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去医院的时候碰到了及川彻。
你刚准备进诊室，就碰到一路跑过来的他。
“小泽，你怎么在这里？”
“及川君？”
他为什么会来医院？
看起来也不像哪里受伤的样子。
“及川君，你受伤了吗？”
“呃……对，是膝盖的伤，之前比赛不小心伤到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
和他同桌一年，同班一年半，你记得及川彻从来没有生病过，哪怕是感冒。他嘴上说是伤到了一点，可是这种膝盖的长期劳损可是很磨人的……打排球真辛苦。
“那就好，平时要多注意啊。”
唉……外伤和内伤哪个更难受也说不好。毫无疑问小泽秋穗是痛苦的，时不时的发作，自己被无法控制的阴影时不时地攻击一下，你是亲眼见过的。
可是外伤也痛得很……比如她昨晚掐着你的脖子不放，真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离开世界了。
总之这个世界有一万种让人受伤的方式，没有哪种是不难受的。
“那学校见，及川君。”
“……好。”
……
“及川君？你怎么还在？”
出来的时候及川彻还守在门口，见你出来，把你拉到旁边用来给精神病人放松心情的露天花园里。
“小泽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及川君，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是把你当精神病人了吗？
也对，一般人都会担心一下的吧。
“呃，就是，那个……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吧！和，和我说也行……”
可能是有做贼心虚的心理，你总觉得及川彻好像知道小泽秋穗的事一样。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你已经努力避免和别人提起你家里的事情，在学校里除了老师和真希没有人知道，而他们又是绝不可能对别人说的。
就是觉得稍微有点感动。
不过也只是感动了一刹那。
这种事要从何说起啊……如果只是简单带过一句我妈精神有点问题，及川彻会继续一脸关切地追问下去吧。
面前的人可是及川彻哎。
青叶城西排球队的王牌二传手，校草，现充，未来的新星。你的破事明显就和他沾不上什么关系。
大概是本能的自卑，你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给他看。
“我真的没什么事，别担心了，及川君。”
及川彻的眼睛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
“啊，没，没事就好……”
“嗯，我回去了。”
“姐……姐，你想啥呢？”
星树抢过你手里的纪念章挂件，皱着眉打量起来。
“这就是男朋友送你的？”
“什么男朋友！别胡说！”你一把把东西抢回来。“你今天来干嘛？”
“嘿嘿，我知道姐姐很想我的……不过今天来确实是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这个暑假就要搬走了。”
你愣住。
“搬走……去东京吗？”
“嗯，老爸说他工作上的事，要调到那边去，我也要转学去那边了，正好为考那边的高中做准备。”
“……哦。”
其实你心里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从星树选择跟着爸爸开始，你们就一定会分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问也知道原因，小泽秋穗总会过分热情地背着爸爸看星树，原来都是一个月一次，现在变成了一周一次。而且东京的教育资源比这里要好些，是个正常人都会想带着儿子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的。
从小到大你们还没有分开过这么远的距离。
你和父亲平时不怎么联系，所以虽然他每月都会打钱过来，但估计那也纯粹是出于同情。他心里有没有小泽秋穗也不好说，因为离婚后他也一直没有再婚，只是一直在外面找女人。
“哎呀，你别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他装作大人一样摸了摸你的头，虽然才初三，但是星树已经比你高出半个头了，“我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的！”
“好，那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我暑假才走呢！！急什么！”
“那你快回去写作业吧。”
“姐姐！你怎么这么无情！！”
送走他之后你一个人靠在门上暗自神伤。
其实是不想被他看出来。
你怕你下一秒就会哭。
那天之后你总去找真希——你身边唯一一个可以百分百信任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人。反正是从小认识的，去她家住两天小泽秋穗也不会说什么。
其实就是寂寞了。
星树走了，及川彻虽然跟你熟悉了起来，但还是无法在他面前吐露心事，小泽秋穗的精神状态还需要你担心。
“哎呀，你可不能一辈子都吊死在我身上啊！”
“我只有你了啊。”你握着她的手，认真异常。
“你有点出息吧你！”真希推了推你靠在肩上的头，“及川彻是在关心你啊！！你不能这么傲娇了！！”
“……我没有傲娇。”
“那你就主动点啊！去做一些主动的事情？”
“比如什么主动的事情？”漫画小说电视剧都看得不少了，很多东西套用在及川彻身上也十分合适。
“送毛巾送便当送水什么的，他约你出来玩你也约他出来玩啊！”
“……可是我听说他换女朋友很快的，万一我追到了岂不是要白白浪费我第一次谈恋爱的这个宝贵属性？”
“他对你是不一样的啊！”
一年一度的ih预选赛要在仙台市体育馆展开，今年青叶城西也是卯足了劲。比赛前一个月及川彻也不再来你这里腻歪了，每天都在体育馆练到很晚。
你偷偷去看过几眼，他是真的在认真训练——本来以为及川彻是那种天赋型选手呢，平时吊儿郎当的，在比赛的时候发挥自己的天赋的那种类型。
没想到还真的会训练得要死要活的。
体育馆里有些闷热，一脚踏进去就能闻到塑胶地板的味道，放眼望去是满地的排球。
找了半天及川彻未果，一低头，发现他正躺在角落里气喘吁吁。
“……小泽？”
“……咳。”
他的脸即使沾满汗水，发型凌乱，眼神无光，甚至倒过来还是那么好看。
虽然感觉有些不合时宜，但也不能白来这一趟。犹豫再三你还是把藏在身后的水送给了他。
听了真希的建议，你决定开始主动一点。
……送便当什么的你觉得还是太过分了，于是就决定送个水。
及川彻开心得从地上弹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
“你是专门来给我送水的吗！”
“……也不是专门，正好买多了一瓶。”
“嘿嘿，谢谢你！！”
“比赛要加油啊，及川君。”
他点点头，拧开瓶盖，一口气把水全都喝完，将白绿色的短袖卷起，擦掉残留在嘴边的水，露出精壮的腹肌。
“嗯！你要记得来看啊！”
“嗯，我会的。”
……好了好了，东西也送到了，油也加过了，好像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了吧……再待下去就会显得很奇怪，毕竟这里现在没有第三个人。
再盯着他看下去就又要暴露自己容易脸红的毛病了。
“哎，你这就走了吗！！小泽！！”
“嗯，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哎，那等等我！”
“……及川君不是还要练习吗？我就不打扰你练习了。”
“这……好吧。”
……趁自己脸还没变红，你逃了出去。
青叶城西输了。
五局三胜的比赛，青叶城西打了三场就精疲力竭，整场比赛速战速决，对方丝毫没有要拖泥带水的意思。
有点不敢去看坐在网前的及川彻。
隐约看到穿着紫白色队服的白鸟泽王牌和及川彻说了什么，他好像很低落的样子。
那一行人走过，没有胜利之后的骄纵，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打了一场比赛，看起来没多累，不带任何感情，干干净净地走出来了。
然后他们会继续备战全国大赛，成为宫城县的骄傲。
……觉得很不服气。
你平时不是个热血的人，对比赛这种事情也都是带着理性去看的，比如自家的主攻手确实不如对方的主攻手有力量，会找角度认真复盘什么的。可是现在理性不起来，胸腔里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可能是跟及川彻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人也变得情绪化起来。
正想着及川彻，就碰到了他。
“呀……真巧呢，小泽。”
“……不巧吧，是及川君让我来看比赛的。”
再怎么故作轻松也还是能看出他的不开心。
“……一，一起回去吧。”
“……好。”
青叶城西好像……和白鸟泽学院打了挺多次，都输掉了。如果你是及川彻，肯定会气疯的。不甘之后是嫉妒，嫉妒之后又会是不甘，最后变得怅然若失，开始质疑自己的才能与前进的方向。
你感觉及川彻现在，也许特别需要肯定和安慰。
“下次一定可以的。”
“嗯，谢谢你。”
“……及川君，今天的比赛很精彩的，真的。”
“小泽，不用这样安慰我啦，我没那么不开心，哈哈哈。”
“……在我眼里及川君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很厉害的人，所，所以下次一定会不一样的，别灰心。”
……逐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的是和及川彻认识久了之后就会变得如此……如此厚脸皮。
可是你说的是实话。
要不是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根本不敢说出来好吗！所以说及川彻快点好起来吧！像平时那样！别垂头丧气了这样和你说话的人会很不适应的啊！！
“哈哈哈，太夸张了，闪闪发光什么的……”
“嗯，一看就是那种会被国家队选上的好苗子。”
“哪有那么夸张！！”
“……其实及川君的位置很难打的，或许主攻手得分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强，”她顿了顿，“但在我看来及川君在做着比他们难很多的事，所以……你一直都是很厉害的人。”
怕自己鼓励得不够直接，你又多补充了几句，句句属实，发自肺腑。安慰一个人的最好方式，第一种是让他觉得别人也不如自己惨，第二种就是让他看到自己的优点从而从根源上觉得自己没那么惨。
不，不会说错了话吧。
毕竟也不是很专业。
可是在你看来主攻手只要扣球就好了啊，本质上只是训练身体本能和反应能力，二传手还要动脑子。
“对不起……我没那么懂排球，可能是在乱说，但是及川君真的是很厉害的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
他修长的手掌覆在你头上缓缓摸了摸。
太好了，他终于笑了。
果然还是人的笑脸看着比较舒心……尽管你不爱笑，但还是会羡慕这种笑起来很好看的人。
“对啦，小泽你……有喜欢的人吗？”
哈。
哈？！！！
这没头没脑的是在说什么？
不过你还是肯定了。
“……嗯。”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眼看着就要捅破，可谁都没有去捅。轻浮如及川彻，也没有再对你说什么。
或许他是喜欢你的吧，或许，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可能不到50，也可能不到20……或许是你根本会错意了呢。
可在当下的情景之下，心里就自然而然地朝着那个走向幻象，一发不可收拾，哪怕只是沉浸在自我满足的浪漫氛围里，享受那一刻和他相处的时光也非常开心。
宫城县有个生物化学综合知识竞赛，说是会对将来升学和就业有帮助，本身你也蛮喜欢生化这方面的知识，将来也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就报名参加了补习班的培训。
遇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男生。
梳着一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发型，穿着平平无奇的运动服，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眼里却深藏着不驯。
座位是按照报名顺序排的，他坐在你旁边，见你看着他，便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来自白鸟泽学院的白布贤二郎，今后请多指教了。”
原来是白鸟泽的。
“你好，我是小泽由理。”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你不想透露太多信息，何况和县内升学率最高的白鸟泽学院比起来其他学校都略显逊色，心里本能地会对白鸟泽的学生有些敬畏。
“学姐是青叶城西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之前ih预选赛的时候好像见过，所以有印象。”
……原来是白鸟泽排球队的，洞察力还真是可怕。
你想起来了，白布是和及川彻打同一个位置的。
你只是找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坐在那里，比赛结束后和及川彻说了会儿话，他竟然都能注意到。二传手都是观察力这么强的人吗……
白布君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不近人情，会耐心地和你讨论问题，有时候下课有点晚，天很黑，他还会主动把你送到公交站……其实你觉得不用，但有时候补习班很晚下课，白布总是能把话说得你毫无拒绝的余地。
……人还挺好的吧。
如果抛开他是及川彻的对手这一点不谈的话，在生活里他真的是个挺好的人。
某天晚上下课白布说他来这附近有点事，于是就和你一起搭了公交，在同一站下车后你们朝两个方向分别。
没过一会儿及川彻就来了。
“嗯？及川君？”
“哟，小泽！”
“刚下补习班吗？”
“是啊。”
他还在喘气，看起来是跑过来的。
为什么要跑呢？
记得他家也不在这个方向啊。
“刚刚我看到白鸟泽的人和你在一起……你们认识吗？”
“啊，你是说白布君吗，我们在上同一个补习班，要准备参加一个知识竞赛。”
然后及川彻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及川君？”
“啊？”
“你脸色很不好……没事吗？”
“没，没事！没事！”
紧接着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
“小泽你喜欢他吗？”
“……哎？”
“那，那个，白鸟泽的白布君，你喜欢他吗？”
“……哈？我，我没有啊！”
问这个干嘛啊？
你们只是普通的补习班同学啊？只是普通地走在一起啊？这都要被怀疑吗？你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知道了。”
他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转过身走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好好地跟你挥手告别。
唔……对方是白鸟泽的二传手，所以及川彻应该不是很喜欢他吧，这可以理解。毕竟已经输给白鸟泽很多次了，换做你是及川彻也不会喜欢白布。
可是也不至于那么不开心吧？
难道他们私下里还有什么过节？
“竟然还有这种事？！”
你把事情跟真希说了之后，她想了想。
“他肯定是吃醋了啊！！看到你们俩走那么近！！”
“可我都说了我没有喜欢白布君啊。”
“是啊，那他为什么那么不开心？”
上补习班的时候你一直在走神想这件事。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比较好。回想起那天他离开时的样子好像……有些反常。
如果像真希说的他吃醋的话……该怎么解释呢。
就说……及川君你没误会吧？我真的没有喜欢白布君，不对，这样说好像有点太刻意了？那就说，及川君，我那天只是和白布君说说话而已？
在打开聊天软件的一瞬间，所有的解释话术都白想了。
及川彻交了女朋友。
你不常刷社交软件，这软件又有些延迟，一个人换了头像不会立刻显示出来。你点开他头像的大图，是和女朋友的亲密合照，两个人看起来很配。
点开他的动态看了看，一条有很多点赞和评论的，滑上去仔细一看，是及川彻和一个女生的合照明晃晃地，刺痛你的眼睛。
照片里的他笑起来很好看，新的女朋友笑起来也很好看。
你不认识那个女生，只知道好像是同年级的，不记得是哪个班，但以前下课的时候总来找及川彻，本以为他们只是朋友。
朋友。
“小泽，我们还是朋友吧？”
对他来说，异性之间的友谊到底算什么啊。
搞不懂。
搞不懂啊。
为什么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总是那么容易啊。
感觉自己总是在自作多情，把自己放在无人知晓的漩涡里。
手机屏幕上落下几滴液体，把那些祝福的文字都模糊掉。
视线也变得模糊。
“学姐，下雨了……小泽学姐？”
啊啊，原来是下雨了啊。
“下雨了啊，哈哈，怪不得……”
刚好车来了，你逃也似地上了车，钻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把手机锁了屏，紧紧捏在手里，转头看向窗外。豆大的雨水劈里啪啦地打在车窗玻璃上，车开得快，留下潦草的痕迹。
上次他和星野学姐官宣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难过。
为什么这次心里这样不舒服，无非就是你以为及川彻约你出去玩，整天缠着你是因为喜欢你，结果是你会错了意。只是因为这种先提高预期然后出现最坏结果的事情概率太小，所以实际损失会很大。
所以说人不能轻易对一件事情抱太大的期望啊。
可是没法不承认。
你已经像那些普通的女生一样喜欢上了及川彻。
不是那种作为粉丝团给他加油的那种喜欢，不是那种会给他做小饼干的喜欢蹲在体育馆门口等他的那种，不是那种常常比赛都会看并跟小姐妹吐槽“我家哥哥身材真好”的那种喜欢，是那种，会因为他和别的女生要好哭出来的喜欢。明明只是同学关系。
明明只是他口中的普通朋友。
“学姐，到站了哦。”
要不是白布提醒你，你都差点坐过站。
外面还下着雨，他替你撑着伞，一路走到你家门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家不在这个方向，还是一路跟着你走到了这里。等会他回家的时候还要再等车……啊啊，又给别人添麻烦了。看来是因为你状态实在是很令人担心，所以连白布这么冷静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才跟着你过来的吧。
也不知道今天小泽秋穗会不会回来，有没有按时吃药。
星树也走了，回去之后家里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开灯，没有人说话。像今天这样下雨的日子，也没有人会提醒你记得带伞。
糟透了。
可是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及川彻。
如果高一开学那天，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学姐，要纸巾吗？”
……
“……学姐，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这里没有人。”
……
“……学姐，你回去之后记得喝姜茶，不然会感冒的。”
……
一个人坐在桌边哭了半天之后你才觉得缓过来一些，发了几条消息给白布，说是今天自己状态不好，让他别担心。
果然是会错意了。
从一开始就会错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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