他不愿意，可它一旦沾血——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他以为只要改变顾斐然死亡的这条线，便可以得到晏秋的帮助，一起去东北乾山。
诚雾抹了一把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要是阻止顾斐然的死亡，单凭他一点血根本无法打开玉佩封印！他要的是用命祭！”
诚雾骂道：“妈的，我还当什么‘有情相生’，竟然要人阴阳两隔！”
空衍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一世也是……我来时，只剩一个深坑，毁得连根人毛都没了……”
“所以我在搞什么……”
空衍很无力，这让他仿佛再一次经历了吾塘村的事……
诚雾大步走向他：“关你屁事！你他妈也就二十来岁的小破孩！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无能为力！”
“你真当自己是气运之子要拯救苍生？放屁！你不过是被你师门逼的，他们死光了，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一切，你一个人扛得下个屁！”
诚雾抹了一把泪，他觉得他们都是废物，苦心修道几十年，结果一切都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来拯救！
“你该相信你的朋友，他给的东西能蕴藏生命，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
诚雾掷地有声，他们都在赌！
空衍把胳膊盖在眼睛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封印灵气需要用命换，晏秋不会跟他们走，他们现在也打不过晏秋，何谈把他敲晕带走，他要死物玉佩也无用啊……
晏家二楼发生的巨动，基地拉响警报，人群四处逃散，等在外面的沈煜与祇泽逆着人群而去，慌乱间有人快跌倒，沈煜及时伸手，扶了一把。
陆太太站稳后抬头，“谢——”字还未出口，丹凤眼里充满震惊。
沈煜淡淡地冲她点头，牵着祇泽离开，却被陆太太双手抱住胳膊：“你不能去！”
陆太太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她三岁就抛下的亲生儿子！
“煜儿！你怎么……”陆太太想问很多，却被陆柏打断。
“妈！”陆柏及时出声，他看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内心有些微妙的情感，不过他知道，他要阻止他们。
沈煜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太太，我朋友还在里面。”陆柏及时抱住母亲，沈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与他们渐行渐远。
祇泽一直默默地跟在沈煜身后，他能感受到，沈煜在刚刚情绪波动很大，即便旁人看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沈煜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快速奔到二楼，走廊空无一人，一片凌乱，墙壁都开始裂开，走到最里面，一个黄衣一闪，把他们拉进客房，转身拧上门锁。
沈煜看着空衍一身颓靡的气息，咬牙道：“是不是要封印灵气，解开玉佩封印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空衍拿下手臂：“不，只要能忍得下抽筋剥骨般的疼痛，就能活下来。”
“封印灵气，需得一身纯净，无贪嗔痴恨，无因果，无业障，进入灵池，所有一切便会洗涤干净，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成功之后变为灵胎，直接转世，重新进入轮回。”
“太痛了……没人能忍得下来，就算想要坚持，也会被活生生疼晕，意志力消散……”
沈煜道：“也就是说，只要能忍下来，就能活着出来，对吗？”
空衍回：“对。”
沈煜点头，“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
之前……是他在白苑的时候试探地问沈煜要不要一起拯救世界吗……
空衍一下从床上弹起，除了云煦，他根本没办法用这条理由说服任何人：你好，我是上辈子带着记忆倒推世界的人，现在需要你解开玉佩封印，邀请你和我一起去死。为什么？因为如果不把逸散灵气封印，世界就完了啊！他没命再重来一次了。
为了全人类？关我屁事，要死一起死，我可没那么伟大，要无名无姓地牺牲自己，幸福千万家。
说真的，那种牺牲自我的感动他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当然，如果玉佩的指定人是军人……抑或者其他心甘情愿为人类牺牲的人，当然会奋不顾身。
他们只是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甚至都是运气不太好，被社会毒打的一脸乌青的人，
所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害怕，军人也不例外，但他们心中有信仰，愿意为信仰献身。
可他们呢，一个个伤痕累累，仿佛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一群人中的一个，到头来还要他们还世界一个稳定，是人都会不乐意。
所以说，这种拥有悠久的历史，一个温良的文化传承的国家，灵魂都带着这个国家特有的烙印，让他们普通人心中始终保留着什么，到了某些时候，便会一步步扩大，呈燎原之势，不可抵挡。
只能内心叹息：好罢……运气不好……下次，别选我了。
祇泽知道，沈煜是忍不下心的。
空衍揉揉额头，“现在只差晏秋了，不过我跟诚雾都没有办法。”
晏秋所在的地方，是纵横交错的绿植，裹成一个鸟巢，晏秋就坐在鸟巢中间，四周挂着人，因为他们不停地叫嚷，晏秋嫌太吵，用藤蔓一个个把他们嘴堵住了。
他无知无觉，静静地抱着顾斐然凉透的身体，内心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无尽的悲哀。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玩笑，让他从云端跌落，然后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他自己追根刨底地问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算他从少爷变成了弃子，他总该是个人吧？
哦，不对，他们剥夺了他身为公民从出生就享有的的民事权力能力，以及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民事行为能力，这对一个成年人来说，算什么呢？
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只是永远自律，永远认真生活，做好一切身为晏秋该做的事，当他身上没有流着属于晏家的血脉时，这些都不值得一提了。
所以……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罢了罢了。
好像除了死，顺便祈求来世老天别拿他寻乐子，似乎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但是他，还是想问一问，为什么呀？
光是活着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人生会有很多波折，起起伏伏，或筑高楼，宴宾客，或楼塌人散，这都是无比正常的，没人会永远风光，也没人会一直失意，十年一好运，十年一衰运，这些他都可以接受，只要不死，总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所以人到老年，便会看透许多，年轻时所执着的，所厌恶的，临老了，便都无甚在意了……
可是他……才二十四岁啊……
人生八苦，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盛，生老病死，他统统尝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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