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灵根
万妖岭在人间的大门时常变换位置，而如今，它位于东海千屿。
千屿，顾名思义，由数量众多的岛屿组成。居民大多居住在中心的几处大岛上，岛屿间以船只互相通航。
千屿最主要的三处大岛分别是隐岐、宿务、淡路。其中淡路是东海派所在地——东海派算不上根基深厚的大仙门，但在千屿当地算得上很有名望。
正午时分，隐岐岛酒楼的包厢中。
青妃叫了桌菜，人类的食物于妖而言并没有补充体能的作用，但出于某种隐秘的怀念，她依旧点了。
上菜的小二每上一道菜，就要偷瞄一次青妃——以普通人的视角来说，青妃的容貌气度实在称得上惊艳。
当上完最后一道菜，小二正要最后瞄一眼青妃，青妃冷冷说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二：“……”
“滚。”
小二颤抖着滚了。
青妃身边，一个碧绿色长发、模样近乎雌雄莫辨的少年目送小二离开，笑道：“君上很有威仪。”——这少年的嗓音也很是雌雄莫辨。
青妃：“原来脾气差就是有威仪。”
“……”你也知道你脾气差？
这绿发少年是八大妖之一，名碧玺，在八大妖中算表面上“很有人味”的一只妖，脾气大多情况下显得很友好。
这次青妃带一小队妖兵来人间探查，来做她助手的便是碧玺。
说是助手，其实是八大妖——特别是为首的逐罗不完全放心她，所以半是帮助半是监视地让碧玺一起跟着。
两妖正说着，包厢的门帘又被打开，一个面相普通的男子走了进来。
门帘合，落座，男子幻化的皮相消失，显现出熟悉的黑斗篷和白色长发。
青妃看着来人，问：“有消息了吗？”
白焰点头。
两日前出万妖岭后，众妖发现浑身妖力被压制近一半。这样的情况太奇特，令众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青妃命妖兵在千屿的一处偏僻荒岛隐匿待命，只带了功力深厚而受影响较小的碧玺和实际上并未受到影响的白焰一起前来千屿主岛探查。
“是东海派开启了‘净妖帘’。”
“净妖帘？！”青妃和碧玺惊讶。
“净妖帘”是仙门的名贵法器，在修行者的功力加持下，一定范围内妖的功力会受到压制。而使用法器的人修为越深厚，净妖帘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强。
碧玺疑惑：“我听说净妖帘是仙门第一大派灵衍宗的法器，怎的会出现在东海派？”
青妃凝神沉思，慢慢道：“应该是灵衍宗的现任掌门，将这法器借给东海派了。”
碧玺：“灵衍宗现任掌门……那个叫端玉的么？净妖帘如此珍贵，我倒是不知那端玉老道原来这么大方。”
听到碧玺称呼端玉为老道，青妃和白焰同时斜睨他一眼。
青妃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在我苏醒之前，端玉就已经算到我即将苏醒，所以他必然提前通知了仙门各派进行布防。以他的占卜能力，要算出如今万妖岭的大门在哪也很容易。妖族若要进入人间，千屿是第一站，他必然会着重加强千屿的布防——这样一来，净妖帘出现在东海派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了。”
碧玺瞅青妃一眼，笑：“君上果真聪慧。”
青妃冷冷怼：“你是想说我对仙门的行事真了解，不亏是灵衍宗曾经的首席弟子吧。”
碧玺：“……”
碧玺发现自己的场面话术在说话直接且脾气极差的青妃面前毫无用处。
碧玺轻了下嗓子，继续说道：“如今该当如何？”
青妃说道：“现下这情况，人间各处要塞应该均有仙门的严防死守，我们人手不多，不可贸然行动。”
碧玺：“难道打道回府？”
正说着，空中突然幻化出一个人影——稚气可爱的脸搭配戾气横生的眉眼，显然是逐罗。
“当然不可打道回府。”逐罗说道。
青妃皱眉看碧玺：“你和逐罗开着千里镜？”
千里镜是一种用于窥视和联络的法器，使用的两人可以互相听到对方那处的声音——估摸着碧玺这一路上都带着千里镜，以方便逐罗掌握外面的情况。
青妃阴阳怪气道：“看来逐罗大人才是真正的妖族之主。”
碧玺笑眯眯说道：“君上莫置气，妖族上下哪有不敬您为王的？”
青妃面无表情。
碧玺对青妃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神色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这次外探，是我族几百年来第一次重返人间，面对的情况随时可能超出想象，与万妖岭保持联络，有助于危急关头获得支援。”
比起碧玺还解释两句，逐罗就不在意青妃的不悦，只说道：“现在的情况我已经听见。”
青妃皮笑肉不笑：“那逐罗大人的意思是？”
逐罗也回以一记假笑，青妃看见这笑容就知道他又要作怪。
“何不毁了净妖帘，再夺得千屿的掌控权？”逐罗说道，“千屿乃我族出入人界当前必经的关口，夺下千屿对我族将来进一步进攻人界大有裨益。”
青妃听完，还没来得及说话，碧玺即刻接了话：“逐罗大人此计极好，正巧我这几百年炼就一小瓶掩息丹，服用后可一月内不被探测到妖息。”
逐罗沉思：“有这掩息丹，潜入东海派偷得净妖帘会方便许多。”
碧玺转而看向青妃：“如此，还得劳烦君上告知东海派内部情况和地形结构——我听说，君上还是仙门弟子时，曾在东海派待过数年，想来对东海派十分熟悉。”
青妃站起来，神色冷淡：“我与你一起潜入。”
在场两妖一人显然都很惊讶，毕竟青妃一向做事不情不愿，更不用说主动要求去做些什么了。
青妃没等几妖的回应，转身就要走，最后只留下一句：“三日后是六月十五，东海派每三个月会招收新弟子一批，届时我们可以趁机混进去。”
既然答应了出来，她自会做好她该做的事——何况，她对东海派并无好感。
……
三日后，风和日丽。
隐岐前往淡路的大客船上，三层的空间均是坐满了人，甚至有不少人是站着的——而这样超乎寻常拥挤的客船还有好几艘。
原来今天是淡路岛上东海派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不少普通人对仙门向往，所以每到这时候，总有许多人前去参加筛选。
客船角落的不起眼处，坐着一位少年一位少女，两人均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容貌不出众，但少年耳垂上挂着串碧绿的石头，少女额头也有串红色的额饰，这让他们显得很是青春俏丽。
少女轻声说：“外门弟子筛选有两轮，第一轮用法器测灵根，第二轮由内门弟子监考进行慧根测试。”
少年点了点头。
“进去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分头行动比较快。”
显然，这两人便是变换了外形、隐匿了妖息的青妃与碧玺。
客船又行驶了约两刻钟，终于到了淡路岛。
淡路岛终年笼罩薄雾，由于灵气丰沛，草木性状与外界有所不同，看着很是别有洞天。
不少头一次来此处的人都看直了眼睛。
碧玺很善于伪装，见周遭人露出惊喜表情，也跟着露出一样的表情。瞥一眼发现青妃面无表情，悄悄抬手戳她，要她“因地制宜”。
青妃：“……”
东海派的人很快就从玉制的门派大门出来了。东海派制服是纯白的纱衣，配合这周遭环境，很符合“仙人”的调性。
为首的东海派弟子手里捧着一面精致的铜镜，略一施法，那铜镜立刻变作一人高，原是用来测试灵根的万象镜。
其余的东海派弟子开始组织人群秩序，让前来拜师的众凡人排成整齐的长队，一个个地上前“照镜子”，以测试是否有灵根、以及灵根的属性。
有灵根的人并不多，平均十人中也未必有一个。
青妃排在队伍的后三分之一，轮到她时，测出灵根的也就二十来人。
那二十多人单独被归在一处，个个脸上藏不住的欣喜。与其余那些落选者的沮丧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碧玺混在那二十多人中，也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这家伙真能装。
轮到青妃，她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突然就显现出一片冰原雪景。大地覆盖冰霜，利刃似的冰柱拔地而起，是一派凌冽又狰狞的景象。
万象镜旁，组织灵根测验的东海派弟子露出疑惑神情：“咦，这景象倒是少见。”
“怎么了？”一个更年长些的弟子走上前。
“师兄你看，镜子上的景象并非金、木、水、火、土中的一项或几项。”
这更年长些的到底见识更多些，略思考了一番，便恍然道：“这是水灵根的变异灵根。”
“变异灵根？”
“如果一个人曾遭受过重大的变故，导致心境上的剧烈变化，就有一定可能会使得本身具有的灵根产生变异——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就是了。”
“那灵根变异是好是坏？”
“这却是不一定的。”年长些的弟子说道，“总之，先以单一水灵根记录。”
青妃顺利通过灵根测验，走到“幸运小团体”里。
碧玺见状，偷偷走到她身后，用秘音入耳传话给她：“君上的灵根着实罕见，单一水灵根已是所有灵根中最少的，更别说变异的单一水灵根。”
青妃淡淡地回道：“从前只是水灵根。”
从前，五百年前。
碧玺还想聊几句，但青妃已经不理他了。
灵根的测试速度很快，又过了没一刻钟，长队已经几近结束。
东海派弟子喊道：“请最后一位上前测试。”
最后一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个子不高，长相也很普通，不过那皮肤却极好，白皙剔透得能泛光。
青妃皱眉盯着此人看了一会儿。
男青年走到镜前，镜子上显现出的是万千利刃，冷光闪闪，着实唬人。
“是单一金灵根。”那东海派弟子忍不住高兴，“这次前来拜师的新人质量很不错，一批里竟有三个单一灵根，往常几年都不会出一个单一灵根呢。”
灵根越是纯粹，修炼越是顺利，这是修真界的共识——不过单一灵根者极少，大多数人都是两三种灵根混合，甚至更杂。
不用说，除了这男青年和青妃外，另一个被测出单一灵根的是碧玺。碧玺测出的是单一火灵根——这让青妃很是惊讶了一下。
火灵根者大多脾性烈，而“烈性”这个词儿，和碧玺似乎很不搭边。
那男青年测完后，灵根测验就结束了。
通过灵根测验的共三十一人，其余几百人都被遣返回船。
而这三十一人则需要跟着东海派弟子去往另一处地点，进行第二轮的慧根测试——慧根测试决定了这三十一人是留在东海派的外门，还是有幸进入内门得长老亲传。
显然，对于青妃等人来说，进内门是更有利于探查净妖帘的。
东海派弟子带着三十一人往淡路岛另一侧出发。
青妃刻意放慢了脚步，很快落到了队伍末尾。
而那最后一个测灵根的男青年就在队尾。
青妃走在他身边，用秘音入耳问道：“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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