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假装咸鱼第36天】
【假装咸鱼第36天】
寇泽换上了一身修身的家居服，洗漱毕，去了顶楼书房一趟，吩咐程秘书着手调查颜易霖的事情，程秘书素来办事利落，效率极高，最快明早就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寇泽将事情吩咐下去后，又看了一眼腕表，时间还很早，他静谧靠在了黑色皮制靠座之上，摁下遥控，窗帘朝两侧拉开，敞亮的落地窗背后，是临空的装潢楼阁，镂空剔透的玻璃窗格之外，是海浪怒拍悬崖的阵阵余响，不多时，寇泽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是寇子深。
寇子深被禁足了半个月，不能联网玩手机，但也能看电视，他追平了辛禹的选秀节目，越看下去，他越是懊恼，失落，对自己过往的行为感到悔恨，这些思绪，几乎快将他撑裂了，迫使他不得不来找小叔。
寇子深意识到自己虽犯了大错，但也不能在小叔面前猥自枉屈，输了气势，他绷紧下颔，谨声道：“小叔。”
寇泽淡淡嗯了一声，黝深的视线落在远空的淡山浅影，修直的手掌交叠在韧挺的膝面上，没有看他一眼：“什么事？”
寇子深开始自省：“这几年以来，我一直都是依仗小叔和公司，演绎事业才走得如此顺风顺水，我也逐渐居功自傲起来，毫无谦逊克己之心。”
寇泽眼神没有动，对寇子深的自省之语不置可否，仅是微微敛了敛硬朗的下颔线：“继续说。”
“我去美国学的电影表演，是您帮我实现的，我入圈的路是您给我铺的，我拍影视剧的启动资金，是您给我投的。”寇子深的话辞听上去很诚恳，“我已经二十五了，应该自己去闯荡了。我发誓，从本宅出去后，绝对不再向家里要半分钱，也绝对不会牵累寇家，给寇家丢人。”
寇泽沉凝的容色稍霁，徐缓地转过身来，重新打量寇子深一眼，点了点头，话辞宽和了些许：“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就好，时刻记得你的初衷，当初学电影表演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被名利场迷乱了眼。花花世界里，要静守己心。”
寇子深听着小叔态度松动了些许，心中有些揄扬：“多谢小叔的教诲，我一定谨记。”
虽然寇子深诚诚恳恳认了错，但对他的三个月禁足惩罚，寇泽丝毫没有要减惩的念头，这是他的铁面原则，说一不二。
寇子深显然还是有其他事的，他杵在原地没有动，支吾了半晌，似乎囿于什么，没有马上开口。
“——我觉得自己第二个对不起的人，就是辛禹了。”
辛禹追了他整整三年，她给她发的信息和千字小作文，打印出来的话，堪比一部半个手臂之高的《辞海》，她对他的单相思，像是周遭的空气一般，寇子深知晓它一直存在着，但从未正视与珍惜过。
两人之间的互动，像是一座剧烈失衡的天秤，她的欢喜太浓郁太沉重，而他从来都是弃若敝屣。
三年前拍摄《君心》的时候，辛禹跟他说过，她对芒果过敏，但他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在剧组杀青时的别墅嗨放夜，有人给她塞了一瓶芒果甘露，她勉为其难地喝下，他那时还吐槽她娇气嘴刁。
过往的一幕一幕，镌刻在脑海之中，如今追溯起来，寇子深简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垂落视线：“我这几年，对辛禹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情，我想弥补这些过错和罪咎，不然，我心里难安。”
寇泽听出了小侄话辞的弦外之音，眸色沉黯：“现在，你是想挽回她？”
寇子深：“以前辛禹追我的时候，我却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但现在，我才发觉到，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辛禹。现在，我想亲自将她追回来。”
“辛禹不是要准备决赛了么？我想亲自到决赛现场看她表演，亲自准备些贺礼和歉礼，向她道歉……”
寇泽似是听到了一桩笑闻，觉得对方天真又可笑，“寇子深，别用你的愧怍，去绑架别人的感情。”
寇子深有些着急：“我不是只有愧怍，我是真的很喜欢辛禹！”
“你觉得，她会需要你的喜欢吗？”寇泽峻挺的宽背慵懒地倚靠在皮椅上，双腿散淡地交叠，不咸不淡地反问。
这一问，倒将寇子深问懵了。
寇泽：“在生命的至暗时刻，是她自己一人挺过来的。”
“——她不需依赖于你，自可完全独当一面。”
寇子深听罢，整个人如罹雷殛，面色灰白如土。
小叔说这番话，冷酷无情，又是一针见血，衬得他寇子深的感情，是如此的苍白和廉价。倘若小叔只是单纯阻止他去决赛夜，禁止他去挽回辛禹，寇子深心里还多少好受一些，这样就能认为，如果追不上辛禹的话，就是小叔从中阻挠所致。
但现在，小叔既没有反对，也没有鼓励，他只是沉静淡寂地阐述了一段事实。
这令寇子深无法继续做一个掩耳盗铃的人，他益发羞愧难当，他想要继续说话来为自己找补，可张了张嘴，他却发现如鲠在喉，彻底什么话也讲不出了。
随着决赛夜的步步迫近，《爱声梦幻祭》录制基地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公演前三日，所有选手前往指定好的君度大剧院，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实景全开麦彩排。
《俪人歌》的服装设计与妆容发饰，是所有选手的妆造当中，唯一的中国风，是以大宋作为取材背景，设计难度非常大，服装和妆发，既要兼顾古雅之遗风，也要兼备极强的艺术表演性。
为了彻底达到歌曲所需要呈现出来的要求，黎宁和节目组商量了一下，由导演负责牵线搭桥，请来了一位内娱顶级妆造设计师，来负责操刀辛禹的服饰和妆发。
设计师名曰窦柏，他一见到了辛禹，目露一抹显著的久仰之色，口吻难掩激动：“你就是拍摄东海鲛的那位选手！”
辛禹没想到对方认识她，当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时，她适才恢复了一丝印象。前阵子，去《halo》摄影棚，拍摄山海经的前卫摄影时，负责拍她的摄影师就很态度热络，说有机会将她引荐给友人合作——窦柏就是那位halo摄影师的圈内好友。
窦柏一直渴盼能跟辛禹有联络与合作，但一直苦无合适的机会，现在《爱声》导演亲自来寻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夜从北方的城市赶来过来。
他听了《俪人歌》的demo，即刻精神振奋，脑中涌入了连篇灵感，将演出服样式的定制款宋人装，生动形象地绘摹在图纸上，定了最终稿之后，差绣匠连续两日两夜赶至绣缝。
直至决赛公演前夜，所有人都彩排完了，轮到辛禹作最后一位彩排，众目睽睽之下，窦柏才将演出服送到了辛禹手上。
这是一席银灰对襟薄罗衫，糅用上好的苏绣针法与粉蓝织雾锦缎，裙褶之处织绣两雉，滚镶裾缎的滑面处，悬坠以熠熠生辉的七宝珠翠，肩部小而溜儿，与宽阔的褃部相得益彰。
那长达五尺的烟青水袖，妩媚抛展而去，如两只泥燕咻咻剪开了江面绿波，两截纤细的袖面，呈现出如水般流动的朦胧之感，此则绣匠紧紧按着辛禹的尺寸，而精心量身设计。
这很契合辛禹心中的筝伶衣饰，薄罗衫十分矜贵，一针一线都是钱财，两位工作人员先服侍她去更衣，待更完衣饰，窦柏才为她做妆发和添新妆。
大宋筝伶的妆发，如皇宫里的贵妇般，几无显著异同，一般均是高冠长梳，通身金银珠翠，妆容头面也都十分讲究，发饰、冠式和首饰常是配套使用。只见窦柏先帮辛禹绾了一个标致的堕马髻，接着给她拣选了一枚鸢尾白玉珠冠，悬饰于她鸦鬓间。待细细敷过了铅粉，点染过了绛唇，窦柏最终捧起一截朱红裁制的抹额，轻轻系于她的眉间。
在温婉明黄的光影里，辛禹缓缓睁开了双眸，望着梳妆镜面，望着镜中的人儿，她一瞬生出了恍惚。
眼前的这个人儿……是她？
辛禹穿书来这世界有好一阵子了，快要忘却自己穿着古装的模样，她觉得镜中的少女陌生又熟稔，虽是端着同一张脸，但气质、仪姿全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她心腔之中一时五味杂陈。
顷刻之间，辛禹好像是穿梭回了前世。
大剧院的灯光倏然暗了下来，所有人陷入一片黑暗的空寂之中。一束追光灯打落而来，落在了舞台中心的少女身上，只见她抛展一条摇曳水袖，信手横腕，略一拨弦试声，曲调未成，但声声有情，少女侧眸，光自上而下落在那静谧的裙裾，宝珠熠熠生辉，增添了雅致细腻的婉约，她似画中的谪仙，美得不可方物。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选手们，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这套裙衫设计得真是绝了！我慕了！”
这一次，辛禹的导师是黎宁，大家都来热忱跟她探讨。
“黎姐，你这一出手就是王炸啊，感觉把咱们都比下去了。”
“那一把十三弦桐木琴，听说你们是专门从中影里借过来的，是不是？辛禹还用她弹奏了《别鹤行》。”
“辛禹这位后生真是让人可畏，舞台做得越来越震撼了。”
“这首歌是她自己写的吗？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导师团反响很是热烈，黎宁心里颇感欣慰，但明面上仍是淡静自若，转眸看向晏世清：“你觉得她表现怎么样？”
晏世清深黯的视线，从少女身上收敛了回来，“比上一回演出有进步，这一回她把自己打开了，不论是乐器演奏，还是歌声演绎，都有了自己的东西，这很好。”
晏世清的审核标准素来很严苛，基本没怎么夸过，但轮到辛禹这里，他居然没有指出过问题，反而用了『很好』二字。
白允儿自然也听到了晏世清对辛禹的评价。
这教她嫉恨得咬牙切齿，此前轮到她公演时，晏世清只针对她在演唱方面的一些问题做了详实的修改建议，但他就没有用过一些褒奖之词，来夸赞过她。
她白允儿孜孜矻矻所追求的东西，为何从来都得不到，反观辛禹，她似乎轻轻松松，就得到任何人的瞩目和赞美，鲜花和掌声信手拈来，偏偏辛禹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白允儿攥紧了拳头，细长的指甲嵌入了掌腹的肌肤之中。
这一回决赛，白允儿必须赢，她绝对不能输！
论实力方面，辛禹的实力太强了，白允儿现在难以望其项背。
为今之计，只能从方面下手。
那一架十三弦桐木筝，她目前无法去破坏。之前的热搜里，有营销号就写颜易霖给了辛禹一架废筝，辛禹一眼就能辨识筝体优劣，但能用这一架劣筝弹奏出惊为天人的乐曲。
白允儿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她能毁坏辛禹那一身纤薄罗衣！
倘或演出服被损毁了，看辛禹到时候穿什么来演出！
到时候可就只有出丑的份儿了！
彩排结束后，选手们会回到录制录制基地里休息，演出服们会逐一放置在负责储存的箱子里，有管理员将服装箱搬运至专门的房间。
白允儿寻了一个借口，说是有东西落在演出服上了，管理员不疑有他，便放白允儿进去了。
白允儿偷偷寻找到储放辛禹演出服的箱子，正准备开箱，却发现门外有一个工作人员进来了。
白允儿有些心虚，只好退让一边，装模作样地翻找自己的演出服。
不想，那人走到她不远处，用气声地唤了一句：“大小姐。”
工作人员低声说明来意：“白夫人派我来做事，大小姐只可专心比赛即可，不必蹚浑水，免得届时落人话柄。”
白允儿一下子听出了端倪，眼前人是自家的人，她心中的惕意减淡了不少，母亲的动作可真够快，这么迅速就在君度大剧院里，安放了自己的暗桩。
白允儿不必多问了，她朝门外的管理所扫了一眼，刻意说了一句：“我东西原来在这里，找到了。”
说着，她信步走了出去，摆脱了自己的嫌疑，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关上门以前，白允儿朝着门内睇了一眼，只见把工作人员从工装裤里摸出了一柄锋锐的剪刀，一手拨开了贴有辛禹名牌的衣装箱，粗暴地抓起那一袭华美古雅的薄罗衣，一手挥动剪刀，挑拣衣物某些细微之处，三下五除二，伴随着剪齿不断咔擦的清脆声，衣物内里的褃部和腰部衣料，被剪了个稀碎。
表面看上去，这一袭裙装还是完好无损的，但如果真正的穿上的话，两截五尺水袖，会于腋下处贸然断裂，腰肘处的衣料会脱落，让大腿部分遮无可遮。
白允儿看过后，幸灾乐祸的离开。
明夜决赛的c位，注定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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