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军是女娘
江绫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客人，只求扒着李家就好，无所谓安排去哪里。
更何况那位刚生下儿子的安娘——结合线索可知大概率就是李世民那位三姊姊了。
话传到李三娘那边，李三娘也是没有意见的，她正在坐月子，不缺人伺候但是闲的发慌，巴不得来个新面孔□□，不是，闲聊一番。
唯独李渊有点想有意见，但被窦氏一眼瞪了回去。
“夫君之前是怎么说的，说万家小郎君年纪小，会被宗族人欺负，不如跟他姐姐在一起，他多大来着？好像比这江小娘不大几个月吧，怎么？夫君这会儿突然就没有慈悲心肠了么。”
每到争执，窦氏是必将小妾万氏或者万氏那个住在家里的弟弟搬出来嘲讽一番，那能怎么办，爱妾在怀的李渊自知理亏，只能当自己是死了。
所以刚来大兴的江绫在李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被呼呼啦啦的安排上了前往柴府的马车——车上还装了很多窦氏给女儿用的体己物。
当李家的马车到了柴府门前，还是主人柴绍亲自出来相迎的。
在路上，有服侍窦娘子多年的老妪跟江绫大致讲了讲三娘子和三娘子相公的事情，再结合江绫本身知道的，大概了解到了柴绍这些年包括往后许多年对李家死心塌地的原因。
原来这柴绍本也是贵族出身，少年就在杨广的长子——元德太子杨昭身旁伴驾，官位是千牛备身。
在江绫的理解里，这个官职大概就是带刀侍卫，禁军小队长那种意思，可见那时就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可惜大业二年，也就是柴绍迎娶唐国公第三女后不久，杨昭病逝，还不到二十岁的柴绍就喜提了人生的第一次失业，接着就是父母亲接连病故，三年又三年的守孝。
要不是有这层原因，身强力壮的夫妻俩也不可能成婚都这么多年了，到今年才终于有第一胎。同时也是亏得家底丰厚外加岳丈照顾，不然寻常官吏家谁遭得住这样的“好”运气。
江绫跟着那位老妪，在柴绍客客气气的接洽下迎进了门，听这男主人有条有理的把来人和物品都安置到位，就知道他居家这几年不是个伸手等饭，无所事事的。
进了屋，江绫终于见到了一直活在传闻中的那位大唐女将——她额间带着一块宽大的丝织的头巾，华美异常，但发间未饰一物，应是没有下床的缘故。
老妪向三娘子问安，江绫也学着她的样子向三娘子问安。
李定安笑了笑，大约是觉得江绫又机灵又笨拙的样子很可爱，就把她叫到了跟前：“你就是二郎从洛阳带回来的那位小娘子了？”
江绫点头，李定安笑的更明显了，上下打量一番后“啧啧”的打趣道：“我这二弟，真是长大了。”
一旁的柴绍也很配合，甚至还假模假式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才说：“要十六了，可不长大了吗。”
杨木木一个三十几岁的老阿姨都快被他俩弄羞红了脸，一通“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三连否认，可是并没有人在意……
从籍贯到家世，再盘问到江绫如何和李世民相识，包括对李二郎什么印象，柴绍夫妇一唱一和，在这方面堪称模范夫妻。
江绫楚楚可怜的向老妪求助，但老妪只是一笑置之。
直到明眼见柴绍夫妇闹够了，老妪才开口解围道：“三娘子，二郎过几日还是要同长孙娘子新婚燕尔的。”
“嗐，知道轻重，这没外人我说着玩玩而已。”
那老妪又若有似无的向江绫投以眼神，江绫恭敬的接受了，心知人家在点她呢，不傻就得赶紧表个态度，安分才能有肉吃。
“那老奴就放心了，江小娘子能放在三娘子这里，主母也是放心的。”
李三娘在榻上微微欠身：“烦劳邕娘向阿娘转告，三娘很好，叫阿娘不必挂怀。”
柴绍也道：“也劳您代我谢过外舅，外姑这多次的照顾。”
两相再三辞别下，柴绍才终于把这位邕娘送上了返回李府的路。
邕娘出了门，李定安这才能不那么笔直的支着身子，微微松懈了一些向后靠了靠。
即便性子调皮，即便武艺超群，放松时候的一举一动也依然有大家闺秀的优雅和高贵。
江绫很有眼色的上前去扶的时候，心里才明白，电视剧里演的，自己方才在窦氏面前出丑的，是有多“乡野村妇”，多让人家世家大族看笑话。
于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想做好一个古代人，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想让人瞧得起，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还差的远。
调整好李定安身后的隐囊，好让李定安能舒服一点的背靠上去，退出来的时候，江绫眼睛的余光正好与抬眸看向她的李三娘相撞。
这一眼，李定安看了很久很久，看到江绫头皮发麻，甚至开始发怵自己是不是又踩到什么雷点了，结果，沉默，又沉默之后，李三娘突然又开始笑。
“刚刚说到哪里了，你还会骑马是吗，六岁学骑射，真厉害，比好多男子都还早那么一点呢，怎么说，敢不敢和我的婢女比一比呀。”
……
唐国公府里，李世民梳洗一番过后又重新去给父母请安。
他本是翩翩少儿郎，虽未显英勇神武之名，但已有万夫莫开之气，稍加打扮就能迷倒万千少女。可惜，名草有主。
李渊的脾气就像夏天的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贵在想得通。
刚刚还气的要杀人，这会儿又变得和眉善目起来，看着儿子平平安安的笑得比谁都欢。
长子李建成也听说二弟回来了，终于肯从他独居的那个院落里走出来，李世民一见了他就变的规矩起来。
李建成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动，然后自己给父母问了安，坐下了才开始训话道：“二郎一番突然失踪，可叫耶娘与兄弟好担心。”
“是，已向耶娘问过不是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好。”李建成点点头，他就是来看一眼知道二弟平安，别的也没什么事，看完了，就想拖着他现在这副不太爽利的身子，接着回他院里呆着了。
但窦氏不想他这样，于是叫住了他：“大郎，你弟弟过几日就成亲了，你做兄长的，再嘱咐弟弟几句吧。”
李世民眼皮活，也接话道：“是啊兄长，弟弟成婚在即，兄长不嘱托几句夫妻之道，也祝福弟弟几句吧。”
哪知李建成压根没有半分活气，说话都很是勉强，他眼神空洞如同连魂都被抽走，喃喃的声音只有最近的三人和风听得见：“我一个鳏夫，嘱咐你什么啊，别再把这坏运气也渡给你了。”
说完，只留下他渐去渐远的身影和一室的静默。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李建成的婚姻从来都是窦氏心中的一块伤病，甚至就连李渊，一想起大儿子都要感慨一句家门不幸的程度。
窦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终于抱上孙子，偏偏又出这种事。”
李渊也是感慨万千：“年前头的事，太突然了，再给他几天缓一缓吧，肯定没事的，别担心。”
“我不担心。”窦氏抽开了李渊想要去安慰她的手，“本来那儿妇也不怎么样，远不及给二郎挑的，等二郎成完亲我再给大郎好好寻个就是了。”
二郎点点头，表示非常认同那句“远不及”。
转眼日子就过去了好几天。
李家上下忙着迎亲，成亲，新房的安排和布置，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江绫也没闲着，没闲着在柴府跟人拼刺刀。
当然，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刺刀，是隋唐军中所用的马槊的改良版。
——都是李三娘给她那个刚出生的儿子准备的。对一个小娃娃来说，一整箱的预备量，江绫已经替这个将来会叫柴哲威的小娃娃手疼了。
而且也不仅是替他，主要是她自己真疼。
想到这江绫都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啥都说，啥都说。
这柴绍夫妇要是另谋高就肯定是牢房里套话的高手，三下两下就哄江绫把她识字，还学过马术的事情说了出去，然后夫妻俩就哄着她跟家里的婢女比马术和射箭。
那可都是些习武之人啊，哪是江绫这种半吊子比的了的，她又没有女主光环，就李三娘养的那些不是人骑的玩意儿，她没从马上摔下来就已经是手抱的够紧了。
看着江绫骑这些烈马确实危险了点，李三娘就又问江绫学没学过马槊。
救命，为了逃离这个虎狼般的马窝的江绫稀里糊涂的就答了个“会。”
——她会耍。
但是李三娘哪里是要看她耍，她是想看她跟人打好吗。
江绫对着站在她对面的对手，也只敢在心里骂一句李三娘丧心病狂。
她才多大？柴府和李府的婢女多大？就算李三娘已经把难度降低到让她跟府里的厨娘耍，江绫也打不过啊。
你见过小孩和大人打架，打赢的吗？
她蓦然就有点理解长孙无忌绕着李三娘走是为什么了。
“我不行了。”江绫摆出一副死样。
她是真的装不下去矜持了，两条腿酸到几乎走不动路，为了小命，只能往地上一躺开始耍横：“我认输，我不打了，真的求你了三娘子，别玩我了，我不好玩的。”
柴绍也觉得这些天怎么也够了，于是也劝妻子道：“算了吧娘子，我看阿绫也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
其实李三娘也觉得还可以了，这不比其他人刚到她手里时坚持的时间长？
但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兵骄则败，她从不培养会败的军队。
于是她抬了抬脖梗——因为怕三娘受凉，柴绍都快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团一团扔被子里了，所以她此刻如果不抬脖子的话，江绫几乎是看不见她太多面部表情的。
但其实就算尽了最大的努力，她也只有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最多也就表现个有点为难的皱皱眉：“也行吧，勉勉强强可以算你合格。”
江绫讨饶道：“那肯定不及三娘您啊，您是女中妇好，花中木兰，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比不上你啊。”
“你也听过木兰？”
李三娘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从那一团里努力把头探出一个卤蛋的形状：“那妇好又是谁？快同我讲讲。”
说着就要从束缚中挣扎出来。
柴绍连忙去抱：“别动，外姑特意嘱咐过我，说你此刻不能着凉。”
“那你抱我回房，我想听阿绫讲。”
天啊，狗粮暴击啊。
江绫认命的被李三娘软乎乎的撒娇和柴绍的宠溺一笑后男友力爆棚，连人带被子喘都不喘抱进屋里的行为闪瞎了狗眼。
呵呵，不就是商朝时就已经能够手握半国兵力，征战沙场，平定了二十余国的王后妇好吗？
不就是代父从军十余载，归来见天子，辞官把家还，不知木兰是女郎的花木兰吗？
江绫咽了唾沫，她可是历史系的高材生，今天要是不讲到你们夫妇分房睡，她就叫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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