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侍从沉默,话是这么说,花盆是王爷自己摔的,可云澜王爷却能处变不惊地顺势而为……其城府之深,让人无法窥见她究竟在算计着什么。
五王爷的府邸与云澜的府邸不是很远,侧君凌绪不会武功,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
云澜:“诛心剑,我们晚上在哪住宿?”
诛心剑:“王府。”
云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是为了测试车夫,但覆水难收。”
诛心剑:“既定的答案,愚蠢的测试。”
云澜:“我需要你出的是主意,而不是讽刺,诛心剑。”
诛心剑:“就近选择。”
云澜停住脚步,侧君凌绪:“怎么了?”
云澜道:“今天晚上,我们就住这里了。”
凌绪眨了眨眼睛道:“这是二王爷的府邸。”
云澜道:“花王的竞赛者,不正好还有她吗。”
凌绪:“……”
于是云澜与侧君凌绪住进了情寻的府邸,以上次情寻冒昧来访云澜王府为由。
礼尚往来。
情寻对这两位稀客倒是没有意见,她的表现很是慵懒:“如果你是为了拖住我的脚步,从而让幕归不战而胜,就打错算盘了。”
云澜道:“二姐,别想太多,就住你这一天,还小气吧啦地阴谋论。”
侧君凌绪:“……”
情寻:“……”
花卉节这天的空前盛况,云澜没有见到,甚至连自己的王府都没有回。
主君倾旋与青落得到的是侍卫遣传,迟迟到来的云澜在二王爷府留宿的信息。
主君倾旋若有所思道:“想不到她竟会选择留在情寻的府中。”
青落很是直白:“相比于五王爷府邸阴霾气氛,属下亦会选择前者。”
她将锦盒亲手送至六王爷幕归的手中,变往回赶了。
主君倾旋不意外她的到来,话本亦是说给她听的,他肯定是不会去情寻王府把人接回来,那么只剩下青落了。
主君倾旋明知故问:“何事?”
青落:“属下需要您的手令,才能把王爷全乎地带回来。”
方才女皇陛下派宫中之人传旨,虽然云澜已无参选花卉节的花王资格,但观赏还是不能缺席的。
而主君倾旋的手令,不仅对王爷,还是对情寻王爷来说,都是一道必要的缓冲令。
主君倾旋将早已准备好的手令递给她,“青落侍卫长,速去速回。”
青落道:“是。”
云澜晚上休息得不是很好,但早晨起的也不算早。
她发现她好像有点认床,云澜:“诛心剑,我这是怎么了?”
诛心剑:“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云澜:“情寻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下毒的,不过我的头确实有点疼。”
诛心剑的建议是:“加快任务进程。”
云澜想了想道:“别着急,幕后黑手尚未浮现,导火索都没引出来,残书的主人亦无法得知下落,仍需循序渐进。”
或许是落枕了吧。
诛心剑:“……”它要表达的不是这个问题。
在主厅用膳时,情寻优雅进食出乎云澜的意料之外。
“二姐还没出门?”
情寻用巾帕擦了擦嘴唇,“花卉已提前送往皇宫了,本王无需如此殷勤。”
言外之意,便是五王爷府邸的事不会重演。
云澜边落座边摇头道:“真是可惜。”
与在云澜王府中的仪制不同,旁人的侧君是不被允许与王爷同室用膳的,今在二王爷的府中,自然遵循她的规矩来,是以侧君凌绪并不在此地。
而情寻王爷也不会失礼于人,精致可口的饭菜已送至他的房间。
当云澜十分淡定地尝入第一口食物时,情寻突然道:“老四,你真的不怕我在菜里下毒?”
云澜动作流畅地夹下一盘菜肴,停著道:“二姐,何时如此不明智地试探了?”
情寻王爷诧异一眼,随后摇了摇头,立刻吩咐下人端上一杯茶水道:“这回你可猜错了,本王确实在菜肴中下了毒,并且事先自己已服下了解药。”
云澜捧心作受伤状:“二姐,对我难道真的没有一点亲缘留情吗?”
情寻道:“你是我妹妹么?”
周围侍奉之人闻声尽是大气不敢喘,云澜却神态自若喝下了茶水,“是。”
情寻道:“如此,就好。”
云澜明知故问道:“我身上的毒怎么办?”
情寻反问道:“若你不想活,何必喝我家的茶?”
云澜:“居然不是酒,令我意外。”
“本王可不是你,得过且过。”说完情寻吃完饭,正待离桌。
一人来禀,四王爷府青落侍卫长带着主君倾旋的手令,要求迎回云澜。
情寻:“他很关心你,你的心思得到了回报。”
云澜赞同:“话虽如此,可为什么你的杀意不减反增?”
情寻:“你心里清楚。”
云澜:“正因为清楚,所以你才应该感谢我,不是每个人都有等待三年之久的耐心。”
两人打着哑迷的时间,青落已赶至云澜近前。
云澜停止和情寻斗嘴,对青落道:“何事?”
青落简洁道:“女皇陛下有请,观览花卉节,主君已在府中等待多时。”
云澜毫不意外女皇陛下此举,对着她颔首:“青落,你去接凌绪,我们这就出发。”
情寻淡淡道:“慢走。”
云澜转头道:“二姐,多谢收留,期望下次再好好续聊。”
“哼。”情寻不再言语。
云澜顾自离去,青落驾驶马车带着她们先回王府安置好侧君凌绪,再与主君倾旋一起进入皇城。
诛心剑:“饭菜中的毒,不是情寻下的。”
云澜闭目养神,脑海中浮现诛心剑的剑气凝字。
云澜:“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她本以为,在情寻的心中,四王爷仅是由于主君倾旋引起的情敌关系,起码存在公平竞争。
没想到情寻居然在饭菜里下毒,云澜的心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凉。
这几个姐妹,真没一个靠谱的。
情寻的坦然承认,与及时给予她服下解药都没能暖和过来,诛心剑此刻的安慰一般甚是收到了奇效。
诛心剑:“……你的眼光,一向是不会错的。”
侧面告诉云澜,她的第一想法没错。
云澜睁开眼睛,正对上主君倾旋的双眸,一洞澈,一深慧。
云澜没有去在意,主君倾旋是何时将视线定在自己的身上,又是维持了此种状态多久,而是突然提起了一个微妙的话题:“倾旋,在你看来,情寻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主君倾旋似乎对她这一问很是意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自负之人。”
云澜:“就这些了?”
“嗯。”主君倾旋点了点头,确定了。
云澜道:“多谢。”
主君倾旋不解她的此话何意,但没有多问。
云澜:“诛心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危险从未远离,是我想的天真了。”
若在情寻王府的膳食,当真是她下毒,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与云澜故意承担五王爷自己摔破精心栽植的花盆,宣扬替罪形式不同,情寻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她是花卉节的竞赛者,此举对花王结果百害而无一利。
也就是说,菜肴的下毒者,另有其人。
深究其理,只怕与无解之毒脱不了干系。可奇怪的地方则是,给情寻的毒有解,为什么这个黑手非除掉云澜不可?
而情寻毫不意外,虽对云澜过于放心自己略觉诧异,但却早已备好解药溶于茶中。
情寻、依莫和幕归以及自己等各自排除了阴谋者的嫌疑,剩下的则是女皇陛下和五王爷了。
诛心剑:“你大可直接询问凌绪,与虎谋皮,虎,何许人也?”
云澜:“你一直在我身边应当知道我问过了,他有他的顾虑,不肯说。”
诛心剑:“所以?”
云澜:“静观其变。花卉节花王冠名得主,将会揭开真相的第一层面纱。”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云澜和主君倾旋相继跳下马车,已有宫侍上前迎路。
宽广的地面,各类奇花铺道,依照等级排定位置或站或坐,来了许多人。
宫侍们端着托盘来来往往,或引导来人入座,或添补瓜果菜肴,秩序井然,席间欢声笑语,交头接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工作。
云澜与主君倾旋一道来到自己的位置,尊贵配备支撑伞的高台之上,一张王座,左侧下首另设一华座,当是女皇陛下和君后的位置。
空空的,主人还没来。视线再度偏移,情寻姗姗来迟,优雅入座,对着主君倾旋方向微微一笑,彻底无视了云澜与青落。
这种场合,只有王亲贵族携带主君才有资格参加,侧君是不被允许的,要不怎么说倾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把侧君凌绪放在眼里,不是一个级别的。
云澜倒不在意她的态度,若是反常才真的要提防,依莫漫不经心独自酌酒,随意一抬眼,与云澜的视线对上,不含喜怒。
云澜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五王爷竞赛的花盆被打破,托辞没有来,女皇陛下得知的真相,想必也是不会责怪。
幕归手边一个锦盒,青落认得,正是自家王爷托付送去的。
幕归拿取酒樽,站起身对着云澜远敬一杯,“四姐,请。”
云澜亦是拿起宫侍倒的酒杯,回敬微笑,但她并未饮下,因为不喜酒,礼数罢了。
不想宫侍十分有眼力见,立时撤换了酒杯酒壶,换成了茶具。
云澜赞赏一谢,那位细心的宫侍脸一红,躬身轻道:“不敢。”
主君倾旋饮下一杯,淡淡道:“王爷彬彬有礼不少,对下人少见的关切。”
由于宫侍的容貌甚是突出,旁近的人只当是主君因为王爷关注别的美貌,拈酸吃醋,观过即笑。
云澜略展笑容,收回目光,静待女皇陛下与君后的到来。她知道倾旋实际是在为她解围,相貌挑剔不出差别,个性和平时的举止,熟悉四王爷的人,多多少少会觉察出不同。
而云澜起初的不模仿原主,所针对的人都是与四王爷之死,有疑点牵连,是以破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则变成了谋略。
云澜今日只是作为一个尽职的旁观者,不打算有过多突出的表现。
又过了许久,两位主角方不紧不慢入场,威严衣着华丽尊贵的女皇陛下与君后相携而来。
众人见过参拜之礼,复回原座。
女皇陛下一扬手,示意花卉节花王之比正式开赛,有请各位王权之贵各自呈上自己所栽种的花朵。
情寻所呈是一朵色彩鲜明的凤凰花,惊世瞩目。
依莫所呈是常见的红艳一株芍药,显然她对君后的会面和重礼不感兴趣。
云澜两手空空,只与主君倾旋一道悠闲旁观。
女皇陛下视线扫过来,不明意味一笑,五王爷位置空出,幕归亲自呈锦盒自君后面前,却并不打开。
由此反倒令众人生出一丝好奇,其他大臣将士的花种资源自然不如几位王爷,但也称得上是称托美意。
究竟是二王爷的凤凰花,更得君后心喜,还是幕归王爷的神秘之花?
当众人献花完毕,君后缓缓站起身,体态轻盈,在呈花台一一观览过,不作表态。
女皇陛下饶有兴趣道:“小妹,锦盒之内究竟是何之种类的花朵?”
幕归行礼后回复,“此花需由君后亲自打开锦盒,方能盛开。”
依莫不屑道:“故弄玄虚。”
情寻以折扇支着下颌,不以为然。
凤凰花可是耗费了她的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经自己的密探探得幕归虽亦有稀奇之花,但远不如凤凰花的盛名。
而云澜,疑点颇多,个中关窍,也不曾探出有什么名贵之花。只知道花卉节前一天,青落侍卫长奉云澜之命送了此锦盒。
云澜喃喃道:“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呢?”
主君倾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出人意料之外。”
诛心剑:“甚好,有人已经习惯了你的牌路。”
云澜:“这个人确实适应性很强,与这个地方的许多男子有很大的区别。”
物以稀为贵,这么看来,主君倾旋能被云澜和情寻两个王爷同时钟情,不难理解。
难以置信的是,原四王爷是如何胜过情寻,得到倾旋的同意。若说强娶,倾旋不答应,情寻在一旁窥视……总觉得其中必有深意。
诛心剑:“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这话是实话,纵观多次接触凡俗尘事,或协助人类弃恶从善,或拉其脱离苦海,但并不代表对其认同。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可怜之处。古今皆是如此,也许他们各自觉得自己不凡,迥异于他人。
君后对众多花卉一略而过,最后在凤凰花处驻足停留,神色恍然,语出慨叹:“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情寻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观察君后的神情,很是满意,犹如胜券在握。
君后随后走到封闭的锦盒面前,手下没有一丝停顿直接打开,众人引颈长望。
君后伸手自锦盒端起花盆,近在咫尺,身临其境,首当其冲。
一个很平常普通的瓷花盆,栽植着一抹嫩绿,连花苞也无,在君后与众人怔愣之际,嫩芽恍若吸收到需要的元素激发,抽芽新枝,长叶开花。
一血色边刺重瓣花朵缓缓绽放,香气浓郁,艳绝盛开,正是挚绝玫瑰的姿态。
云澜亦是紧盯着呈花台,君后面前的花朵进展,尚未来得及放心,花盆中枝叶荆棘再生变数,自行延展枝头,长出另一朵墨色的蔷薇花。
云澜:“是……邪返蔷薇,居然二者都有,本来肯定的推测又陷入新的一波僵局了。”
如果单开一朵挚绝玫瑰,那么君后与女皇陛下的嫌疑亦可排除。而事到如今,二者连枝盛放,为迷局再添了一层朦障。
诛心剑:“动手吧。”
它的意思很明确,先下手为强,在对方出招之前,先做出阻滞。
云澜的意见相反:“静观。”
她解释道:“君后与幕归的感情不同于旁人,无解之毒不会轻下,不过……幕归似乎急于和他独处,而君后则有意无意避开了。”
否则解释不了曲颜对幕归要求任务间断不衔接,导致在回春馆被云澜看出了破绽。
“诛心剑,你说为什么幕归确信我可以帮忙,助她夺取花王之名?”
诛心剑:“不是确信,而是别无选择。”
云澜闻言了然,旁观者清,此话不假。
其他王爷非易与之辈,对花王冠名皆是势在必得,自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云澜的殿前弃权一举,对幕归而言,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枝两花的奇景展现在眼前,凤凰花虽珍贵难得,但远没有这举世奇花来得更有冲击感。不消多想,胜负立判。
情寻手中折扇瞬收,眼眸中呈现的是挚绝玫瑰与邪返蔷薇大放异彩,震奇中不乏惊艳,此花世间难再寻。
君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他所看到的不只是两朵花同时开放于同枝之上,而是花开的过程,让他重新回忆沉浸在过往的恩怨情仇。
女皇陛下轻轻咳嗽一声,唤回了他纷乱的思绪。
“君后,可决定好了,哪一朵是今年的花王之选?”
君后笑魇如花,“是。”
他双手捧着同枝两花走上后位,身旁的宫侍赶忙代替接过。
幕归上前听候,君后看着她道:“此花可有名字?”
幕归:“……君后,此花为您而开,没有取名。”
女皇陛下道:“如此正好,便由君后赐名。”
君后:“多谢陛下。”
幕归没有意见:“是。”
君后侧身望着那株同枝两花,许多年了,那个人埋在记忆深处,如今居然被此花轻易挑起。
君后嘴唇微动:“赤纁蔷瑰。”
云澜:“……”她起身离开。
众人的注意力被赤纁蔷瑰的花与名所吸引,似乎没有人关注她的离场。
主君倾旋眼中一闪,没有一同退席,留在原位,若有所思地观察周围的人的神情。
女皇陛下闻言抚掌而笑,“好!好!此花就叫赤纁蔷瑰,今年花王,它当之无愧。”
之后便是幕归腰背挺直,众目睽睽承领花王冠名。其余竞选者亦被女皇陛下好一番嘉奖,奇花一枝独秀,百花亦不失色,女皇陛下倒十分喜欢情寻王爷的凤凰花,是以她厚赏了二王爷。
花王应得的奖励,君后与她的会面以及重礼,则被安排在花卉节花宴结束之后。
云澜离席远避人烟,与负责赤纁蔷瑰花开后脱身的中善会合。
中善得意洋洋地绕着云澜一边飞来飞去,一边话语不停地告诉她,自己所窥探得知君后的记忆。
杏花枝干上,云澜一袭乌金长袍,饰玉简略,与周遭杏花白色的花团形成鲜明的对比,所谓泾渭分明。
云澜斜倚树冠,一手向前伸出,摊开掌心,表面上看似接住飘落的花瓣,实则是为中善提供停歇的场地。
云澜:“中善,辛苦你了。”
中善小小的一只,慢悠悠地坐在云澜的指尖上,两只小腿则在指间间隙中摇晃,“善神,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客套。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早该出来帮你的。”
云澜:“我知道,是我的原因,限制了你力量的最大发挥。”
中善:“如果你想补偿我的话,可以把小善叫醒吗?我一个人呆得无聊,又会想要睡觉了。”
云澜:“我知道了。”
她保持姿势缓缓闭上眼睛,在思海呼唤小善,不过未得回应。
中善同一时间感知到了结果,从云澜指间站起,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时间未到。远离了师父,你的亲情也淡薄了。”
纵观女尊国的几位王爷,也不过是利用云澜的存在,利益上的牵制罢了。
不明立场的女皇陛下,君后的反复无常,时刻谋算的情寻,心机不轨的依莫,阴阳怪气的五王爷,即便是幕归,对云澜也不过是寻助者而已。
中善客观提醒道:“善神,你现在的处境,可是十分危险啊。”
诛心剑就更直白了:“连你自己的善心都这么说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云澜慢慢道出自己的顾虑:“……人生是一场赌注,如果她们的良知善果没有被激发,即便我高效率地完成了委托,此地的地气正风也不会有所改善,仅仅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诛心剑:“随你。”
以它的做法即是,以杀止乱。这一代人不行就换一代,再不行再换。
在他们的存在来看,人的生命短暂如薄蝉,实在不值得陷己入险地。
这或许就是善神是善仙,各任其职的意义了。
一道狂傲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打断了他们之间无声地交流,至少在人类看来,一乌金长袍的女子,已在白花丛树干上沉思伫立良久。
云澜站直身体,透过花朵的空隙看去,是一个男子,披着银色盔甲,负手而立,眼神犀利穿透力十足,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你在上面做什么?可有意与我切磋一战?”
他不曾在宴席中见过她,自兵营出发,星夜兼程赶路,可惜还是晚到了。
途中先闻及四王爷和五王爷弃权了,靠近皇城时花王为六王爷幕归所冠名讯息已然远扬。
四王爷弃权他不好奇,妻主大人轻易在赛前一天弃权引人疑窦。
要知道整个五王爷府的人都明白,王爷为了在花卉节夺冠花王,召集了十数名花匠,研究培育了三年之久,才养出一盆令人满意的娇花。
虽然在他的心中,五王爷怯懦病弱,但对某些事情的执着,不亚于女皇陛下。他的出嫁,可以说是五王爷一手促成。
既然来了,即刻回去好没意思,他也不想面对那人饱含忧伤的眼神,是以夜逛行宫,不知不觉走到了杏花园中。
杏花园中不是什么特别之地,可以进皇宫的人自然可以进这里。仰头间,一片墨色在杏花团中尤为突出。
而此人能够立于枝干长久时间不动,甚至丝毫未弯曲树枝,所以他推断吐纳之息必有奇法。
一时胸腔燃起战意,作为女尊国的男子,他突出的能力,不同于旁的男人寻常柔弱,身法功力皆刻意锻炼,不输于女子。
在兵营取得的一将之位,皆是脚踏实地的功勋。平常也是与别的女将比拼武功。
起初的轻视,到不可置信的挫败,最后是由衷的敬佩。
他没有因此自高自傲,目中无人,但遇到对手便忍不住与之切磋。
云澜:“……”她这是被人挑衅了?
诛心剑简洁直白:“揍他。”
云澜:“不好吧,这种时候可以进宫的男子,大概是某位王爷的主君或侍卫长……他的打扮有些奇怪。”
诛心剑:“你自己不会问吗?”
云澜:“……有道理。”
风声掠影,云澜轻功下树,缓降至衣着银色盔甲的男子面前,开口问道:“我在赏花,你是谁?”
男子很是欣赏与她的首次见面,被此种平等的态度对待,却是头一遭。
即便与妻主大人在一起,她的态度亦是小心翼翼,似乎他是一件易碎品。
银色盔甲男子道:“焱涯。”
云澜闻言脑海闪过一些片段,在五王爷府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是了,他就是侍从口中的主君。
云澜轻轻一笑:“冤家路窄啊。”
焱涯眉一挑,不解她的这话,不过这可以作为一个开战的借口。
“来战。”焱涯伸出一只手,周身气势霎变。
云澜:“诛心剑,怪不得你这次直切主题。”
诛心剑:“报被诬陷之仇吧,了结因果羁绊。”
云澜的预感一直很准:“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云澜一手负在背后,另一手向前,以示应战。
“小看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焱涯淡淡提醒一句,随后正色发起攻势。
云澜的初始对待态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提升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好感度,尊重方式的体现,正如焱涯非强迫要求对方一战。
而她的应对却在掌握之中,尽管后来他的名声在外,总会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
接下来,在焱涯看来,当是反转时刻。
云澜听到他的话反而是懵的,她就是摆个高冷的姿势,可不是表示要让他一只手的意思。
但他既然误会了,云澜也就只好单手尽全力了,尽管她最初的意思也是尽量以平局告终。
诛心剑:“他是块好磨练的踏脚石。”
云澜:“诛心剑,你这么信任我的能力,我真是很感动。”
诛心剑:“那就好好加油。”
杏花飞舞翩翩,天然的配景。树下一乌金与一银衣相互交错身形,焱涯主攻拳脚,招来式往凌厉不见多余的花样。
他并没有因为云澜承让单手而出招有顾虑,相反的是招招杀机,拳脚致命,不掺愤怒的个人情绪,思维理智清楚。
云澜单手柔掌推换,见招拆招。腿脚与人交接,两人之间的躯体接触不妥之处一时无暇顾及。
不论是在外面的世界,还是女尊国,其实云澜也没有打算在这方面纠结。
“不愧是兵营出来的人,招式直截又犀利,招招以制伏敌人为首要。”
云澜以柔克刚,在对方连续劲招之下,破绽已然多显。
过刚易折显然不适用此战,云澜心念一转,以强制强。
她化掌为拳,与焱涯强势相对,双方悍力对峙,互不相让。
焱涯略惊讶眼前女子功法转换娴熟,应对自然,此非轻敌会有的现象,强敌的反馈心理,激起了他的战意燃起一个高度。
随着强对强的对战方式转变,美丽的飞舞花瓣,被暴殄天物,双方拳脚相加,内劲厮杀间花瓣瞬间化成了粉末。
盔甲厚重,焱涯不受负重影响。不过遇上了实力旗鼓相当的云澜时,这种可有可无的区别就会变成一种弱点。
云澜娴熟地掌拳转换势,配合身法的轻灵,攻击点皆是针对焱涯外露的破绽。
焱涯到底是身经百战,与云澜占了个五五平均。
诛心剑在一旁看着热闹,偶尔点评道:“轻功被星霜寒训练得不错,腿脚功夫却是实力不足。”
再直白一点,差太远了。
云澜:“我是一名剑客,在剑不在徒手。”
话这样说也不算错,依莫近战不如云澜,云澜与焱涯之间暂时不分伯仲,针对性的对比,区别明显。
焱涯打得起劲,他在兵营中少有得如此酣战淋漓。双方各有优劣,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只求尽力比拼。
云澜知道自己这把要是不赢了他,说不过去。
刚柔并济,驰张有度,内力强搏,胜负即分,焱涯被云澜逼退于杏花园之外,此战方歇。
云澜收揽平稳真气,而后抱拳道:“承让了。”
焱涯没有挫败后的失落或者不服气,很是平淡道:“多谢赐教。”
胜负乃兵家常事,连这点他要是都不懂的话,就白白在兵营磨练了。
焱涯:“期待下次再战。”
不问姓名,留下这一句话,他转身洒脱离去。
能进皇宫的女子,除了王爷,还会有谁?只是她的功法,非女尊皇室所有,引人疑窦。
云澜看着他走远,没有挽留,若有所思:“诛心剑,你有没有发现,自我到了这女尊国,正事尚未看见成果,架倒是没少打过。”
诛心剑:“正常现象。你故布疑阵,王爷身份未得到确切的核实,实力是取得她们认同的唯一途径。”
“有些道理。”这点她不否认,观察依莫与情寻对她的态度变化,便可见一二了。
云澜:“不知道幕归那边情况如何了。”
诛心剑:“若是君后动手了……”
云澜:“就怕她不动手,我们这边反而是个麻烦。”
君后寝殿中,鲜少有除了女皇陛下意外的女子存在。这一刻,六王爷幕归与君后独处一室,相对无言良久。
周围的人都被君后斥退,保持无法窥听到谈话的距离。王爷与君后如此独处,不合规矩,而至于女皇陛下为何应允了,与诸位无关,更不足为外人道也。
君后凰颜无双,挺直的鼻梁,令人遐想的唇形,若是云澜在此地,必定觉得十分眼熟。
君后落落大方任幕归仔细打量,微笑问道:“六王爷,希望本后赠送何种赠礼予你呢?”
幕归沉默,眼前之人的容貌她再熟悉不过,但却并非是原本真正的君后的容颜。
君后也不着急,静静等待她的要求,毕竟是花王应得的奖励。
幕归皱眉质问道:“你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君后抬眼道:“我既然打算和你见面,自然是能保证你确认了我的长相,不会说出去。”
“君后死了,你说我想做什么呢?我最好的朋友,幕归。”
幕归闻言眼神黯然,自从君后生了一场大病,便以容颜退减作为理由轻纱覆面,难窥真容,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除去与外交的重大会面,绝不露面。一般没人怀疑,世人亦想不到如今的君后,居然会是一个女人假扮!
幕归叹道:“那件事情,我们都不希望发生,但是皇权至上,部分牺牲不得不舍弃。”
君后冷笑:“好一个皇权至上!为了你们所谓的颜面,居然暗地让君后服下绝嗣丹,女皇陛下的爱,真是绝代得很。”
幕归无法辩驳,如此见不得的手段,连伴侣之间皆如此防备,她们姐妹互相更是,无形的烽烟十足。
“没话说了?”君后怒极反笑道:“你们当他不知道?”
幕归:“……”
君后:“他早就知道,甘心服下阴诡之物,即便如此的牺牲,换来的也不过是只感动了自己,依旧没能改变你们,和那自私的女皇陛下的决定,甚至反误了卿卿性命。”
几句简短问话,幕归很快明了前因后果,无力道:“所以你就杀了女皇陛下,用无解之毒,为君后报仇?”
君后干脆承认:“是。血债血偿,总要有人为已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幕归良久道:“那四姐又算什么,她是无辜的!”
君后这次的反应倒没有那么激动,她淡淡道:“我知道,虽然她参与了谋害君后的计划,但最终迷途知返。”
在幕归再次指责前,君后伸出手阻止她道:“幕归,你我多年好友,难道还不相信我?”
幕归胸口起伏,冷静下来,自背后的布包打开,显现出一把华丽的蓝鞘长剑。
“这是四姐的贴身佩剑,我看过你藏起来的,四姐的躯壳,身体无一处外伤,面容平静,确定是死于无解之毒,而无解之毒正是你所研制。”
“虽然,在我知道你最后一次消失,了无踪迹之后,一直没有成功。但……举国上下,你的药师高技,无一人能媲美,后期成功,未必不可能。”
君后畅快一笑后认真凝眉道:“哈哈哈。幕归啊幕归,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首先,我很欣慰,你信任我的能力,一如始终,不曾怀疑。”
“不过,我要告诉你,出现了另一只黑手,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无解之毒的配方,的的确确是有第二个人可以运使,最后嫁祸给我。”
幕归没有立即表态,她在思量。
君后对此反应亦不意外,“你好好想想吧。”
幕归叹气重新包裹好蓝鞘长剑,转身离开。
她又能说什么呢,好友说的没错,幕归依旧是原来的幕归,而挚友却已与从前不同。
君后看着幕归远去的背影,眼眸中冷漠不起波澜,亦是叹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告密,幕归,抱歉了。”
诛心剑:“此人已身中无解之毒。”
云澜收回观察的视线,对诛心剑发表的是另一种看法:“君后良心未泯。这一对虽非血亲,那近似亲姐妹,互相为对方着想又不明显表示,友情线真是十分地坚固。”
中善:“是啊,哪怕是心中存疑,终究是不愿伤害对方,但……”
诛心剑:“不足以叫醒小善。”
云澜:“侧重点不对,有人受伤也是无法避免的结果。相对的,狐狸的尾巴,要藏不住了。”
“呵。”
“……”云澜看了看诛心剑所在的位置,迟疑道:“诛心剑,刚刚是你在笑吗?”
诛心剑:“没有。”
云澜更加相信自己的听觉:“哦~用不着反驳如此快。”
中善忍笑。
诛心剑:“……”
中善:“善神,您还打算继续盯着吗?”
云澜摇头:“不必了。没有直接的证据,没有人会相信。”
“也正因为如此,我特意配合的碎花之举,不过是正好顺遂了她的计划,所谓不在场证明。”
云澜:“好了,情势如此明朗,我们可以放松回去休息了。”
诛心剑、中善、飓风和刹水:“是。”
这个女人,以怯懦的外表作为盾牌,误导旁人,不在场便无法联系到因果。
所以,君后会明知被陷害而无还手之力,也是败得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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