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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长呆在一个地方无法拓展更多的见识,所以他不会让徒弟留在自己身边太久。

  诛心剑不喜辩驳:“随你。”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词汇,当云澜看见太阳照射到瀑布的中心点时,可以休息了,她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反倒觉得尚有余力。

  云澜完成任务后,疏松活动筋骨,“我开始期待之后的训练了。”

  诛心剑:“你欠虐是吧。”

  云澜否认道:“诛心,不懂意思不要乱用词汇。”

  诛心剑:“那我换一个。”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云澜道:“这句话很不错,孺子可教。”

  诛心剑:“我等着看你的成果。”

  “不会让你失望的。”

  黄昏时分,星霜寒手提着食盒回到茅草屋,见到的是这么一副场景。

  云澜正围着整个茅草屋绕圈走,停下至一处时,用食指指节抵着下颌。随后又自顾摇了摇头,然后眼睛微眯双手手指进行比划,似乎在自言自语。

  诛心剑在有外人的时候,便隐匿了剑形,这是他和善神之间的约定,除非她主动求助,或者性命迫危之刻,不能轻易出剑。

  她想干什么星霜寒不知道,但猜测或许和自己的房子有关系。

  “徒弟,饿了吗?”

  云澜听到声音一转头,是一个白衣男子提着东西一脸微笑地,朝她走来,毫无违和感地,云澜迎过去直言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嗯?”两人靠近,云澜嗅了嗅鼻子,肯定道:“饭菜的味道,是花楼的,师父你果然去了。”

  星霜寒愣了一愣,“你昨天都没进去,如何分辨是哪里的饭菜,鼻子有这么灵?”

  云澜接过食盒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才更加奇怪,哪有人去花楼专心吃东西的。”

  星霜寒难得起了贫嘴的心思:“有啊,我不就是。”

  进入屋内,云澜将食盒打开道:“是一份的量,师父吃过了。”

  “嗯,专门留给你的。”星霜寒懒懒坐下道:“为师去见了一个朋友。”

  “清蒸鲈鱼,酱汁菇。”云澜道:“师父,我们见面没多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些菜?”

  星霜寒道:“我不知道,挑一些大众口味的。”

  云澜开动,夹了一片鱼肉咀嚼道:“师父还挺聪明的。”

  星霜寒:“听着你的夸奖,我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味道如何?”见她吃的神情并无不适,星霜寒放心问道。

  “还不错。”

  星霜寒:“……”就这样?怎么和花韵的语气差不多。

  云澜随口道:“师父,你今天又叫了姑娘跳舞吗?”

  “嗯。”

  “是看人跳舞好下饭,还是……”云澜道:“师父,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和她们睡了吗?”

  “……”星霜寒应该庆幸自己现在不是在喝茶,否则必定一口喷出。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问出这种混账话?”星霜寒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徒弟,板起面孔道。

  “切,如果不是我的爱在白城,要是成亲了,我的子孙后代哪一个不比您大。”云澜扒完最后一口饭,含糊不清道。

  星霜寒右边的眉尾轻挑,他自认为听力不错,看来这个徒弟来历不小。

  “云澜,今天你坚持多久了?”他问及给徒弟布置的功课道。

  云澜擦了擦嘴,收拾碗筷:“一秒不差地,完成了任务。”

  星霜寒:“嗯。”

  云澜盖好食盒,酝酿了一会儿腹稿道:“师父,你家产有多少?”

  “问这个做什么?”这个徒弟带来的意外太多,他一时没缓过神来。

  云澜循序渐进道:“看师父的开销,感觉是不缺钱的。我想以后我来做饭吧,但是……”

  她看了看房间大小,“这里太小了,我想重新拆了,给它改装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星霜寒是否同意,在他瞪大的双眸中,云澜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计划。

  云澜:“首先是两个房间,师父一间,云澜一间。然后是一间书房,一间厨房,厨房最好和住的房间区分开来。一间待客厅,可以吃饭,也可以接待客人。这样就不用去花楼破费了,师父你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凭良心说,星霜寒颔首:“很是详细。不过…”

  云澜对手指担心道:“是因为银钱不够吗?”

  “银钱不是问题,你就是把整座山铲平了我也没意见。”星霜寒道:“不过,你该不是因为昨夜外宿而蓄意拆房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徒弟呢,”云澜承认道:“确实有一点,如果住的房间够用的话,我就不用外宿了。毕竟我是徒弟,你是师父,总不能和你抢床睡。”

  “歪理还一套一套的。”星霜寒伸手道:“详细图纸拿来。”

  云澜展颜一笑,早有准备,自袖中取出一份图纸递给星霜寒,上面画的很细致,还有密密麻麻的数值与注明小字。

  “师父,给你看看。”

  “我不看了,”星霜寒观之头疼,收起图纸道:“你不做匠师真是屈才了。”

  云澜没有过分自夸自己的才能,认真道:“我出智和图纸,师父你就负责出钱和出力。这份图纸过于理想化,具体实施还是要看各位匠人大师,因地制宜。除了房间的数量固定,其他监工就有劳师父您费心了。”

  看来这房间不改造是不行的了,生平第一次收了个拆家的徒弟,星霜寒感慨良多的同时,提出疑问道:“那动土开工的时候,我们的衣食住行怎么解决?”

  云澜眨了眨眼睛,有理有据道:“以前师父没遇到我的时候,不也是没有常居此地。平时如何现在依旧如何,我呢这几天就继续练习扎马步,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星霜寒:“……”

  他发现对上这个徒弟,他想在说话上取得优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先拆了再说。”星霜寒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不等云澜再说什么,星霜寒凝集内力,脚一跺气波一震,整个茅草屋即刻呈现倾斜崩塌的状态。

  “嘎吱”,是房梁断成了两截。

  “咔嚓”,是支柱在寸寸断裂。

  “轰轰”,是失去了二者支撑,屋内快要崩塌的前奏。

  云澜与星霜寒对视一眼,随后一致朝门外奔去。

  星霜寒什么也没带,云澜则下意识地抓住了食盒,这个可是要还的。

  在茅草屋全然变成废墟之前,两人安然逃出。

  云澜道:“师父。”

  星霜寒眉目不动:“嗯。”

  “你这么积极地拆家,都等不到明天,其实是你自己早就想换了它吧。”

  云澜抱着食盒,视线转向让房屋倒塌的始作俑者。

  星霜寒道:“云澜啊,你这是在倒打一耙知道吗?”

  “不知道。”不是她的责任,坚决不背锅。

  云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那师父你今天晚上住哪?”

  “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星霜寒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毁房的举动了。

  云澜道:“师父你是不是被我反常的表现给吓傻了,变得这么文艺。”

  “说的什么话。”

  星霜寒不得不承认,第一主观误导人,当初看这小姑娘面善乖巧,没想到她实际顽则顽矣,一点智慧凝心。

  师徒二在漫天星光下静立,过了一会儿,星霜寒开口道:“你一直抱着食盒做什么?”

  云澜不假思索道:“吃饭的家伙不能丢。”

  “有点道理。”

  云澜道:“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保持站立的姿势多久?”

  星霜寒:“……”和傻徒弟呆久了,果然傻性会传染。

  最后星霜寒提出在龙飞凤舞留宿,云澜思量之后再三拒绝了他的邀请。

  云澜:“师父,明天我还要继续坚持扎马步,就不去了。”

  星霜寒:“二者并不矛盾。”

  云澜:“怕赶不及,减少了练习的时间。”

  星霜寒:“无妨,为师有一匹千里良驹。”

  云澜:“我认床。”

  她这些搪塞的话,令星霜寒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可能:“云澜,你是不是对花楼这个地方,有不适的排斥感?”

  云澜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星霜寒猜测道:“是因为你讨厌她们?”

  云澜失笑道:“师父你想多了,我要是讨厌他们,就不会吃你带回来的饭菜了。”

  “那是为什么?”

  云澜对事不对人道:“有部分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深陷泥潭,或许他们等待解脱,又或者自甘堕落,自得其乐。”

  星霜寒没有打断她的话,静静地听着。

  “而有选择的人,应该洁身自好。尤其我是女孩家,不到必要时刻,我想能不去还是不去了。”

  星霜寒抱胸道:“这就是你看到花楼想溜的原因了。”

  “算是吧。”除了这个,云澜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呢?”星霜寒起了谈兴。

  云澜把球踢回去道:“这个,就要问师父你了。”

  星霜寒恍然:“啊,我想起来了,你没钱。若是有这个条件……”

  他蓦然停止了假设,女子平静的眼眸,仿佛在告诉他,这个问题很愚蠢。

  答案云澜早就说出来了,有能力又能如何,不还是日子照常过么?

  似他一般,道理简单易懂,却未必适用于每个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便是云澜对扎马步越来越得心应手,开始的腿部酸涩,过度的耗费体力,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余用巧力。

  起初星霜寒照常提溜着食盒每天给徒弟送饭,到后来依照云澜的要求,匠师们先建好了厨房,云澜便开始自己做饭了。

  匠师们与星霜寒吃过后赞不绝口,倒不是说云澜的厨艺有全国杰出的水平。

  而是一个厨师一种味道,食物材料一样,做法不一样,烹饪方式又不一样,火候等等。

  菜样繁多,让星霜寒每每期待下一道菜。

  龙飞凤舞的特色菜依据顾客的口味,已经固定不变,而那里大多数顾客,并不是单纯为菜肴而来。

  渐渐地,胖厨子失去了创新菜品的兴趣,手艺顶多保持不退步,只是少了最初的热衷。

  简而言之,一代大厨被不合适自己的工作给耽误了。

  所以到后来,星霜寒干脆便不在外面用餐了。

  “第一次感觉回家,是如此的令人期待。”星霜寒饭后感叹。

  不到三个月,房间都建好了。虽然不是全然按照云澜的布置动工,但总体来说,她很满意。

  “这样就像有人情味的家了。”

  云澜在房子完成后迫不及待地参观,还有布置采购家具,写在清单上,之后一并交给星霜寒实施。

  数天后,一切步入正轨。

  星霜寒通知云澜不用继续站桩了,他抬起手示意道:“云澜,把手伸出来。”

  “好的。”

  星霜寒纠正道:“右手。”

  “哦。”云澜收回左手,伸出右手到他面前。

  星霜寒分出修长有力的三根手指,指腹轻轻搭在云澜的手腕上。

  “师父,收效如何了?”云澜问道。

  星霜寒微微一笑:“进展不错,在我想好接下来的训练之前,你可以轻松几天了。”

  说着,他拿出一锭银两递给云澜,大约二十两,“这是师父给你的,省着点花。”

  富有是一回事,给多少是另一回事。

  云澜双手接过:“谢谢师父。”

  星霜寒一副很大方的样子:“下山去吧,想买什么买什么。”

  云澜想了想:“我大约要逛到很晚才回来,今天晚饭就有劳师父自力更生了。”

  星霜寒倒不是烦恼这个问题:“嗯。”

  于是云澜拿着银两,兴高采烈地下山去了。

  这是她在此地,第二次接触外面的世界,自下凡来到闹市那天起算。

  嗯……买点什么好。

  微思索之后,她想到了要买的东西,就算是借花献佛吧。

  眼看着云澜的身影完全自视线中消失,星霜寒才把弯起的嘴角放平。

  在云澜手腕诊脉的结果,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与云澜的理解有所差异,扎马步与站桩的训练,并不只是单纯的巩固下盘,更多的是为了结体聚气。

  星霜寒及时授意徒弟停止站桩训练,并不是说云澜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真正的原因是,过度使用此种训练,后期易致下盘僵死,适得其反。

  “怎么会这样?”星霜寒不由叹气。

  虽说以云澜现下的年纪,习武成才已然晚矣,但也不该在扎马步与站桩坚持不懈,持续三个月,一点结体聚气的迹象也没有。

  丹田处空浮,无法停聚内力,是学武者的大忌,这种情况极少有,出现了基本上可以告别武林。

  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内力深厚的武者,将自己的毕生功力尽数传功,武者施行此手段后必会成为废人,与武学无缘。

  此为一命换一命的原理,星霜寒想了想,现在的他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而且即便他和云澜都同意了,三年后他与花韵的约定终究是无法实现。

  得知真相后的花韵,对上经验不足的云澜,和他这个累赘……星霜寒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另寻他法吧,实在不行,再说…

  而此时来到热闹的街市,对比山上的清净宜人,云澜刚开始还真有些不适应。

  她发呆了好一会儿后,想起了自己下山的任务,买东西。逛了几家摊贩,没有看到想买植物,倒是经过一座酒楼时,云澜察觉到了一道视线,目标很明显,就是自己。

  云澜凭着感觉仰望而去,一名容颜清俊的男子,狭长的眉眼,挺直的鼻,轻薄的嘴唇,衣裳露出的部分是纯黑色的,正在酒楼三楼靠窗看着她。

  二人目光对接,谁也没说话,周围吵闹,就算说了也听不见。

  云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但能肯定的是她的记忆中,还没有遇见过此人。

  她不认得他,他却识得她。

  过目不忘,花韵的脑海中浮现属下提供的各种讯息,从印象中一幅画像搜索出女子的来历。

  她没有来历,凭空出现一般,后被星霜寒看中,用计收为徒弟,纵容教导。

  仰望太久脖子酸,眼睛也忍不住不眨。等等!黑色,白色。云澜恍然大悟,自言自语:“看起来很像是,师父口中的好友。”

  算了,不关她事。云澜收回目光,继续寻找东西。

  花韵眯了眯眼,他看到的唇语是,自己被她认出来了,也就是说,是时候双方徒弟见个面了。

  山上瀑布斜对面的房间,星霜寒闭着眼睛,悠闲地卧在躺椅上,晒太阳享受温暖的光线,突然间他打了个寒颤。

  人没醒,他翻了个身,似乎在梦中嘟囔着:是不是云澜又调皮了。

  当个负责任的师父,也挺不容易的!

  多亏了扎马步和站桩的训练,云澜已经逛了一个上午也没觉得累。

  前面提了,仙法被封印,飓风刹水按兵不动,就一个自愈体质,实际善神和人类唯一的区别就是灵敏度很高,其他无异。

  不做到如此地步,下一个被冠以肆意使用仙术罪名,被诛杀的就是她。正好给了天帝把柄,而且大道之主也不会轻饶的。

  善行者,世出其一,不是说着玩的。

  突然,迎面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差点和云澜撞上,在已有认同者的前提下,云澜成功躲开了,嗯…似乎不只如此。

  云澜转身,一手臂微微扬起,看着那人没有道歉的样子,没入人流之中,再也看不见背影。

  云澜:“……真是危险,差点就…”

  一人快步走了很远,远避人群,在一处寂静阴影处才停下,左右看看无人经过,放心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那人愣住,银票怎么变成白纸条了。

  “怎么会这样?”他居然失手了?!

  那人不甘心展开字条一阅:“做小偷不好哦。”

  他一脸晦气地把字条扔在地面角落,真是废话,他会不知道不好?没办法罢了。

  唉,又得饿一天肚子了。

  云澜扬起的手中拿着自己的二十两,淡笑:“差点就,一不注意把你给弄丢了。”

  原来,那个人动手偷东西的时候,早已被云澜察觉,她速度更加迅捷地将纸条,代替了银两被盗走。

  当然,她也知道,纸条给了也是白给,那人一看就是惯犯,肯定是不会改的。也正因为理解,所以云澜没有当时捉贼拿脏,放他一条生路。

  路过一个卖梳子的边摊,云澜一眼看中了一把红木的,正要伸手去拿,不妨被另一名女子抢先一步,“老板,这把梳子我要了。”

  未等老板说出价钱,女子吩咐身后的侍卫道:“给他五十两,不用找了。”

  卖梳子的老板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女子则一脸满足地带着侍卫离开了边摊。

  女子从头到尾没看身旁的云澜一眼,云澜亦不在意,也没有与之争抢的想法,有得必有失。

  最重要的是,她付了五十两,而云澜袖中的手里只有二十两,没底气较劲。

  云澜道:“老板,刚刚的梳子还有吗?”

  老板摆了摆手:“那位姑娘眼光好,一眼就挑中了,没有第二把了,您看点别的吧。”

  云澜看了看其他的梳子,不同的长度、形状和颜色,甚是有接近于刚才的红色的一把。

  她摇了摇头,离开了边摊。

  少了第一眼看中的梳子,再看其他的,不知为何失去了味道,或者说兴致的形容更合适。

  看来她今天要空手而回了,正当云澜欲打道回府之时,拐弯处不偏不倚,一个妇人正带着小孩在乞讨,可惜的是过往的路人皆很是冷漠,没有丝毫理会她们。

  这其中也包括了,云澜。她看了一会儿毫无所获的妇人和小孩,袖中手指指腹摩挲着二十两,终究是抬步离开了。

  日落西山时,星霜寒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待归人多时。当看见云澜空手颓然的模样,他皱了皱眉。

  “你去买个东西,怎么跟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云澜有气无力道:“遇到了一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

  “所以什么也没买?”

  云澜看见一桌子的饭菜,暂时把忧愁抛之脑后,“虽然师父你的厨艺不怎么样,但愿意动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有的吃还挑,惯得你。”

  星霜寒知道云澜有个好习惯,那就是绝不在享受食物的时刻,谈论任何影响食欲的话题。

  食不言寝不语,师徒二人首次没有太多的言辞交谈,默默吃完饭。

  星霜寒此次居然主动承担收拾碗筷的家务,实在出乎云澜的意料。

  她没有阻止师父忙碌的身影,由于他对厨房用具置放地点的生疏,浪费了不少时间,这一切云澜都笑看在眼里。

  一个人自愿做不喜欢的事情,这种场景很少见,很值得纪念的说。

  当晚,师徒二人躺在各自的藤椅上,一起悠闲地晒星星。

  星霜寒道:“云澜说说吧,你白天遇到什么事了?”

  “师父,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了小偷,会在明知的前提下,还让他得手吗?”云澜仰望着浩瀚的星河,感受到其间的博大渊远。

  星霜寒道:“如果是我,或许会让小偷得手,因为他是为生活所迫,误入歧途,情有可原。”

  云澜转头看向他疑惑道:“为什么是或许,还是有概率的触发吗?”

  星霜寒解释道:“银两是我的,我可以同情他,让他的计谋得逞,不过这一切的前提,看在我的心情好坏影响结果,所以我的回答是或许。”

  云澜道:“这一点我们有些相似。好,第二个问题,请指教。”

  星霜寒曲起一条长腿,半侧懒散模样,“说。”

  云澜道:“如果是你路过一个有小孩的乞丐,会施舍钱粮吗?”

  星霜寒毫不犹豫回答道:“当然会。”

  云澜跟着道:“我没有。”

  “哦?为什么。”星霜寒甚是淡定。

  他知道云澜在以己喻人,而云澜亦只是借机倾诉。

  面对追问,云澜:“……”

  她沉默了。

  星霜寒也不着急,轻抚着耳侧的青丝。

  良久,云澜才缓缓道:“这两件事若是单独遇见,我会择善而行。”

  先是小偷窃取银两,或为裹腹。若然得逞,第二次携幼子乞讨的妇人,她便不能相助。恶者未治,善行未扬,两相亏空,将成大患。

  弃善从恶,冷漠麻木,人心磋磨转变,莫过于此。

  星霜寒想了想道:“银两尚在,你又是为何不助柔弱妇孺。”

  云澜忽而翻身坐起,说出豪言壮语道:“师父,我们去劫富济贫吧。”

  “……”星霜寒表示他没能跟上徒弟的脑回路,“云澜啊,你怎么想的?”

  云澜道:“二十两是师父给我的,是我努力练功的奖励。这笔钱我有权自主分配,用在自己的身上。”

  “但我又很同情他们不得温饱的人,所以我决定劫富济贫,不是自己的银两,花着就无所谓了。”

  星霜寒闻言眨了眨眼睛道:“徒弟此言,有点道理。”

  诛心剑默默吐槽:有道理个毛线!这是身为善仙该干的事吗…

  飓风刹水:“……”他们就算了,反正善神的向来举动,不着调也不是百年千年的事了。

  星霜寒思索道:“劫富的目标定位谁呢?”

  云澜躺回原位,翘起二郎腿道:“白手起家靠自己努力勤奋取得的富有不动,给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一个教训。”

  星霜寒道:“徒弟,你是不是心里有人选了?”

  云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师父心里想的,难道与我所想不是同一个吗?”

  “黑衣服的…”

  星霜寒清咳两声:“你怎么想到他了,莫非你们见过了?”

  云澜道:“我是你的徒弟,自然能感觉到竞争之源了。”

  “云澜,为师好像什么都没告诉过你。”星霜寒若有所指。

  “霜寒花韵之争,人尽皆知。”

  云澜揉了揉耳朵,“要不是听了几处尽是武林人士都在谈论这个,我严重怀疑,是师父你在有意宣传。”

  “现在你知道你师父有多威名了,以后要更加对为师崇敬,别老是没大没小,云澜,知道了吗?”

  没听到回应,星霜寒看过去:“云澜?”

  “呼~”

  云澜解决了心中忧愁,很快进入了梦乡。

  星霜寒摇了摇头,进屋给她拿了一件薄被盖上。

  随后他身体转为平躺,望着漫天的繁星,嘴角无意识地上扬。

  也该让他们见面了。

  星辰在天边闪烁着光芒,不远处的瀑布流泻不止,清新的水汽,混合着山石独有的青草伴着花香,自然的味道充溢在这片土地蔓延。

  一夜过去了。

  星霜寒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安静的脸,和一双黑色显棕的眼眸。

  云澜开口道:“师父你醒了。”

  “看着我做什么?”

  云澜抱着薄被赞叹道:“不愧是练武之人,身体就是结实。”

  星霜寒很是配合地双手交叉抱臂,不过语气尚欠缺火候,“你对为师做了什么?”

  云澜道:“师父你戏真多,我就是感叹一下,您老睡大觉都不带盖被子的。”

  星霜寒上眼睑微垂道:“你看见了还不帮我盖。”

  “哦。”

  云澜说着把手中的被子给他盖上。

  “现在盖还有用吗。”

  云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知道你还说。我去洗漱了。”

  星霜寒:“……”

  感情自己昨晚最后一句话,她真没有听到。

  师徒二人吃过早饭之后,星霜寒欲教导云澜轻功武学与实战等技巧。

  “你现下虽无内力加持,但好在先天敏捷度不错。”星霜寒依旧带着徒弟,走下路行至瀑布前。

  “我先示范轻功的步伐窍诀予你,勤加练习之后,再换高难度地方。此次照旧是以这个瀑布为例。”

  “云澜,仔细看好了。”

  云澜:“是,师父。”

  轻功讲究浮劲在体,身法轻灵,轻和稳是本质。其闪转腾挪最为基础,或借轻小物体腾飞于空中。

  星霜寒身形流畅,如同一条白练,在山石木藤腾跃,人之目光可捕捉虚影重幻,待到其行于瀑布之间时,恍若失去踪迹,仔细去看青丝所在,即是星霜寒。

  片刻后,他如同鬼魅般回到初始站立的地方。

  “云澜,你试试。”

  云澜道:“等等,师父我有几个疑问。”

  “说吧。”星霜寒倒想听听,她又有何高见。

  云澜:“第一个问题,师父为什么你的衣服只有白衣?”

  “此言与轻功毫无关联,下一个。”星霜寒会说衣服五颜六色,挑的眼花,而且他讨厌黑色的吗。

  “……”云澜也不坚持,这一问单纯是出自于好奇。

  她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我听说练轻功不宜早也不宜晚。过早筋骨不固,后患无穷;过晚筋胃老化,练之难成。”

  “你不是普通人的体质。”这也是星霜寒没有太纠结,云澜不能结体聚气的原因。

  这点云澜赞同,“最后一个问题,我就这么直接练习轻功,不用像扎马步一般,比如负重之类的做好巩固吗?师父。”

  星霜寒道:“这些都可以用一个回答解决。虽不是天生习武的材料,年龄也是不是适逢练武的好时机,但这些都抵不过你的体质特殊。”

  “普通人走的武学之道,不适合你。为师思虑许久,决定剑走偏锋。”星霜寒道:“直接切入正题。”

  “你先练五天的轻功,之后我们就直接进入招式实战阶段。”

  云澜有些呆愣:“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哎,师父!”

  星霜寒不管这些,转身离开摆了摆手道:“为师要去龙飞凤舞,你好好练。”

  “……”他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云澜反而没办法回击。

  云澜收回挽留的手,“被我揭穿之后,居然把去花楼光明正大地说了口,狡诈。”

  诛心剑伺机出来透气,“姜还是老的辣。”

  诛心剑看着云澜:“干什么?”

  云澜道:“既然都出来了,就帮忙指导一下我练习轻功的不足了。”

  诛心剑:“你真打算当人类了。”

  云澜练习脚下动作,循序渐进:“我本来就是人。”

  且不提云澜这边进展如何,再看星霜寒所在龙飞凤舞这边。

  “你这几天甚是悠闲,花韵。”星霜寒看着光顾自己旁边位置的,黑衣男子。

  “嗯,最近我是很无聊。”花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所以来找你。”

  星霜寒道:“听说虹光也会来此地。”

  “最快七天。”花韵随意地看了一眼众舞姬,“你倒是舍得花银子,每天看一样的舞姿,不会腻烦么?”

  星霜寒道:“花韵,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韵弯起了嘴角,“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到现在尚无子息?”

  星霜寒上眼睑微垂地看着他道:“我说,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花韵试探道:“星霜寒,如果你年少时答应了与符大小姐的婚事,成亲后有女儿,年纪和你现在的徒弟当差不多大吧。”

  原来他在怀疑云澜是自己藏起来保护的女儿,星霜寒不打算详解此点,半真半假道:“或许吧。”

  “若不是,为何你收的偏偏是女徒弟?”花韵显然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星霜寒叹道:“好友心思这么重,若我收男徒弟,你岂不是觉得他是我的私生子了?”

  “呵。”花韵已然心中有数,提起另一件事道:“当初你将毕生心法和剑谱交给符大小姐,以示歉意。现在她的女儿长大了,深得真传,也算是你的半个弟子吧。”

  星霜寒:“熙言喻吗,未入门便不能算,不过她却是个习武奇才,也闯出了自己的成就。”

  花韵道:“不仅如此,她与虹光之间颇有纠葛,交手频频,互在伯仲之间。”

  “我直说吧。”花韵语气强势,“你的徒弟我查过也见过了,资质平平,不堪为虹光的对手,三年后的约定必败无疑。”

  星霜寒面色不变,缓缓拿起茶杯饮茗,“你希望我收熙言喻为徒,让她代替云澜参加决斗。”

  “不。”花韵眼神凛然:“是确定。”

  星霜寒轻轻放下茶杯道:“我说,不可能。”

  除非云澜亲口对他说,不想卷入此等纷争,否则谁说也不好使。

  “你可知道她的来历?”花韵似乎忘记了先前不同的观点,“云澜,只不过是你给她取的字。”

  星霜寒不以为意:“她的从前我不关心,现在她就是我的徒弟,不会更改。”

  开玩笑!拜师礼,云澜磕了头。拜师礼,那二十两,他也送出去了,名正言顺。

  花韵:“你的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星霜寒反击道:“云澜她回来的时候,与我提起了你的事。”

  花韵不怎么感兴趣,随意道:“哦?”

  他对弱者没有过问的兴致,虽然云澜来历不明,但与熙言喻相较,过于平凡,三年时间逆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他们这个层次来看,云澜属于炮灰系列,而星霜寒不过是因为坚持自己的眼光,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

  毫不夸张地说,前面大部分都很正确,就云澜不能结体聚气而言,给星霜寒增加了压力。

  至于死要面子,此点完全属于他人的臆测范畴。

  星霜寒不紧不慢道:“我徒弟她说要去你家,劫富济贫。”

  花韵淡淡道:“你支持了。”

  “何乐不为。”星霜寒微微一笑:“能有一个与师父一般看中一个对手的徒弟,实在无法不令人不愉悦。”

  “如此说来,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花韵站起身离开,“我拭目以待。”

  “慢走不送。”

  在花韵侧身的一瞬,星霜寒无意中看见了他怀中露出一角的,似乎是一把红木的梳子。

  看材质很是普通,而向来全身穿着与佩戴饰物不俗的花韵,居然会随身携带此物,定是特别之人所赠。

  星霜寒:“……”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云澜好像还没送过什么东西孝敬他。

  想他星霜寒年轻时,也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少年郎,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也不应该毫无魅力吧。

  “怎么都没有美丽的姑娘前来搭讪呢?”

  若是这番心里话,被云澜知晓,她一半会觉得自己冤枉,一半会觉得师父傻。

  前者云澜下山的机会极少,每天还要坚持练功,哪有多的心思和机会买礼物,唯一的一次看中的礼物,还被人抢先买走了。

  后者,早前云澜就说了,要洁身自好。

  虽然这个时代男人逛花楼是合法的,但女人们都长了一双眼睛,傻子才会看上天天往花楼跑的人。

  云澜在瀑布下练了很久,进展不是很大。

  只能保持勉强十米的蜻蜓点水,超过之后就会掉入水中变落汤。

  云澜都有些怀疑自己的领悟力了,“怎么会这样?”

  诛心剑:“你已经接收了神祗的理念,像人类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功法很难适应。”

  云澜被封印了法力,与凡人之躯略有不同,但不具备先天练武的筋骨,又无法集聚内力,其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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