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未入皇城内,阿紫已经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待车辙越过城门,一派繁华景象在她的眼前次第铺开。
作为乡野之狐,她见过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夫子带她去的乡府。当时的阿紫,看到吹糖人都惊喜半天。不过还未学会开口讨要,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人,夫子看出来,笑着给她买了一只小狐狸。
那只小狐狸吹的并不精细,尾巴毛色都没她的漂亮,可她还是用了小法术将糖狐狸收在了那个山洞里。
这个皇城里,街道上都铺着青玉砖石,干净的街面,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都比东山乡的人要体面许多。
阿紫抓着自己的衣角,忽然有了一点点胆怯。
宁子詹从临近皇城就一直在出神,阿紫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夫子,我有点想东山乡了。”
听着阿紫的声音,宁子詹醒过神来,自己已经回来了,敏仪来信符家帮忙收拾了宁家老宅,直接过去就可以。
他摸了摸阿紫的头,说道:“阿紫,以后记住,要叫我兄长。”
宁府与之前并无二致,符家下了大力气,把宁家以前的奴仆都寻了许多回来。倒是宁家现在只剩他一人了,再加上被他带回来的阿紫。整个府中显得异常冷清。
宁子詹命下人将大部分院子都锁了起来,他和阿紫住在他以前的小院里。老仆言说不合规矩,被他眼光盯着,也渐渐低了声音。
奴仆们都在背后言说他们原来最绵软的小公子渐渐有了祖辈之风。
宁子詹回了皇城后,日日于书房整理家族散佚的孤本,阿紫就跟在身后替他递纸张工具,两人也不多言语,阿紫觉得每日看着夫子就很欢愉。
这一日,宫中来了内侍,道皇后知晓宁家小姐归家,延请入宫。
阿紫一直在看宁子詹,待宁子詹接了旨,内侍离去。
看着无措的阿紫,宁子詹笑着告诉她,符家与宁家世代亲近,皇后为符家嫡支长女,极其温和端方,阿紫不需担忧。
而且,那日他也会入宫领职。虽然无法入后宫,但会站在宫门口等阿紫出来的。
皇后在湖心亭设宴。阿紫跟在小宫女身后异常心慌,带有皮毛的妖兽,没有愿意亲水的,她从出生来只见过山涧的溪水,连河水都未曾见过,更遑论这一片望不到边的玉液湖。
湖心亭四面飘着白色纱帷,和风习习。
只见亭中华服丽冠,连扑面而来的风中都带着香粉清甜的味道。
细细碎碎的言语也传了过来。
“这就是宁公子带回来的女子么。”
“说是收的族妹,闺名就一个紫字。倒是长的风流韵致。”
“咱们这些家都是幼时交情,从未有过这人,也不知是哪里穷乡僻壤攀亲的。”
阿紫的耳力本就比其余鸟兽好些,听了这些话,即使不通世情,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故而,她本能的将下颌抬了一点,狐族本就是妖精里最狡黠的一族,对于人类形态的学习有着近乎直觉的天分。
看着阿紫的姿态,那些世家门阀的女子稍稍收敛了高傲的姿态。
就在进入湖心亭的那瞬间,阿紫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看着眼前的湖水,她强迫自己克制化成狐狸的冲动,直愣愣掉进了水中。
亭子里的女人们,都漠然的看着水面上的余波,皇后一直在与自家妹妹聊天,似乎并没有发现阿紫的落水。
水中的阿紫觉得自己喘不上气,陷入昏迷的时候看到了右手手腕发出了微光。
四方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水中,右手手腕的月华练发着粲然的白光,犹如清凌凌的月光。
小狐狸的狐珠破裂,竟自行造梦将四方时引了进来,想是那个时候,这只叫阿紫的小狐狸很是吃了些苦头。
四方时不是妖兽,兼着月华练是三界里数得上的灵宝,护着她浮上了水面。
离水面一臂之遥的时候,四方时发现,离她不远处,似乎还有位落难道友。既然能被推下水,那必须与亭子中那些人不是一路了。本着一颗善良的心,四方时游了过去,将那人也一并拉向岸边。
男子比女子重些,那人又似昏了过去,四方时爬上岸后,狼狈的直喘气,也未来得及看到她救起的是何人,那人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边,皇后才发现一般走了过来。
“是宁太傅的妹妹吗,初次入宫倒是让你受惊吓了,还不快带宁小姐更衣,准备姜茶。”又转身对着亭内众女道,“各家小姐也吹了这许久的风,宁小姐既到了,直接去轻觞阁入宴吧。”
一众人夸到皇后慈和,再无人提起方才的事情。
四方时随着宫女走了很远还能听到有人说她不知礼数,毫无女儿温顺谦恭之态。
想必那只小狐狸会因此郁郁寡欢许久。而四方时只觉得这些被养在闺阁的娇花还不如山野村妇活的潇洒本真。
一路赏着石子路旁的奇花异草,暗道人间帝皇家的享受一如她做公主的那些年。
待宫女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看到了思顾阁。
宫女推开了一扇门,就低下头站在门边不动了。
四方时自己跨入门中,就听见咔哒一声,门被从外面关住了。
房中并无太多陈设,就一面红色丝帐隔开了前后,四方时抱着那个宫女给她的衫裙,掀开了帐帷。
入目是一个布满伤痕的后背。
“你是何人?”
“不想死就闭嘴。”被捂上嘴巴的四方时看到了一张有八分像她躺在月宫的夫婿的面容。
未待她有何反应,就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下一瞬,这个赤着上身的人将她带上床榻,抱入怀中,又用锦被将她包住。
“何人,没见本宫在此处更衣吗?”
“禀太子,宁家小姐不知您在,前来更衣,宫女言说扰了您,请殿下宽容,现在容我带她前去回了娘娘问话。”
“休得无礼,本宫并未见任何人进来,安顺,还不送这位女官出去。”
四方时听着这人将来人赶走,偷偷笑了出来。
“你就是方才在湖中将我救出来的女子。”掀开锦被,起身将天水碧色素服穿好,太子无染问道。
四方时看着与往生途相似的面容,有些出神。
无染想着方才揽她入怀时触手湿润,心知她尚未换去弄湿的衣衫,轻轻敲了窗棂三下,一个黑衣女子闪身进来。
无染交代道:“此处不慎稳妥,你带这位宁小姐寻一处无人之所换了衣衫,再着人送去皇后宫中。”
四方时一言未发就被安排的极尽稳妥。
待她被送至皇后宫中时,一位女官言说皇后有些疲乏,遣人送她出宫。
一路小跑,出了宫门,看着在前方等待的宁子詹,四方时望着那位端方君子想,他知道阿紫曾为他受了这许多的冷眼与委屈吗?
看到四方时,宁子詹本来宁和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阿紫,随我归家。”宁子詹拉住了四方时的手。
回到宁府,两人准备用晚食。
看着第三次将糖糕团挟入盘中的四方时,宁子詹问道今日是做了什么,为何吃了这许多难克化的糕团。
四方时回道:“心里苦,就会想吃糖。”
可宁子詹似听不懂一般,回了一句天晚了,早点歇息。
阿紫被安排住在院子的主屋,进入房中,对着镜子看着额心的红痕,这张面容明明是自己的,为何宁子詹竟视而不见。
按理说,狐珠所成的幻境,自己不应该现了真容。
这千百年来,一次次进入他人的幻境,四方时从未遇到过这样情境,何况那个太子,与往生途相似的面容,宁子詹又如此反常。
自从失了半心在往生途处,四方时日渐贪睡。
躺到床上,乖乖巧巧的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实,四方时陷入了梦乡。
看着主屋的烛火熄灭。
宁子詹一个闪身,来到了主屋床边。
用手指轻轻触及四方时额间的那抹红痕,宁子詹的面容一时变化一时恢复。
细看去,眉眼明澈,嘴角带笑,生的比宁子詹更清朗华贵几分。
“我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先行与你结了因果,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君妃,我会带你回去的。”轻声细语中,有遗恨,更多的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皇城的月色,似流银泄地。
太子无染也在此刻望着月亮,想起了白日间见过的女子。
送那个女子离开之后,皇后带着众人涌入了思顾阁,自己这位后母,怕是打着将这位女子送入东宫的主意,想着那个女子笑的模样,带入自己宫中也是不错。
这些世家门阀的手是越深越长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将来出手的时候,这些人,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频频算计。
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棂,四方时睡熟了,似是有些热,一双手臂从被中伸出。
月华练将月光凝结吸收,映得四方时如历劫时的那尊神女像,温润如玉,嘴角带着浅笑,平添了三分静韵。
而那颗狐珠,在月华练中慢慢的转动着,细碎的裂痕也被月华沁润,慢慢的光华内敛,欲复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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