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六是吧
戌时，李忱还在院子里练剑，听锦弋来报，说闻人启来了，他还没来得及收起剑，就见闻人启面无表情地带着绿绾走进来，到了也不开口，李忱明白，支开了锦弋及其他下人，方听他道，“阿宁去禁军营的事情，你知道？”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李忱观察闻人启的神情，也分不清他是支持还是反对，“殿下觉得不妥吗？”
“也说不上来，韩朔带起兵来，是绝不含糊的，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受得了？”
“我以为殿下是来怪我先斩后奏的。”
“本宫自然希望他在本宫身边安安稳稳地长大，可若是不能，早点让他学到本事也是好的。”
“小皇孙一直想要和临王一样，有朝一日为国出战，微臣能教给他的只有强化他自己，可是个人强和队伍强不一样，战场不是单打独斗，一个人强是没有用的，他要提早熟悉军队生活，知道怎么和别人团结互助、知道怎么联手抗敌，才是要紧的。”
许久，闻人启点了点头。
“正好殿下来了，微臣还有一事想问殿下。”
“什么？”
“当年的通行腰牌有几块？”
“四块。”闻人启沉思片刻，方道。
“在谁手里？”
“婉妃手里一块、给温娆留了一块不过本宫还没给她、给本宫的太子妃留了一块。”
“太子妃？殿下有意中人了？不对啊，颁行通行腰牌是好几年前了，何以殿下现在还未娶妻？”
“咳咳咳……”闻人启有些尴尬，“总会有的。”
李忱看闻人启不自然的神色，“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呢。那还有一块呢？”
“还有一块……他与此案绝无干系，无需再问。”说完就离开，李忱心里腹诽，“他？”
谁知闻人启前脚刚离开，闻人宁就从后面冒出来了，李忱转身就看见闻人宁杵在眼前，一个踉跄，“你想吓死我？”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闻人宁拉住李忱的衣袖。
“来多久了？”
“刚来，就看见我皇叔在这里，我就不敢出来了。”
“还没回去过？”闻人宁知道李忱问的是征兵之后是不是还没回过东宫。
“我不敢，怕皇叔扒了我的皮。”闻人宁说的倒是实话，从小到大，闻人启虽然宠他，但是闻人启不允许的事情，闻人宁从来不敢去做。
“看样子，他默许了。”
“真的吗？”闻人宁跳了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我向殿下保证过你进军营是正确的选择，你可不许给我丢脸。”
“师父放心啦。”
“你这个‘温宁’是怎么来的？”
“随我温娆姑姑姓啊。”这么一说，李忱倒觉得也没毛病，难怪总觉得这个姓耳熟。
“不过在军营也训练多日了，该回去看看你皇叔了。”
“再过几日吧。”
秦府
“最近李忱和高战有什么动静？”秦和问秦关，派去偷圣旨的人没有回来，估计是没到手，可是派秦关盯着数日，却未见二人有何动静，甚至都没碰面。
“听说高战告了病假，感染风寒多日。”秦关道。
“难怪，最近在朝堂之上也没看见他。李忱最近在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带小皇孙练武，多半时候都待在他自己府中。”
“查到圣旨这里，突然这么平常，不对劲，温娆史官最近也没出现在朝堂，你去纂史殿看看。”
“是。”
闻人宁第一次和新兵一起训练，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休息的时候也不愿意和其他人坐在一起，一会儿搏斗，一会儿摔跤，不用兵器就算了，非要这么赤手空拳身体接触，队友的汗水淌到闻人宁的手上，他很不舒服，立马把队友甩开，用手帕擦了擦，对方略带抱歉地看着他，急忙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韩朔见了，也不说话，吼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加练三场。”闻人宁生气，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队友不敢太靠近，摔跤的两人却像是中间隔了个人。
躲在一旁偷看的闻人启和李忱看完了全程，李忱对这一切似乎是意料之中，闻人启看着这样的闻人宁，略微蹙了下眉，眼里有担忧也有释然，忧的是他这样的性子，却一心扑着上阵杀敌、一统天下，释然的是他还小，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韩朔盯了一会儿训练场，转身看到角落的李忱，看李忱的眼神好像示意他过去，走过去才发现闻人启也在边上，“殿下。”韩朔行礼道，“您怎么来了？”问完，看闻人启脸上神情似乎有些不悦，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闻人宁，“殿下，刚刚是看到了？殿下恕罪，小皇孙在我这里，我……”
“和阿宁搭档的小兵叫什么？”
“叫阿六，都城附近一个贫困村庄来的。比小皇孙大一点，刚满十三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和奶奶相依为命，平日里都在田里干农活，力气大，也容易出汗，听说进禁军营有俸禄就来了。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也是看他单纯，让他和小皇孙一队的。”
闻人启点了点头，面上还是不带表情，韩朔有些慌乱，道，“殿下如果觉得不合适，我把小皇孙……”
“哪来什么小皇孙？”闻人启眼神里的制止之意十分明显，“温宁既然入了你的营，就是你的兵，你用多严厉多苛刻的方法训练，本宫都不干预，本宫要的是他像每一个禁军将士一样，知忠义、明服从、懂……自保。”“自保”二字，闻人启停了许久，方才缓缓吐出。
“是。”
中场休息的时候，韩朔吩咐楚琅给大家分了点橘子解渴，闻人宁坐在一旁不屑去拿，阿六开心地跑过来，递了一个给他，“给你吃。”
“你怎么把小的给别人，你爹没教过你孔融让梨的故事吗？”虽然李忱让他好好学本事，闻人宁也答应了，但是一日下来，他都觉得韩朔在故意针对他，正没地方撒火，逮着阿六就撒气了。
“不是不是，是我刚刚不小心把汗弄到这个橘子上面了，我怕你嫌弃。”阿六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大橘子，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不过我没见过我爹，他也没机会教我孔融让梨。”
看着他，闻人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是说给我橘子吗？要给就给大的。”闻人宁从阿六手上拿走了橘子，阿六笑得咧开了嘴，闻人宁看着他憨憨的模样，倒是和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两副面孔的侍卫、太监都不一样，“你叫阿六是吧？”
“嗯。”阿六一直点头，跑到闻人宁旁边坐下，“你记住我名字了？”
“你的名字这么好记，能记不住吗？”闻人宁努努嘴，道，“我叫温宁。”
“温宁？你的名字真好听。那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了吗？”
“朋友？”闻人宁在想，从小到大，好像从未有人问他，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对啊，像我们村里的阿牛、阿花一样，有好吃的一起吃，野狗来了一起赶。”阿六笑得纯粹。
“阿六，你为什么要来当禁军？”
“因为听说一个月有十钱银子，我想给我奶奶多买点米吃。”阿六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买米？”
“这两年蝗虫灾害太厉害了，庄稼都被蝗虫毁了，我和我奶奶好几天没吃上饭，多亏阿牛接济了我们一些，就是他告诉我这里有招兵，说我力气大，没准儿能选上，让我来试试。温宁，你呢？你是为什么来的？”
“我……”闻人宁还没开口，就听见那边喊集合训练了，二人急忙跑过去。
“从禁军营出来到现在，殿下一直没说话，是在想小皇孙吗？”李忱陪着闻人启走在路上，闻人启几乎是一直盯着前方，不知道是有目的地还是没有地走。
“阿宁还是娇惯了些。”闻人启叹口气，“他一心想上战场，近几年我们和云国休战暂时太平，可是云国一直想要这天下，他们拉拢北乌，现在还试图和南夜联姻，一旦成功，势必又要打破这种局面。真有那一天，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送他去前线。”
“天下一日未统，便一日无太平吗？元国这几年的安稳让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希望可以一直太平。”
“我们愿意，他们也不愿意的。如此，本宫自然也不愿我元国的子民沦为别人的俘虏，在别人的国土受尽欺凌。”
“像桑国子民那样吗？”李忱突然开口，闻人启却道，“桑国子民在元国境内，过得并不自在，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土，这点本宫都知道。”
“殿下……”李忱却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逗留太久，“云国王上是试图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南夜的小王爷吗？我可听说他就一个妹妹，几年前在学堂扬言要嫁给自己的同窗，想不到还是逃不过被政治联姻的命运。”
“还有这事儿？”
“边境那一带有些传言，有个七八年了吧，当时公主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听说这个同窗才高八斗，不过这几年也没见云国有什么能人异士出现，想必也只是个噱头。南夜王岁数不小了，还不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吗？”
“南夜在众小国中实力最不容小觑，看南夜的表现似乎也不是下定决心帮云国。”
“怎么？太子打算截了云国的联姻吗？你可也只有一个妹妹。”
“本宫当然知道只有一个妹妹，这个妹妹还偏偏对……”说到此，闻人启突然反应过来，闻人愿心上之人的问题，“这个问题本宫怎么给忘了？”闻人启用折扇砸了砸脖子。
“殿下莫要胡言，微臣没有对公主做什么。”
“你没做什么，阿愿怎么会误会？”
“殿下，你这有点不讲道理，公主掉下去我救了是我不对，她被人追杀我救了也是我不对。那你上次救了我，我是不是也应该喜欢你，你不接受就是你的错，是这个理吗？”刚说完，李忱就后悔了，自己都是怎么打的比方，二人四目相对，刹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李忱看着闻人启神情也不自然，躲开他的眼神，继续往前走，“那殿下觉得应该怎么办？”
“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
“那是你的妹妹。”
“本宫又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本宫怎么会知道？”闻人启压低声音道，李忱一惊，又忍住了笑，自言自语道，“竟也有太子殿下处理不了的事情。殿下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风流债吗？”
闻人启面上的尴尬更甚，“胡说八道什么？”说完，快步往前。
“殿下。”李忱追上他，“微臣不逗你了。高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也走了有几天了，不过高战行事稳重，倒也不急。”
李忱点点头，看到路上人来人往，还有些穿着盔甲的将士，“近日，都城好像多了很多人，看这些将士的盔甲，也不像是禁军营的。”
“阅兵选拔快开始了，最近四方的军队都会陆续进都。”闻人启只回了这一句。李忱看着这些盔甲不一的将士沉思了一会儿，正想开口问，却发现闻人启都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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