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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李家


“小娘子稍候,喝些茶水。”

        “诶,没事没事,我自己可以。”

        江绫显得有些拘谨的坐在李家招待客人的小厢房内,因为她跟李世民刚走进李家的大门就碰上了下班回来的唐国公李渊,荣幸的收获了高祖陛下全套的眼神问候,随后李世民就被凶巴巴的带走的缘故,她多少是有些不安。

        虽然相较于李世民那位慈眉善目却不怒而威的父亲,国公府里的婢女还是热情且友善的,一个个长得好看也温柔,时不时给江绫递个糕点茶水啥的,但对方又太过于客气……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贵客,普普通通一个商人之女,来自自由平等的国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娇贵的身份可以接受几位姐姐的卑躬屈膝,因而显得小家气。

        这样没经过大场面的抓耳挠腮,就好像一个穷学生第一次走进了服务周到的高阶会所,遇到了一个比海底捞最热情的小姐姐还要热情的服务人员,第一次,真的很难学会心安理得的躺平享受。

        好在小姐姐都是经过训练的,对江绫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过度的“礼貌”,没有半点看不起她的表情,更没有自视甚高的动作。

        在收到江绫客气的“拒绝”后,小姐姐只是将茶水轻轻放在江绫手边,随后就善解人意的退了出去,然后,严谨的合紧了门。

        而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里屋正厅内就没有这么静谧的气氛了。

        李氏夫妇正跪坐在主位上,对面相视,确认了对方眼睛里亦是与自己相同的,对跪在地上侃侃而谈的李世民的不满。

        “阿耶为何不愿意怀疑,江家抄家之罪大有疑点,且不说拒不奉船并非死罪,哪怕是以大不逆治罪也要有文书圣旨下发,断不可能如此随意,何况我在汝南城并未见监斩的郎将手持诏谕,有假传圣令之嫌,此乃冤案,是欺上瞒下,阿耶应该向圣上检举才是。”

        有一个正直的儿子,但李渊却并不怎么开心,甚至额头还有因怒意而不断暴起的青筋:“好啊,我真是有个好儿子,你自己都审完了,还想干什么,把这群欺上瞒下的王公贵族都抓到你自己建的大牢里关起来?”

        !

        “阿耶何必阴阳怪气,儿子只是提出一种猜测,向阿耶讲明,是希望阿耶能留下江小娘子,将事情经过细细查过,若有隐情可由江小娘子做控告或阿耶亲去举告……”

        “胡闹!只要我一日还没死,你就休想留这么一个祸根在家里祸害咱自己家。”

        李世民话还没说完,就被亲爹堵了回去,一时都懵了,可李渊骂完还不解气,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指着李世民的脑袋瓜子左右踱步:

        “你还没袭爵呢,就敢就给尚书柱国定罪了,要是给你袭了爵位,你是不是还要上天啊。”

        “爵位是大郎的,也没我的份。”

        “还敢顶嘴?!是不是把你惯的。”

        李渊怒斥,连平日最维护二儿子的窦氏也有些许责怪的神色。但李世民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不道歉也不解释,倔强的用一言不发表达自己的抗议。

        对这个从小主意就大的儿子,李渊是又喜欢又恼怒,尤其每次都无惧无畏的做些忤逆父亲的事时最甚,再加上他突然在洛阳消失,连封书信都未留下惹来全家几日的担心,不善表达的父亲急火之下抓起桌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扔了过去。

        “你干什么。”

        瞧见动手了,窦氏这下就急了,跑过去把二儿子护在怀里:“再如何你也不能拿东西往孩子脸上扔啊,真伤到了可怎么办。”

        她家二郎这张风神俊美的脸,从来都是窦氏最得意的杰作,那可是娶媳妇的活招牌啊,当时亲家舅舅可是一见这张脸就痛快的把婚事定下来了,伤到任何一点,她都会很心疼的好吗?

        揉搓着爱子的鬓角,得到抚慰的李世民在窦娘子的怀里抬起头来,那双遗传了母亲年轻时风情万种的眼睛受了委屈,微微睁大的时候,总会泛起湿漉漉的光。

        被这样的眼睛一瞧,哪还有什么气能生的起来,何况她这个这么大块头的儿子还是最会撒娇的一个,每每激起她最多的怜爱,只想把全世界都给他。

        “罢了,罢了。”心软的窦氏开口给丈夫顺气道,“他安全回来了就好,孩子还小,童言无忌的你也那么认真。”

        说完又低头劝儿子:“你阿耶刚在这边入职,还要忙活大军出征的事,要有轻重缓急,江小娘子是冤是恶,咱们等到这场仗打完了再说。”

        李世民闷闷的答道:“知道的,阿娘。”

        李渊还要说些什么,被窦氏一个凌厉的眼刀飞了回去。等视线又落回李世民身上,才重新变成温润如水的模样。

        哄着孩子站起来给亲爹道了歉,又推着叫婢女带下去梳洗梳洗,千答万应着会妥善安置江小娘子才把人安抚出去。

        李渊还是有些惧内的,等确认李世民已经走远了,才试探的问自己老婆:“娘子,你确定咱们真要趟这趟浑水啊。”

        窦氏睨了他一眼:“我总得先去瞧瞧那孩子。”

        而过去这么久,等在偏房里的江绫早就不耐烦了。她无聊的吹着茶碗里的红枣片,数着那碗粥一样的茶汤里还有多少种配料。

        托着腮的姿势累了,她就换了一个角度,把下巴放在桌子上,两条腿大岔着,整个人都像没了骨头一样软踏踏的趴在那里。

        所以当窦氏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没规矩的景象,即便江绫已经第一时间直起了身子,把腿放回该放的位置,但还是来不及了,那个窦氏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不雅的姿势已经由于过于震撼,而深深的刻进了窦氏的脑海里。

        “娘……娘子好。”江绫尴尬的行礼问安道。

        窦氏还有点没反应,直愣愣的走了两步坐下,才在身侧婢女的提醒中回神:“诶,好,江小娘子是吧,招待不周让你等久了。”

        “没有没有,是我失礼了才是,我才要向娘子道声抱歉。”

        窦氏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她长得美,也没什么有攻击力的样子,大家大族的出身赋予了她举手投足间的慈眉善目,宛如菩萨临世,天仙下凡。

        “小娘子还有总角,芳龄几何?”

        江绫答:“小辈是仁寿年最后一天生人。”

        “族中已无其他亲眷?”

        “族中尚有,但多数久居在江都,少有往来,绫也不知他们具体的住所和姓名,这回家里又遭无妄之灾,就怕他们为了避祸再难寻其踪。”

        说完,江绫也顾不上要不要脸的事了,求人多少要有求人的态度,反正在座的都是老老老祖宗,于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对窦氏说:

        “娘子,我自知接下来所言可能多少有些没脸皮,但形势所逼也不得不求一求娘子,绫幼失怙恃,本该去投奔自家亲眷不该为难您家,奈何族亲大多已出三服,我又无家财傍身,甚至如今还算得上半个逃犯,实在不敢想象有哪家会收留我,难得遇见您家二郎好心,口头答应可以留我,一线希望,若断了,江绫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怕是自生自灭清白受辱,与其如此还不如求求娘子,哪怕端茶递水,描眉研墨,就是做一辈子婢女伺候娘子,江绫都无怨无悔。”

        说完,江绫双手叠放伏在地上,额头结结实实的砸上去,给窦娘子磕了个头。

        就当拜年了。

        江绫咬咬牙,把那一点不习惯混着生活所迫和入乡随俗八个大字吞下去。这番话还是在路上的时候李世民教她的,她再多少自我发挥了一点,不知道能不能达到让窦氏“心软”的效果。

        而窦氏考虑了很久,久到不习惯跪着的江绫腿都有些麻了,才终于听见了她的叹息。

        “是小了点。”

        大概是道德绑架的功劳,窦氏万般无奈的接受这个结果,总不能真把这个比她最小的儿子还小的孩子赶出门去吧。

        窦氏心想着,把江绫扶了起来:“来,好孩子,你这么标致的人儿,哪个有儿女的会忍心不管你呢。”

        是呗,颜值即正义。

        从她发现这辈子上天给了她这副绝美的容颜开始,她就想说这句话了。

        但即便是做婢女,世家大族的婢女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除了模样好,江绫就好像再没什么优点似的。

        窦氏有点为难,就喊江绫走两步,于是江绫端正着仪态努力走出了一条直线。

        ——早知道当年真应该听江斌的话,跟着仪态老师把仪态练好一点。

        哪知也许是期待值过低的缘故,江绫多少被培训过一点的底子好好走起来还是有点模样在的,窦氏终于有了些满意的神色,江绫这才松下心来。

        “好孩子,没关系,这都可以学。”

        她似乎是真的满意了,边说还边拉着江绫的手拍了几下:“既然你有心我家,那这个主我便做了,只不过你是二郎带回来的,二郎和媳妇很快就要成亲了,我也怕你在这里万一惹得两个小夫妻新婚就闹矛盾呢?”

        但紧接着她又给出了解决的方案:“不如这样,我女儿安娘,前阵子刚刚生下一个儿子,你到她那住上一阵子,顺便帮我照顾照顾他们母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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