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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桃花阁旧址


“思静淞,你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长辞道人?”

        当望若得知自己深信不疑的仇人并不是宋离后,便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的怀疑,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一直认为宋离是杀害她家人的凶手,思虑过重后心血上涌,一时不慎伤了元气,思墨便留下她一人独自去了望宅,此时她一路追过来,却看到了倒在梦澜怀里的思墨,和躺在一旁的宋离,而一直找寻的长辞道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但由于眼前的场景实在让她有些混乱,万般言语一时竟无从说起。

        而此刻梦澜听到有人前来,略有些担忧的将头转向了身边还在昏迷的宋离,思索片刻后便突然向望若打出三根银针,望若本想上前询问,却没成想道人居然直接发了难,而且处处向她的命门逼来,转瞬之间她用剑挡住了这三根银针,不成想这三根银针居然是从未见过的子母针,在挡住银针的一瞬间从针尖爆出细小的银粒,直接打在了望若的心口处,望若应声倒地,不可思议的向梦澜望去,却发现,面前的梦澜和思墨早已没了踪迹,只留下宋离,还躺在原处。

        桃花阁

        桃花阁,是曾经无极观外门弟子云中逸在弱冠之后创立的剑宗门派,曾经传言,云中逸是被废了修识逐出道门的,后才改修剑道,立了剑宗。这桃花阁一起,便能压剑门百家一头,太宗论剑连续三年,都是桃花阁的弟子摘得头筹,而阁主云中逸,更是在剑法上无人能及,后无极观大乱,思程云死于梦澜之手,他便以思程云师弟的身份暂代了无极观观主之职,并带着道家剑门两派势力向思墨施压,惩治梦澜。再到后来,他便将无极观传给了思程云最小的内门弟子,自己独自回到了桃花阁,在后山桃林中为思程云守丧三年,于期满后自尽。传言他在后山桃花林中为思程云塑了像,并将自己葬于石像内,当年的风评中也是好坏参半,无法一言以定之。

        而如今的桃花阁已是荒置已久,只有一位守山老翁,名唤啊常,居住在山脚下,时而上山祭拜,打扫桃园,所以当思墨苏醒过来看到了啊常时,愣了半晌,以为自己在梦中,直到啊常唤了句公子,他才明白,自己的确深处桃花谷。

        “公子,你醒了。”

        思墨躺在塌上,双手被布带包的非常严实,身上的衣物也被换过,一看就知道被细细打理过,看着端着药向自己走来的啊常,思墨感觉很恍惚,“啊常?真的是你?”

        “公子多年未来这桃花谷,还能记得啊常,啊常谢过公子了。”说着便扶起思墨,将一晚腥苦的药端在了思墨的嘴边。

        思墨被这药熏得一下呛住了,抬起手来想扶住碗,一下看到自己被绑的严实的双手,随即立刻回忆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抬头问到,“啊常,我为何会在这里,你可看见,可看见……”不知为何,见过梦澜后,他居然连叫梦澜的名字都做不到了,只得把话放在嘴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在,给你清理好身上的伤口后,便说想去见见阁主,上山去了。”啊常一直服侍在云中逸身边,当年思墨梦澜礼成之后专程来拜见云阁主,当时就是啊常一直陪在爱玩的梦澜身边,自然知道思墨此刻想问的是谁。

        听闻梦澜上山去看云叔父,思墨便不再做声,过了良久才说道,“啊常,你的信我一直收着,没有来看过叔父,是我不孝。”

        “公子莫要多想,阁主哪里在乎过这些,阁主在乎的,自始至终啊就只有……诶,不提也罢。”

        “啊常,扶我下床,我也该上山……啊……”思墨刚想起身却被一股钻心的疼痛由十指连到心口,那不是伤口破裂受损的疼痛,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在啃食他的血肉,且密密麻麻,如针刺进骨,瞬间就让他倒在床上,再无起身之力。

        “公子,公子还好吧,姑娘说了,你双手皮烂,只有这法子能让手重新长回原来的样子,公子忍忍,快把这药喝完,这是姑娘给的,止痛的。”说着啊常便赶紧把未喝完的药端到思墨嘴边硬把思墨嘴撑开,灌了下去。

        可是此刻这十指钻心之痛让思墨抽搐不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若是此刻还能用剑,他宁可砍了双手都比现在要轻松万倍。

        就在他无法控制心神的时候,梦澜早已回到屋中,来到了思墨的身边,但是面对着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思墨,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啊常在一旁为思墨擦汗,一边拿出软木来与思墨咬着,生怕他疼急了咬到自己。就这样硬撑了半个时辰,那镇痛的汤药才总算起效,蜷成一团的思墨总算舒缓了过来,看见了一直在自己身旁的梦澜。

        “梦……梦……”

        “很疼么?”听他连自己名字都叫不出来,梦澜淡淡的问了一句。随后转向照顾他的啊常,“常叔,去准备饭菜吧,清淡些。”

        “诶,好。”啊常应声点头,又对思墨说到,“公子好好休息,让姑娘照顾你,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菜。”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感觉到常叔已经离开房间后,梦澜关上了房门和窗,走到了思墨身边,居然又问了一句,“很疼么?”语气和刚才一模一样,实在是让人听不出这是一句关心的话语。

        “不……不疼……”思墨看着没有一丝情绪的梦澜,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却哪知梦澜又慢慢的从嘴里飘出来一句,“知白,比你疼。”

        思墨听完立刻好似脑中响了一声炸雷一般,又是知白,自从再见起,梦澜的嘴里就句句不离她这个徒弟,关心也罢,担心也罢,一切温情好似都给了他,而自己却好像连恨都得不到,立刻用手臂强行撑起自己,从嘴里使足了劲说出一句,“我说……我不疼……”但身体从不会说谎,光这一句,他便脱了力,一头像床上倒去,就在头要碰到床榻的一瞬间,被梦澜用手拖住了。

        “风雪静淞,银霜壁垒的思墨道长如茭白明月,一双纤纤玉手可留不得疤,你忍一忍,再长出来就好了。”梦澜将思墨安置好,又用指尖轻轻划向那双包裹严实的双手。

        听到梦澜如此形容自己,思墨浑身颤抖了一下,向她问去“风雪静淞?银霜壁垒?你可记得……这是你何时对我说过的话……”

        “你见不得风,我关了门窗,你好好休息,勿要多言。”梦澜并未回答,而是直接为他盖好了被子,随即出门去了,只留下思墨一人,躺在这毫无温度的床榻之上,一滴泪轻轻顺着脸颊划过,随即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可哭的,你配么?”

        ……

        “钟陵风雪夜将深,坐对寒江独苦吟。流落天涯谁见问,少卿应识子卿心。”无极观的后山上,梦澜正在研习师祖和希夷道长留下的剑谱,就听见思墨在她身后念诗,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下他,随即接了一句,“少卿李陵对子卿痴心不改,你又是对谁痴心不改?”

        本想着梦澜不太会看诗词歌赋,却没想到反被拿住了,一时间哑语的思墨一边咳嗽一边摸耳,这寒冬大雪的怎么也这么热。

        看到他害羞的样子梦澜就觉得甚是有趣,跳到思墨旁边轻声问他,“怎么,没想到我也读诗?”

        见她歪头看自己,思墨转过脸庞,喃喃的答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读这么细腻的诗文。”

        “细腻的诗文我会读,旷达的词句我也会念,所以,风雪静淞,银霜壁垒的思墨道长在这风雪夜中思念谁呢?”说罢便伸手轻抚了下思墨粉白的耳朵,瞬间那粉白的颜色就映到了整个脸庞上。

        “师父说你是全天下最没良心的人,果然没错。”

        “我?好啊,你和观主还学会背后说人坏话了,看剑!”梦澜贫完嘴便提起灵纹向思墨伸了过去。

        那灵纹没有剑鞘,是柄贴身的软剑,梦澜还未能使用熟练,思墨怕她伤了自己,一个太极转手便轻轻将剑夺了过来,一脸严肃的轻声说着,“别闹。”

        梦澜见这么容易就被思墨把剑拿走了,便伸手捏住思墨的脸颊,“长得如此好看的思墨道长天天板着个脸,一点都不可爱,来笑一个。”

        见她如此调戏自己也没个分寸,脸就更红了,一把握住梦澜的手对着她轻声说到“你再闹……我可还手了。”。

        梦澜听到思墨说要还手,还不收敛,火上浇油的对着思墨的耳朵念到,“好啊,今天你若赢了我,都依你。”刚说完就被思墨一个点穴定在原地,耳边淡淡的传来一句,“你说的。”便被思墨一把横腰抱在了怀里。

        “你,你居然认真了,诶……我错了我错了,道长饶命,思静淞道长皎皎明月泽世明珠,定不会跟我计较。”

        “都依我。”

        ……

        “你可是在哭?”

        不知何时入睡的思墨在梦中看见曾经的两人,若没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也许此时,也许……没有也许,这世上哪有什么回头路可走,不知不觉中思墨竟在梦里轻声抽泣起来,醒来便感觉到一个冰凉的触感在脸上轻轻划动着。

        “梦澜……”

        “你自小就不爱哭,是梦见什么了?”梦澜轻轻擦去思墨脸上的泪水,声音也不似之前那样冰冷,问完便又向思墨的手腕摸去,查看了思墨的脉象无异后为他重新盖了被子。

        “你的手……好冰。”

        “你应该说不似从前那般热了。我身上的血,有一半被置换过。故而体质发生了变化。”

        听到梦澜淡淡的说自己体内精血被置换过,思墨大惊,这置换精血的法子梦澜曾经在当年为了救他师傅,在云叔父身上用过,方才保住了师傅的命,而梦澜身上的血,又是谁换予的。

        “是宋离?”

        “我不知,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说的宋离是何人?是知白么?”

        “你……不记得?”

        “不记得。”

        “那为何宋离……知白会在你身边?”

        “于荒山所救,救时全身筋骨尽断,面容被毁,我给他重塑了面容,法子,就和你现在一样。”

        “所以,那时你对我说,知白,比我疼?”

        “确实比你疼,治了许久,所以,思静淞,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找他,我也不管你是找他还是找我,我都不会让你动他。”

        “……”

        “起来吃饭吧,我喂你。”

        “梦澜,为何救我,你若真的厌我,就让我死在你剑下,何苦将我带到这桃花阁来。”思墨抬起用布包裹住的手,他想抚摸梦澜的脸,却被梦澜轻轻躲开了。

        “我从未厌你,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不信我,而这世间最大的错,就是我们都曾天真的以为总有人会信自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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