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过往
翌日一早，烟芜一醒来便看见怀里的猫蜷在一起睡得正熟。烟芜心想他当真说到做到，她翻身下了榻，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烟芜便着上了外袍。
叶少倾眯眼看着烟芜远去的背影，眼神有些玩味。
书房内，烟芜随手翻了翻叶少倾理好的账簿，字体锋芒展露无疑，横竖撇那步步送到。单看散漫，整体看来却十分整齐。
恍惚间，烟芜似看到叶少倾低头行云流水，墨发垂下，遮住半边脸颊。
她又翻了几页，发现昨日被她朱红笔勾出了的错账已经改了。烟芜放下账簿，又将旧账簿翻了几页，看见了昨日那男子的全貌。
叶少倾画得很传神，衣襟处的褶皱都勾画出来了。此人不是叶少倾又是谁？寥寥几笔却笔笔绝佳。
烟芜放下账簿，坐在案几边随手翻了翻叶少倾理出了的账簿，大概有三四不本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了昨日对叶少倾的态度，顿时心生内疚。烟芜顿时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叶少倾站在书房外，刚准备推开门，手伸到一半便撤回来了，忽然勾唇笑了。
下一刻，烟芜便打开书房门，叶少倾就上前一步，烟芜撞他撞得猝不及防。她鼻尖抵着叶少倾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怎么了，今日想开了，准备投怀送抱了？”叶少倾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刹那，烟芜对他的愧疚之心荡然无存。总觉得他这人能时刻让她心软，却也能顿时让她死心。
烟芜退开一步，道：“长皇子殿下，你是否觉得这样的自娱自乐很满足？”
“昨日不还一口一个叶少倾喊得亲，怎么今日又变成了长皇子了？”
“你倒是第一个喜欢别人直呼名讳的人。”烟芜揶揄道。
“准确来说，我很喜欢你叫我少倾哥哥。”叶少倾说着，又进了一步，“况且，我只喜欢你直呼名讳，开心吗？”
烟芜又后退一步，波澜不惊地道：“你喜欢又不是我喜欢，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一语末了，叶少倾忽然话题一转：“听说你今日要去钱庄，不若将我带上。”
烟芜看了看叶少倾的耳朵，又对上叶少倾的眼，似笑非笑地道：“长皇子殿下，你确定？”
叶少倾微微俯身，直视她的眼睛，道：“不若小阿芜帮我将耳朵抿去。”
烟芜瞥了他一眼，问：“为何？”
“我都将人给了你，你帮我一下又如何？”
烟芜盯着叶少倾半晌，才抬手去抿叶少倾的耳朵，顺带还捏了一把。叶少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下次便用这个。”烟芜递过去一个瓷瓶。
“你没给云纹吃？”叶少倾心底有些欣喜。
“他又并非重伤，为何要用？”烟芜有些奇怪。
叶少看着钱庄里的契票，眸中沉沉。也难怪昨日小阿芜如此虚弱，这么些契票，需得多少灵力。他拿起一张契票，细细观摩了片刻，找到了一旁的水盆，将契票放了上去。
原本契票上的花纹消失不见，中间却多了一个水波模样的水蓝花纹。
叶少倾端详了花纹片刻，才发现自己不会此类法术，心下有了计较，眸色越发深不可测。
“姐姐。”一道声音自门外响起。
叶少倾扭头看过去，正瞧见多日不见的姜偌桓。他似乎是御剑而来的，方从剑上下来，便朝屋里走来。
烟芜戒尺打在一位站姿有误的女子臀部，复又回眸转身，在瞧见姜偌桓后淡淡问：“这些时候的功课都会了？”
“会了。”姜偌桓停在烟芜面前，笑眯眯道。
“明日便抽查你。”烟芜的戒尺在手掌上敲了几下。
叶少倾危险地眯起双眼，疏忽而至烟芜面前，将二人隔了个严严实实。
烟芜见有团黑影过来，瞬息之间便后退了一步。
姜偌桓有些愕然地瞧着叶少倾，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
“论辈分，你应叫我一声姐夫。”叶少倾负手而立，躬身对着矮他一个头的姜偌桓波澜不惊地道。
一瞬间，整个钱庄的人窃窃私语起来，那些刚挑进来的人族少女不过是小声讨论阁主竟然有夫君，而钱庄内鲛人族人大多都是发出阵阵抽气声。有些人甚至还道能一睹长皇子殿下，此生足矣。
叶少倾对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勾了勾唇角，下一刻，烟芜便打断叶少倾。
“还未成婚，怎可轻言夫妻？是你草率了吧。”烟芜说着便将姜偌桓拉过了来。
“偌桓，莫要听他的。”
叶少倾笑意收了起来，才缓缓转身。
那些人间挑出来的少女大大多手二八芳龄，烟芜看她们年龄小，要求便松了些。
那些女子皆是凡人，出身贫苦家庭，烟芜选了些好看的女子到钱庄来迎接来宾，剩下的长相中等的便被调去后面处理事务去了。
“绷紧。”烟芜拿起戒尺，打了一下左边女子的手臂。
女子似乎有些害怕，身子有些抖。
烟芜叹息一声，右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缓声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叶少倾一直站在她身旁，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担心，若是她吃了你，我便吃了她。”叶少倾对女子道。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眸中满是惊艳。烟芜默不作声地看着女子，又淡淡瞥了一眼叶少倾，弄得叶少倾不明所以。
“不若你去教教偌桓？昨日瞧着你账簿倒是整理得倒是妙。”
叶少倾走近，靠近她耳边轻声问道：“那……我可有什么报酬？”
烟芜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叶少倾顿了片刻，才道：“好好好，听你的。”言语之间宠溺之意尽显。
烟芜瞧着他远去，这才收回视线，继续训练迎宾少女。
“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但我从你们父母手中买下你们非是要你们以色侍人。所以，日后若有人手脚不干净，也无需对她们客气，交与我栖水阁便好。不过他们不可轻薄你们，你们也不可自认轻贱，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没必要矫揉造作，扭扭捏捏。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阁主。”女子齐齐道。
未时一刻，烟芜觉察到肚子似乎有些饿了，看了看外面的日晷，才知道早已过来用膳的时候了。这便吩咐厨房去做午饭。
姜偌桓这时便拿着一本账簿过来，对烟芜道：“姐姐，我已经整理好了一本账簿了。”
烟芜拿起来翻了翻，点点头，将账簿递给姜偌桓。叶少倾斜倚在后面的柱子边，瞧着烟芜翻账簿的样子，勾唇笑了笑。
未时三刻，厨房才将午膳做好，烟芜这才让少女歇息片刻。
她走到钱庄的后院，寻了个桌子坐了下来。甫一坐下来，叶少倾便坐在她身旁。
“今日可满意？”叶少倾勾唇问。
“长皇子殿下，你是如何学会理账簿的？”
叶少倾离近了些，就差与烟芜鼻尖相碰了，烟芜往后坐了点，叶少倾有往前。烟芜退一步叶少倾便近一步，眼见烟芜身子已经悬空了，仅差一步便掉下去了，叶少倾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
“我还是不喜欢你叫我长皇子殿下。”叶少倾喉结滚动，声音低沉。
烟芜抵了抵他的胸膛，示意他后退。
“那你要我怎么叫。”烟芜淡淡道。
这倒不知为何，烟芜念出来分明是平淡的语气，叶少倾却将她当做是疑问。
“不若叫少倾哥哥如何？”
烟芜撑着桌子站起来，道：“殿下你怎么还未放弃？”
“不然你还是叫我少倾吧，我不喜欢长皇子和殿下这个称呼。”叶少倾低声在烟芜耳边道。
烟芜偏头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叶少倾见她紧盯着自己，也不闪躲，勾唇笑了。
叶少倾自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捻起丝帕的角为烟芜细细擦去嘴角的余渍。
“小的时候妖皇为了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曾将我关在明宫的书楼里一个月。那时没人给我送吃的，妖皇对我很严格，学不会便不让我吃。我母亲曾给我送送晚膳被宫人发现，妖皇便将她打入了永巷洗衣服。后来便在书楼里学会了不少东西，包括理账簿。”叶少倾似乎对烟芜十分有耐心，眼里是不同以往的认真，手中的动作也是缓慢至极。就连声音都放缓了语速，似乎在诉说着无关自身的事。
彼时后院用山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烟芜和叶少倾。连姜偌桓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日头渐高，却不见热意，总觉得光芒不盛，如何也暖不了人心。
烟芜听他说完，才想起了这些事。她其实都是知道的，但似乎埋藏在她心底太久，显得有些不真实，如今听他说来心里才有些怜悯疼惜。
烟芜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淡淡道：“都过去了。”
叶少倾似乎笑了：“怎么了，小阿芜心疼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方才不是问我如何学会理账簿的吗。”
“小阿芜你还想多听听吗？”叶少倾忽然凑近她耳边。
烟芜不知道怎么想的，莫名其妙地就点了头。
叶少倾勾了勾唇角，淡淡又开口：“之后我母亲去了永巷洗衣，染了一身恶疾。我去看时她已经病得不轻了。后来我答应她，一定要在修为上有所建树，待我修为已入大乘之时，再去找妖皇让他放我母亲出来，他当时忌惮我的修为，便答应了，可去再去永巷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我母亲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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