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妃
见过皇后和白美人之后,邹妍的生活回归了平静,无非就是上个朝,然后让江合看折子。
看奏折……反正邹妍自己是不会看的,既然江合喜欢看就让她去,邹妍乐得清闲。
目前日子顺遂,但邹妍总觉得安宁太过虚假。
有些事情初时不见端倪,却细思极恐。
在深夜的头昏脑胀、辗转反侧之际,邹妍被自己的猜想惊住,在龙床上吓出一身冷汗。
自从见过白家姐妹,她就隐约觉得她们不对劲,倒不是关于白如梦假孕,而是……
“微臣罗谨诚参见陛下。”
罗太医是太医令,年近四十,还算得上是壮年,却德高望重。邹妍不好意思受他这一跪,忙让他起来。
“陛下今日已经请过平安脉,不知再召微臣前来是为何事?”
邹妍屏退左右,又四处观察一圈,确定无人在侧,才低声道:“我有事要问你……”
她顿了顿,隐约感觉自己触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鼓足勇气问道:“皇后的身子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罗太医受过江合的吩咐,知道皇帝失忆之事,对邹妍如此发问也不觉奇怪,便如实答道:“回陛下,是皇后娘娘的药有问题。”
邹妍心中一紧:“可那不是白美人亲自看人煎好,再亲自送给皇后的吗?”
“正是白美人故意为之。”
虽然早有猜想,但听到罗太医此话,邹妍还是错愕:“白美人和皇后……她们是亲姐妹啊!”
罗太医是邹琰心腹,见她全无之前杀伐果断的模样,心下不免有些震惊,但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她:
“皇后娘娘的身子原先是微臣调理,后来白美人将微臣支开,说是宫里的人她都不放心,要亲自照顾皇后娘娘。从那时起您就起了疑心,之后便派人暗中收集皇后娘娘的药渣交于微臣,微臣检查后发现,此药虽然温补,却混入了西域传来的……百日夕。”
邹妍蹙眉:“百日夕?”
罗太医道:“是的,百日夕能悄无声息地蚕食人的生机,让人看起来只是寻常的体虚,实则一天弱似一天,直到生机耗尽。因为不易察觉,故而此药十分珍贵,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能在西域商贩手中买到。”
邹妍颔首沉思:“白美人能有此药……确实,白家出了两任皇后,自是家大势大。”
罗太医想起江合的叮嘱:既然陛下现在失忆,那么有些事情定要提醒陛下。
于是罗太医便继续道:“陛下您先前派人查过,先帝的芳妃也是中了百日夕才殁了的。”
邹妍微怔。
先帝的芳妃。
那是谁……
刹那,一种窒息感从心底蹿上来,生生扼住她的咽喉,甚至有种反胃的感觉。
然而邹妍却忽然通了神思:芳妃是邹琰的母妃!
虽然邹妍不能完全掌控邹琰的记忆,但芳妃是邹琰的亲生母亲,在邹琰的记忆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
邹妍越想越觉得手脚冰凉。
太后和白如梦都出身白家,而白家有百日夕……
邹妍被吓得沉默许久,她缓了几口气,犹豫着问道:“那……要怎样才能解毒?”
罗谨诚猜到邹妍的意图,只得如此道来:“陛下您在失忆之前,要求臣不必理会此事。”
看来此事竟是邹琰默许。
邹妍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白家曾是琚王一党,太后又是害死邹琰母妃的凶手,想必邹琰痛恨白家已久,当然乐于看着白家姐妹窝里斗。
等到皇后死后再去调查,正好将白美人问罪,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一石二鸟。
邹妍暗中掐住掌心,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却只能道:“朕知道了。”
此事虽是邹琰默许,可是邹妍做不到置之不理。
她无法装作毫不知情,看着一条人命消亡在自己眼前。
邹妍自然知道这是妇人之仁,但是……
她不是从血路中杀上皇位的邹琰。
她是现代温室里养出的邹妍、是柔弱无能的邹妍,她没有炼出钢铁心肠,若她前世再强大一些……
邹妍垂眸。
若她前世再强大一些,也不至于最后……
邹妍思来想去,打算跟着去白家省亲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白家大人。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让白如初的情况稍稍好一点点。
正当邹妍打定主意的时候,有宫人进来禀报:“陛下,端王世子求见。”
邹妍想了一下这是谁,随即反应过来:“是忱儿,让他进来。”
罗太医行礼:“那微臣先告退了。”
邹妍整理好姿态,正见邹忱气鼓鼓走进来,蹭蹭跑到邹妍面前,将书简“啪”地拍在邹妍的桌案上:“皇叔!我要参江叔圆!”
“啊?”邹妍感到不可思议,“她怎么了?”
邹忱更气了:“他卖官鬻爵!”
邹妍傻了。
这不对啊?
江合是站在邹琰那边的,自是希望天下太平,怎么会当个佞臣呢?
此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但邹妍又不好逆着邹忱的毛,只是含糊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的。”
邹忱一听这话就知道邹妍没有放在心上,心中更加愤愤不平:“皇叔!你被他骗了!江叔圆不是什么好人!我都参了他这么多次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邹妍歪了歪脑袋:“啊?”
“他在朝中独断专权!结党营私!十分猖狂!”
邹妍想了想,独断专权这倒是真的,毕竟邹妍自己不会看奏本……什么政务全都是江合处理。
邹妍:虚假的皇帝。
江合:真实的皇帝。
看来做人不能太高调,她得提醒江合低调行事,邹妍故作沉痛地点点头:“我会去处理的。”
至于处理的结果怎么样,那她就说不准了。
——
央云山。
到了梁放怀过寿的这一天,听芦居里喜气洋洋,许多江湖人士前来道贺,魏朝在门口迎宾,魏暮则帮忙清点贺礼。
魏朝看到一名穿着白衣的央云长老前来,认出他是掌门的弟子闻默人,赶忙抱拳行礼:“见过闻师叔,可是掌门有什么吩咐?”
闻默人手捧礼盒,向魏朝点头致意:“掌门近日事务繁忙,所以命我携礼前来以表庆贺。”
魏朝收下礼物:“多谢闻师叔,掌门有心了。”
魏朝又和闻默人客套两句,将礼物送到魏暮那里。
央云派现任掌门荀幻真孤高清冷,不会来这种聚集场合,有什么事都让弟子代劳。
原先掌门还会在山里逛逛、指点弟子,但是在门派大战之后,掌门似乎更加自闭,整日窝在房内不肯出来。
掌门是这般清冷的性子,魏朝魏暮都也理解。
荀掌门和郭师祖只是寻常师兄弟关系,平日只是点头之交,能叫闻师叔送来贺礼,也算是很看重师门情谊了。
在央云山的日子似乎就是这样寻常而顺遂……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漏进的阳光照在床上那人的身上,那人却毫无反应。
衣袂翩翩的白衣人拎着食盒进来,又将门反锁上,慢慢靠近床上之人。
那人头发凌乱披散,身子无力地靠在墙上,一只手腕上还扣着一条粗黑的链条,与墙壁相连。
而其肚子隆起,赫然怀胎多月、将近临盆。
白衣人坐在那人床边,打开食盒温柔哄道:“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鸡丝面。”
那人却似乎没听见,别着脸不愿意理他。
白衣人端着碗又靠近了些,继续哄道:“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多少吃一点。”
似乎被戳中逆鳞,那人这才有了点反应,通红的眼透过凌乱发丝瞪着他,低哑的声音从喉间挤出:“荀幻真,我要杀了你……”
荀幻真端着鸡丝面,语气依然温柔平静:“好。”
——
纪京。
邹忱在邹妍那得不到确切的回应,心中越发不满,只得暗忖:这个江叔圆,真不知道给皇叔灌了什么迷魂汤,皇叔竟那么信任他……
邹忱知道自己不便参政,只能凭着皇室身份,揪着几个位高权重的达官世家打压。打压成功便是为社稷降甘霖,若是失败也只当他是少年心性,皇叔总会护着他。
在纪京这些虫蠧达官当中,为首便是江合,可偏偏皇叔又最信任江合。
邹忱越想越糟心,抬头发现自己竟走到了江丞相府。
抬头不见低头见,阴魂不散。
邹忱蹙眉:若是去招惹江合,他必然不讨好。但……
亦可表明他就是有勇无智的毛头小子。
邹忱使劲一蹬,翻上了江丞相府的围墙。
耳畔传入清冽的琴音,邹忱扒在围墙上,微微一愣。
眼前的庭院里似乎空无一人,连个婢女小厮都没有。
邹忱睁大眼睛仔细寻找琴音的方向,便看见江合一身青色便服,正跪坐在树下抚琴,青葱枝叶遮掩了他的身形,琴声宛若溪水,从这片葱茏的青碧中淌出。
哦江叔圆,像是个附庸风雅的伪君子。
邹忱不由分说便下了围墙,径直冲到江合面前。
“江叔圆!”
邹忱一拳就要直击江合面门,却被一黑衣人抵住。邹忱又挥拳,和黑衣人过了两招,发现自己打不过黑衣人。
邹忱眼神一暗。
他说江叔圆身边怎么没个伺候的人,原来养的都是暗卫。
邹忱略一寻思:这倒也说得通,江叔圆四处树敌,若是没有暗卫,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无奈之下,邹忱只能讪讪收回拳头。
那暗卫向邹忱抱拳行礼,一眨眼的功夫又不知道藏到哪了。
邹忱这一番动作很大,若暗卫再慢一点,邹忱的拳头就会把江合揍出黑眼圈。
然而江合的琴音却未受干扰,指尖拨弦,懒散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事?”
邹忱方才吃瘪,却也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霎时安静了下来。
恰好一曲终了,江合的手掌抚在弦上止了余音。
没了琴音,四周陡然陷入沉寂,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
邹忱倍觉尴尬,恨恨骂道:“你这个妖人!”
江合抱琴起身,抬眸轻轻瞥了邹忱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邹忱一愣,这才发现江合的身形格外瘦小,身高竟然只到自己的胸口。
他记得上朝的时候江合没这么矮啊,那江合每天上朝岂不是都穿恨天高?
“江叔圆!”邹忱叫住她,憋了半天才愤愤骂道,“你……你会遭报应的!”
“那我等着那一天,”江合回眸,勾唇一笑,“反正我就是个……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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