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赶集（2）
集市设立在汇溪镇，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是以人口众多，很受县太爷重视。
归属于汇溪镇的平溪乡也差不了，如若一家人无病无灾，辛勤劳作一年总是能吃饱饭的，劳动力多一些的家庭甚至能存上不少铜钱。
步蒿雪家中有6口人，但都是老人和半大孩子，劳动力这块比不得其他家庭。
好在家中有几亩良田和一头吃苦能干的耕牛，精打细算之下虽存不到多少铜钱，吃饱却不成问题，待几个孩子陆续长大，生活只会越过越好。
两个人走了一路，这会儿早饿了，集市里卖各式各样吃食的摊子不少，从热气腾腾的馄饨，到晶莹剔透的糯米丸子。
再奢侈一些有架在铁棍上的肉串，一把香料撒下去，鲜嫩的肉串滋滋作响，油光四溢的模样直直勾引着行人眼球。
步蒿雪都走到肉串前了，还是被甄安强行拉去了卖馄饨的摊子处。甄安问清价格，数出10个铜板一字型摆开，最后拉着小妹坐到空桌处等待吃食端上来。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收过铜钱，立马从案板上划拉出几十个小巧玲珑的馄饨，长筷一甩，馄饨下锅，在沸水中翻滚起来。
步蒿雪有些郁闷，但也没反对，若是买肉串，10文钱堪堪得到一个，还不够两人砸吧出味道，更别说填饱肚子了。
不一会儿馄饨上桌，乳白色的汤水上飘散着青青绿绿的葱花，白菜馅儿，一口下去鲜脆可口，再者量多，兄妹二人吃得满头大汗，很是痛快。
吃饱喝足，甄家二哥领着妹妹往各个摊位走去，一处一处寻找着计划购买的物品。
步蒿雪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她不过临时起意想来集市上见识一番，前世只能从书籍上窥见古代生活的一二分，期间不知道被多少人篡改，真实性大打折扣。
犹如一位富有盛名的美人，隐藏于朦胧白雾之中，越是看不清越是令人神往，如今有机会彻底看清美人模样，步蒿雪自然不会错过。
这边步蒿雪逗逗鸟贩子笼中的画眉，碰一碰做工精致的香囊油纸伞，自得其乐，那边甄家二哥按照想法购买着物品，从鱼竿到菜种。
采买到半路，步蒿雪见着二哥不知从哪摸出几个巴掌大的木雕，兔子懵懂，黄狗机灵，老牛朴实，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甄安用木雕从路上带着孩子来赶集的行人身上换得了不少铜钱，一趟采买下来钱袋里竟没少几文钱。
步蒿雪震惊，她家二哥还真是多才多艺，不仅做得一手好菜，家中小菜园侍弄的生机勃勃，针线活也好，平日里家中衣裳破了都是二哥在修补，如今步蒿雪又发现自家二哥会木雕。
“二哥真是厉害，往后谁家姑娘能和二哥在一起，可不知多幸运！”
甄安放下竹篮，将买来的物品一一整理好，听见小妹夸奖自己，却没多大反应，只是往她站着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平淡说道：“还行吧，又不难，花点时间尝试一番就会了。”选择性忽略小妹说的部分内容。
步蒿雪语塞，看那木雕不像是花点时间尝试就能学会的吧？
“倒是你，”甄安停下动作，神情分外认真地看向小妹，“等春耕过后便要入学堂了，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启蒙又是极为重要的，你可得收心，好好跟随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学习。”
沉寂许久的001惊醒！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孩子该上学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001：“宿主可要好好学习，这学费和买书可是要花费不少银钱的，你可别让家里人失望，努力提高属性，花出去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二哥咱们再逛逛，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玩个尽兴！”步蒿雪无视脑海中压制不住言语间喜悦之情的001，拉住二哥的手往前跑去。
甄安无奈笑笑，小妹性子跳脱，日后学习少不了一番折腾。他倒是很想去念书，可上学意味着少了一份劳力，还得补贴上大量银钱，家里两个老人四个小孩，即便有些存款，也供养不起几个书生，这唯一的读书机会只会是小妹的。
路过一个干货摊子，甄家二哥摸出几文钱买了一大包花生干果，塞进小妹怀里好让她逛集市时啃食打发。
二人正想离开，忽地被一男一女挡住了去路，女子正值青年，身形长相极为普通，丢在人群中完全不会被额外注意到。
身侧男人估摸着40岁上下，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珠中时不时闪过几分精明吝啬，令人生厌。
步蒿雪心觉不妙，下一刻便被男子钳住了手腕！
甄安心猛地一跳，惊声叫道：“你们干什么！快放开”
还未说完，女子一个巴掌便挥了过来，甄安躲闪不及，生生挨了这么一下，白皙的脸蛋顿时红肿了一大片。
男子见同伴动手，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霹雳巴拉一连串理由快速说出，“好你个小贱蹄子，亏得我们家好吃好饿养着你，你倒是能耐，居然敢拐跑我的宝贝孙女，怕不是想找个人贩子把孩子卖了和你那相好的私奔！”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甄安伸手想将小妹拉回身边，却被女人狠狠制住挣脱不了。
甄安惊慌不已，他虽只有八岁，但常年干农活操持家务，力气不是一般少年能比的，这会儿却陌生女人被完全压制住！
女子见周围本想过来帮忙的行人听男人这么一通胡扯止住了脚步，心下喜悦，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了大半。她再接再厉，不给少年解释机会，对着他另半张脸又是狠厉一巴掌！
甄安被这股力道连带着倒向一侧，竹篮里的物品散落出来。
女子恐少年情急之下拿出什么物品反击，趁其未反应过来一脚踢向竹篮以绝后患，篮子连带着里面东西打着旋儿滑向远处。
“当年你姐姐病重，你跪着央求我把你买下来，说是要给我续弦做我童养夫，这倒好，我们家好吃好喝把你养大，你居然想着拐跑我与前夫唯一的孩子，你个小白眼狼，看我不打死你！”
步蒿雪看到二哥蜷缩在地上被陌生女子一阵拳打脚踢，气愤不已，更是奋力挣扎。
男女这么一口大锅扣下来，路人搞不清情况，为避免惹是生非只会在一帮观看，这会儿只有她极力否定自己和男女二人的关系，局面才会有转机。
奈何抱着她的男子看着干瘦，力气却不小，堪堪五岁的步蒿雪根本没法挣脱。
男女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抱着步蒿雪的男人借故不让怀里孩子看到暴力场面，将步蒿雪的脑袋死死按在胸前，不给她说话机会。
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后面看不到的扒拉着想往前走，更有丢下摊子来看热闹的。
新来的路人不明所以，待向知情人问清缘由，却是对女子单方面殴打少年呐喊叫好。
女子受到鼓舞，打骂得愈发起劲，随着编造的故事情节越来越完整，似是连自己都信服了。
她在自己口中变成了一位含辛茹苦养育体弱女儿和多病父亲，将毕生积蓄拿给少年救助姐姐的大善之人，被打的少年不懂报恩，更是水性杨花，妄想将自己的独生女给卖了，拿着银钱去和情妇私奔。
女子想到卖掉这两个孩子之后的富贵生活，喜悦难以自制，又看到在自己脚下微弱颤抖的少年，被踢打后衣裳凌乱，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更是激动不已，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旁边男人见周围人越来越多，同伴却迟迟不停止，恐怕她生生把少年打死了，若是缺胳膊少腿，之后也难买个好价格。
他着急上前，想拦住同伴，刚伸出一只手，便觉另一只搂着怀中女孩的手臂剧烈疼痛，男人惊呼一声，等回过神怀里那里还见女孩身影。
小贱蹄子，居然赶咬他！男人赶忙上前想将女孩抱回来，他倒是小瞧这个屁大点娃娃了，刚刚那一会儿安安分分呆在他怀里直哆嗦，他还真当她被吓唬住了！后面定要严加看管，在找到买主前绝对不能再出错！
女子也注意到另一边情况，但她却是完全不着急，事到如今，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她囊中之物，能跑到哪去？
即便女孩大喊大叫救命，她也能解释说这是孩子太小不懂事，平日里她忙于农活，都是由少年照看着，被少年哄骗了！
周围那些个看热闹的蠢货怕是会多骂几句挨打的少年，同情她好好一个孩子被这么带歪了。
她和男人被官兵追查，一路逃亡流落至此，盘缠早就花干净了，正发愁呢，老天就给他们送来了这个两只小绵羊。
兄妹二人一入集市他们就盯上了，远远地跟随许久，确认没有大人在身侧。
男孩女孩长相都为上佳，特别是女孩，她行走江湖这么久，京城贵族的孩子都拐卖过几个，还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
等过后找个有钱人卖了，再不济便卖入青楼，以这两个崽子的皮相，还愁没有银子花？
女孩果然如她所料，扯着稚嫩的嗓音大声呼救。
“娘亲我要吃这所有的干果！”
“孩子太小不懂事”女人按照腹中打好的草稿回答，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等她止住话，女孩已经使出全身力气扑向了旁边干果摊。
在强大惯性下，松散放置着的干果摊子翻了个彻底，花生红枣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在周围看客衣襟上，脑袋上，又滚辘到土地里。
男人忘了去抱小女孩，呆愣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女子也记不得踢打少年了，脸色刹地苍白，嘴唇哆嗦了许久，“不”
摊主是位中年女人，身高体壮，满脸横肉，之前看戏看得太投入，还抓了几把葵花子嗑哒起来，一时没能阻止女孩朝摊子虎扑过来。
这会儿见自己摊子全烂了，干果都掉在地上沾上泥土了怎么卖？！女孩母亲还说什么这是小孩太小不懂事，妄想逃避赔偿！
中年女人顿时火冒三丈，怒吼道：“今天你不赔偿我这损失就别想离开！”说着一把拎过小女孩，防止肇事人逃走。
周围人见有新热闹看，再次亢奋起来，嚷嚷着要找来官兵断案。
集市上出现有关银钱纷争的事情可就闹大了，毕竟这年代稍有不慎一家人都得跟着挨饿，摊子没了，一个家庭的收入没了，可怎么活下去？刚才那种看看也就罢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出人命前官府不会插手。
女子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前一秒还胜券在握，这会儿连性命都快不保了，被官兵压了去，她还有命活？各地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着扒掉她这身皮！
两个罪犯这会儿只想逃走，可周围都是人，哪里跑得掉？
甄安死死护住脑袋，趴在土地上，他只听见周围嗡嗡响个不停，忽地传来马鸣声，之后是一句正气凛然的呵斥声，他知晓妹妹大抵是没危险了，心神一松，便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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