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奖赏
甄祖母带着甄家老大在诺大的集市里转悠许久，讨价还价一番，以称心的价格买到了不少粮食，之后又领着老大来到布匹店铺扯了身衣裳。
甄家老大难得任性一回，站在成衣店铺不肯离去，非要祖母为他买一件成衣。
成衣不比布匹，需要回家自己赶制，店铺里早已按照当下流行款式裁剪好样式，价格自然昂贵。
祖母无奈，对于时常跟随自己外出劳作的长子，终究狠不下心来训斥，走进成衣店铺磨蹭许久，为甄家老大买定了一件称心的衣裳。
干脆狠狠心，又为大丫和老伴都买了一件，想着大丫这件回去就给她试穿，姑娘肯定高兴。老伴这件得在生日宴当天拿出来给他换上，不然保准会被他偷偷退回去！
赶在午饭前回了平溪村，手中大包小包的全是几日后长子生日宴会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也不忘给疼爱的小孙女带些吃食。
回家路上遇见同是去汇溪镇赶集的邻乡人，这才听说了东边集市发生的闹剧。
邻乡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故事，最后提到来了许多骑着大马的神气官兵将那家子人和干果摊子老板一同押了去。
其实邻乡人也没能挤进去看见故事中的几位主人公，也是听其他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复述过来。
这会儿知道甄祖母去的是西边集市，对热闹事儿一概不知，不由得生出几分高人一等之感，煞有其事地评价着挨打少年的水性杨花，不忘同情一番被背叛的女子和干果摊子撒了的卖家。
甄祖母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强颜欢笑。她手上拿着的物品太多，只想早一些回家将东西放置下来，对热闹事情不感兴趣。
邻乡人也发现了老人的敷衍，自觉无趣，压低声音骂了几句“没见识的乡巴佬”“蠢笨泥腿子”，便转身进了一家酒铺，找人继续炫耀这番奇遇去了。
待祖孙二人回到家中，里外都不见甄家老二和小妹踪影。
午饭是祖父做的，祖母见老祖父颤巍着枯木般的双手翻炒饭菜，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甄老二！让他在家好好做饭，一天到晚没个人影，出去漫山遍野地鬼混还非得带上小妹，晚饭不给他留了！也好让我乖孙女多吃点，在外跑了一天怕不是又累又饿的。”
老祖父将最后一铲子菜拣进青瓷盘中，和蔼一笑，“小安乖巧着呢，你带着老大整天在外劳作，他一个人将家中料理得有条有理的。”
“我来，我来。”见老伴放下锅铲端起菜盘子往外走，甄祖母赶忙接过。
老祖父微笑着，用不怎么灵活的手掌捏了捏手臂，“也都怪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帮不上什么忙，让孩子受苦受累了。”
“都快老得走不动路喽，还想着帮忙。忙碌了大半辈子，你也该享享福了。”甄祖母和老伴调笑，心下酸涩，若是独女还活着，老头子也不用大把年纪了还里里外外操劳担心。
两个老人这么聊着，也没再提克扣甄老二午饭的事情。
待其余人吃完午饭后，曾祖母便让他们去休息，独自将碗筷洗好，剩下饭菜搁进大铁锅里。锅底下柴火将灭未灭，具有一定保温效果。
直至日下西头，村道上堪堪驶过一辆驴车，上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唉唉，小妹你轻点啊，可疼了。”甄家二哥白皙的脸蛋皱成一团，撸起的衣袖下一片青紫痕迹。
步蒿雪又将二哥衣袖往上捋了捋，一手拿着红药汁，可劲儿地往二哥手上涂抹搓揉，“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嘛，哎二哥你别乱动啊，药水差点都翻了！”
甄安一听，立马定住身子，这小小一瓶药水，可是花了他一两银子从镇上药店买来的，打了非得心疼死他！
说来也是他和小妹够幸运，等他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在药堂里了，小妹苦着一张小脸坐在床前看护他，见他醒来很是高兴，简单说了说他昏迷这会儿发生的事情：
刚才有官兵将他们一群人都带走，不多久兄妹二人就被放离了，官老爷还特地跑过来看望了一下被送往药堂的兄妹，帮他们付了医药费。
甄家二哥心有余悸，因为他的过错差点害了自己一辈子不说，官兵再来晚一点怕是连小妹都被他推下了火坑！如果小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都快我，如果不是我带你来”
“说什么呢！”步蒿雪赶忙打断自家二哥的罪己书，生怕他泪眼汪汪地忍不住落了下来，“咱们不是都好好的”，步蒿雪瞧了一眼如死狗般瘫在药堂病床上的二哥“——我不是还好好的嘛。”
见二哥还是闷闷不乐的，步蒿雪狠狠心，将兜里还没捂热的钱袋拿了出来，“哥，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拆开袋子，将里面银钱一股脑倒了出来。
甄安看着床铺上几十两白银，整个人都傻了。
“五十两银钱！官老爷刚才来这看望时送来的，说是给咱俩的奖赏。”步蒿雪解释道，心里面吐槽那位官员来送礼时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想来她和哥哥糟了一通罪才捉拿到的人贩子来头不小，无意间逮捕到人贩子的官员得到了提拔。
国家规定，为逮捕罪犯做出奉献的官民都能获得奖赏，可前提是这个罪犯本事够大，罪行足以让官府重视。甄安没想到第一次带着小妹来镇上，还能遇见被官府认可的罪犯。
本着亲兄弟明算账的原则，甄家二哥将银钱平均划为两份，一份自己装入钱兜里，一份摆在小妹面前。想了想，又多给了小妹一两银钱，权当小妹送给自己的那些个铜钱的补偿。
步蒿雪有些意外，以她对自家二哥的了解，这会儿应该是五五分的，但人家多给她定是不会拒绝。
等她将床上银钱收好，甄安已经一骨碌从床铺上跳了起来。
步蒿雪抬头，看着扶药撑背疼得呲牙咧嘴的二哥，不解问道：“起来干嘛，不好好休息一会儿。是饿了？我去给你买吃食。”说着便要出门觅食。
“哎等等！”甄安赶忙拦住小妹，“咱们出来够久了，再不回去祖父祖母该担心了。”
步蒿雪脚步一顿，“那你身上伤势怎么办？”
“没什么大碍，我等下去药店买些药水涂一涂就好了，在这儿躺着和在家里、在草地上躺着不都一样，我又没缺胳膊断腿的。”
步蒿雪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二哥，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便也答应了。
人贩子虽然打人打得狠，倒也留了一手，不想把“货物”打残，特别是脸蛋这种影响价钱的重要部分，完全没受到伤害。
甄安这会儿在镇上买过了一身衣裳，搭配上那张依旧白净的脸，更显俊俏，兄妹俩一路走来不知惹得多少行人侧目。
甄家二哥并不认为自己在新衣裳映衬下多么少年意气风发，他现在哪哪儿都疼，拉着小妹花用一开始带来的铜钱租了辆驴车，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平溪乡。
两人一路跑回到家门口，只见屋顶烟囱处冉冉炊烟升起。
推门而入，院子里大哥正坐在木盆前洗菜叶，见着二人，先是小小惊讶一番二弟的衣裳。
要知道往常老二穿的衣裳都是从他这个老大身上换下来的，如今二弟身上这件不仅看上去有九十成新，花纹样式也是他没见过的，不免疑惑。
甄安见大哥一直盯着自己衣裳瞧，便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先发制人道：“大哥，你看我这身新衣裳怎么样，这可是我为了参加你的生日宴会特地托人从镇子上带回来的，可是花光了这些年我攒下的所有零花钱！”说着甄安站在大哥面前利落地转了几圈，好让他全面欣赏到。
甄家大哥勉强笑笑，低下头继续清洗手中菜叶，“好看的，二弟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他和甄安是一个父母生出来的，但相较于甄安的白皙俊俏，他显得那么的平凡普通。
平日里他穿着新衣裳还能硬气几分，这会儿始终穿着破烂的甄安稍微打扮一番，更是把他衬托到泥地里去了。
甄安没察觉出大哥的不岔，他见大哥接受了自己编造出的理由，便松了一口气，大哥信了，祖父祖母那好糊弄得很，想着心情愉悦地向厨房奔去，帮着祖父准备起了饭菜。
要不是先前穿着的衣裳过于破烂，不经意间会露出身上的伤痕，他可不舍得花那么多银钱去购置一套新衣裳！
步蒿雪一进门就被与自己同岁的三哥缠住，这会儿正满村子的和小屁孩玩捉迷藏，对于这个动不动就流眼泪的小尾巴，一万个不乐意带着他。
甄阳很委屈，小妹总是喜欢和二哥一同出去玩耍，却不想带上自己，明明他才是和小妹最亲近的哥哥！
小妹定是看不惯自己遇见事情就哭鼻子这点，他明明向小妹发誓了以后绝对不哭鼻子，小妹怎么还是不带着他。
想到这，甄阳鼻子酸酸的，泪水快速在大眼睛中凝聚，他赶紧抬起头，以免泪珠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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