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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似杏著花尤灿灿1


两人又攀谈片刻,窦初便贺喜道:“请娘子到庭中迎候,圣驾亲临。”居澜施施然敛裙起身,屏气凝神协同献春踱到阁前。随着他赭色圆领襕袍的边角和皂靴的临近矮膝,“陛下金安。”他顺势挽手,温和揽她进阁。她内衬一年景抹胸,莲池照景,犹如夏荷层叠卧躺水波,挼蓝底如同盛夏清波荡漾,如沉李浮瓜般消弭他心中火燥。叶庭珪云的芬馥萦绕鼻间,而褶裙取筠雾色,如囊萤映雪。外罩着一紫菂绉纱镶花边窄袖褙子,衬出她沉静中的姿胜。他将她扶到书案前落座,“怎么不戴冠?”居澜将茶汤捧给他,“妾沐浴毕,鬘发未干,怕冠子缠头发揪出痛来。”他暂且静默,她便试探问:“陛下是要责怪妾乱头粗服,失掉体面?”他摆手,遂将她揽到身前,“我怎舍得怪你?”她仰起螓首,素日波澜无惊的眸中含着波涛汹涌,骇浪翻潮,或许是渴望和贪恋。他将茶汤摒开,“我去盥洗。”

        她便静坐榻前翻着她的酢浆草结,献春低声与钱瑜交谈,“今日张娘子侍寝,尚寝局怎地不遣个嬷嬷来讲规矩?我都快误会官家要临幸旁人了。”钱瑜乜斜她,“你可要慎言,是陛下免她赘述的。”献春忍笑道:“居澜是御侍。青州就有教引嬷嬷指点迷津,又听得一次,我亦觉得多此一举。张娘子特地剪秃了指甲,就怕殴伤圣躬。”

        门扉忽动,献春与钱瑜面面相觑,皆施礼告辞。临走还投以安慰的眼色,居澜立起,谨慎向他矮膝。他预先握了她的手,裹在掌心像融冰一样,“我就这么可怖?是洪水猛兽?”她抬臂撩下帷幔,“妾回想教引的指教,可想不起多少了。”他忍俊不禁,摩挲她红晕的眼圈,将她拢入怀中,“她们危言耸听,夸夸其谈,一贯言之无物,忘了最好。”居澜埋首在他肩膀,“妾腰有旧伤,小时候习舞险些将腰折断,隆冬严寒时候总是酸疼。”

        他将这只羞赧不已的袋鼠掏出怀抱,轻抬她的下颚吻她的丹唇。盎然春日翩跹的柳絮、炎炎夏日惬意的芙蓉、金黄秋日倨傲的金菊、严寒冬日孑然的腊梅,她的百般模样。象咂摸一坛酝酿五十年的醇厚酒酿,开头便醉,沉溺于缱绻,和往来的缠绵悱恻。他扶她腰身将她放躺,先松懈她寝衣的系带,露出她圆润柔腻的细削肩膀,安抚的够了,才不显得孟浪。他辗转而流连,弄得她屡屡拧紧身上的被褥,他察觉了什么,摸摸她的额头,“阿澜?你四肢僵直,我不是在给你上刑,你害怕么?”

        她喘息中坠落泪滴,“官家容我抱抱罢,我不会殴伤您。”教引叮咛嘱咐,说不能肆意碰触他,他吻她额角,“好,都随你。”她彻底松懈下来,随着他起伏跌宕,直等到胯上一松,他已将她春绸的缎裈褪到她脚踝,他忽将她搂起,两人并肩叠股而坐,他悉心的摩挲她的鬘发,“别怕啊。”

        底下有动,她缓有吟哦,下意识环紧他。只红莲两瓣逐渐舒敞,脆弱而温柔地承载如笋的嫩芽柔茎。他忙慰藉般抚她脊背,她暂忍着疼痛,喑哑了嗓子。凋零玫瑰的残瓣坠于元帕,心满意足地结束使命。这段温热持续不长,他就缓慢小心将她放躺回去,“还疼吗?”

        她掖了掖泪珠,蜷在他身前,“有缓了。”他替她盖好锦被,遂将她揽入怀中。等她不堪困倦将见周公,忽见他撩开幔帐浸过热水,以绢子悉心替她擦拭。她支撑着要起,他忙按躺,“你先歇着。”她半知不觉的颔首,很快入寐。或是倦怠乏累,疾风骤雨她竟丝毫不曾察觉。歇至巳时她总算清醒,揭开幔帐见献春笑她,“真真是辛劳,从前寅时就起,今日竟快误了早膳。”居澜扶腰坐起,“陛下去大庆殿了?”献春替她捶了捶,“陛下勤政,可不像你这般惫懒。我向居澜贺喜,贺张才人荣迁。”

        居澜扶额,见献春接着取笑,“你昨夜侍奉得有多好?快些盥洗,早膳都放凉了。”盥洗篦发均毕,窦初携来尚寝局女官,右侧是新晋典设,“张娘子妆安。陛下吩咐特赐药给您。”献春笑意矍然褪消,心底咯噔,无端端的,无病无痛,动辄要给她灌药。赐药原是隐晦的推诿,或是封身,或是避子,无非将寒凉掺杂一处,营造胞宫血脉寒凉,胚胎着床不易,次数多甚至将导致天葵紊乱,居澜亦意识到这药用途,颤着手腕将它端起,饮尽将盖碗置于食案,“偏劳女史走一趟。”李典设瞧她脸色不善,慌忙填补道:“张娘子大喜。”献春忙将人撵走,悉心慰藉她道:“或许是陛下并未想清楚。”

        居澜满面的自嘲,将目眦滚下的泪擦了,“原来他也瞧不起青州。青州是比不得京城,我阿爹是知府,比不得京官得意。我这等低微出身,能够进御亦该庆幸。”她在幔帐中拥衾而躺,披了单薄的天缥褙子,午膳后钱瑜亲来邀请,“官家请娘子去紫宸殿。”献春强颜欢笑,用一种不失鄙夷的语调道:“陛下当真是煞费苦心。”钱瑜喝斥道:“你要慎言。”献春撩开幔帘,不情不愿地低声道:“陛下召你去紫宸殿。”她翻过身,倚着胳臂崴着身,“我身体欠奉,怕是去不得了。烦请中贵人替我回禀陛下。”献春恭谨对钱瑜道:“都知亲眼目睹,张娘子忽染微恙,从晨起就不大好。”钱瑜审度她半晌,“张娘子究竟怎地了?”献春哂笑道:“这要请您去请教陛下。”

        今上骤闻回禀,“有恙?可宣陈鼎诊过脉了?”钱瑜蹙眉,“献春说张娘子不愿医官来瞧,只想安静躺着。”今上思量半刻,“献春总该清楚的,倘或介意医官去瞧,换成医女总妥当。”钱瑜提气,他洞察是非有些能耐,“今日张娘子与献春均有些反常。娘子本该是敬慎恪礼、且属新封,臣斗胆揣测,恐怕不是真病。”紫宸常年爇龙涎香,然而弥漫的芬馥却不抵温香软玉的暖香,“居澜不会无理取闹。罢了,先召刘一顾,他从午歇时就在等候了。”

        国朝的要紧事瞬息万变,八月的秋闱、审刑院的官司、十州的赋税和徭役,他终究是绊住了脚。她敷衍过晚膳,味同嚼蜡一样塞两个羊肉泡馍,草率吃两匙枣泥山药羹就了事。献春倚在床榻旁,“别躺了。总躺着四肢都要僵了,要么你跟陛下挑明,我倒不觉他会赐大寒汤给你。才用了膳就卧榻不起,晚食积在胃里可要疼了。”窦初噤声启开槅扇门,容他径直踏入探病。今上摆手示意献春,缓身撩帘抚到她肩膀,“居澜?不舒服么?”枕畔泪痕斑驳,湿潮出一个圆圈,他赶紧将她揽过身,替她擦着颊边睫上悬着的泪珠,柔声问他:“怎么哭啦?”居澜嗓音沙哑,却尤平静,“积食,闹胃痛。妾今日抱恙,不能侍奉陛下了。”

        她悄然避开他的手掌,向内屈蜷,像似一只惊惶无觉的幼兽。他看顾她片刻,终究揭门去问献春:“她今日见了谁?说了甚么?做了甚么?”献春如实禀来,“晨起早膳前尚寝局的女史将您赏赐的药端给娘子。随后娘子便整日躺着,午膳未用,晚膳草草吃了烙馍。”今上颔首,“尚寝局的女史莽撞失礼,招惹居澜不高兴?”献春简直觉得他愚蠢至极,“要紧的并非女史,而是那碗药汤。”今上不失震惊的觑向她,“药汤怎地了?起止痛和暖身的效用,是朕特地命陈鼎调制的。”

        献春只觉惊天霹雳,全怨尚寝局的女史未曾禀明,“照惯例,您赐的该是避子或封身汤药。因她们露出惋惜的神情,奴与张才人均误解了。张娘子伤心了一整日,还说她人微言轻、出身青州,陛下瞧不起她,不想她诞育皇裔。”今上喝斥道:“钱瑜,你怎么办的差事?尚寝局真是混账!今日涉事女史杖四十,死了就拖走草葬!”钱瑜忙告罪道:“臣该死。臣这就去勘问清楚。”他复摆手道:“召陈鼎过来。”

        他转圜回寝阁,居澜未曾想他回来,已将近半梦半醒。他忽将她揽起来抱紧,“居澜,你误会了,千万别跟我生嫌隙。你清晨服的是止痛暖宫的汤,并非你所臆想的寒药。”她脑中嗡响,立时三刻泪如山崩地裂,断珠棉线般簌簌而落,他无奈拿指尖替她擦拭,“怎么又哭啦?”她一壁喘息,动辄咳嗽,他不落忍,“真是个糊涂鬼。退一万步,我如今不曾有皇嗣,怎会不想要孩子?你该来我殿中问清楚的。”她以绢擦着泪痕,“我想过的。但倘或是真的,妾该如何?我当真是怕了!陛下今后不要这样唬妾了!”

        他在她背梁温柔抚摸,“我没想吓唬你,是尚寝局的人故弄玄虚,我分明是交代清楚的。她们害你哭一整日,我已命严加惩戒。”她拂过两绺湿润粘脸的鬘发,“是陛下害我的。妾根本不在乎她们,她们怎地与我不相干。”按照这说法推测,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责怪,冁然而笑道:“的确是我的错。”人影晃动,黄门在外禀说:“陈院判到。”他替她拢顺鬘发,整饬衣裳,“不是说积食?命陈鼎给你瞧瞧?”她搂着他的脖颈不撒手,“我不疼了,今日不想见医官。”他扬声吩咐,“张娘子业已无恙,且今日倦怠,陈鼎你先回去。”

        他遂帮她脱下压皱的褙子,在她身畔静默躺平。哭颇耗损心血精力,从前给太皇太后、先帝出殡时嚎丧俱是他不愿面对的。礼数愈凄惨愈尽心,愈孝感动天,然凭眼泪断定情分,无泪便是狠心薄情太武断了。他静听她气息匀缓,想已定眠,不意她骤然翻身,凑到他面颊一吻。这引得他笑道:“不是累了?”她失望的垂眸,绽开的光亮黯然失色,她靠在他胸前悄声提醒,“您不是想要孩子么?”他弹指在她鼻尖,“如今居澜甚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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