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白
时玉愣在原地，惊异地望着眼前之人。
月色此时也渐暗，乌云逐渐积聚，院落中起了一阵大风。
姜维一身银白花纹的长袍，头束红色无帻冠，背着手独身一个人站在那里。清风吹起他的碎发和衣摆。天色昏暗，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伯约怎么来了？”时玉见到他，轻轻笑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又感到了些许奇怪。
自遇见姜维以来，他总爱穿的像个老大爷一样，基本以素净为主，少见华服。怎么今天打扮的倒像是个年轻人了？
姜维没有作答，见了她，眼神晦暗不明。
他低声说道：“过来。”
这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却跟哄人一样，轻的像是风一吹就飘走了一般。
时玉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些，一股甜甜的花香扑面而来。
是栀子花吗？
还没待她细细嗅一番，忽然发觉眼前一暗。只见姜维微微俯身，抬起手，轻抚她的发丝。
这一下，让她突然感觉脑袋有些迷糊，晕晕的，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竟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那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
“阿玉今天的发髻倒是特别的很。”他手上的力度很轻，语气也轻轻的，教人听不出个情绪来。
时玉低下头，结巴道：“不，不好看吗？”
听罢，姜维一声轻笑，但时玉总觉这笑声和以前的有那么几分不同。
“好看，”他歪着头，透着少年气，“想必季常先生觉得更好看吧。”
他的语气明明没变，却渗着一股冷意。
时玉微微抬头，不禁蹙眉，心里感觉这姜伯约今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难不成是诸葛亮的作业太多，终于给他逼疯了？
“你今天怎么了？”她直言问道。
可没等来姜伯约的回答，他反倒是又摩挲起头上那支玉簪，开始答非所问：
“这玉簪”他垂眸，想起时玉进门时对此一脸的爱不释手，“莫不是季常先生的礼物？”
时玉抬眼，看他的脸色，明明是带着笑意，怎么反而更瘆人了，而且总是提起马季常，莫不是
她想到了什么，这才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上手把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拽了下来，姜维本就没使劲，那手一下子就被紧紧地攥在时玉的手里。
时玉得意地冲他笑了一下，又用另一只手取下头上的玉簪，踮起脚尖，想插进对方的头冠中。
可姜维一看到那玉簪，脸上立即出现嫌弃的表情，连连后退几步，却被时玉一把就拉了回来。
她扬言道：“你今儿个不要我的东西，日后可别再想了。”
听后，姜维颇有不悦地侧过头，语气里都透着一股酸意：“相赠之礼，怎可再转送他人？”说罢，他又眨眨眼，接上道：“你若是不喜欢这个簪子，我帮你把它扔了便是，回头再帮你买个新的。”
时玉瞧他跟变脸似的，冷哼一声，脸上出现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
“伯约今日来这儿等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她再度试探道。
一听到这个，姜维抿着嘴，眼中出现几分犹豫之情。
看他一脸的纠结，时玉故意逗他：“你若是不想说便罢了，我今日和季常逛了一天，累得很，就先去休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说完，她故作松开姜维的手，想略过他走进屋中。
不曾想，这手本是她握着姜维，可她一松开，却又被姜维攥住了。后者一用力，她便一个踉跄，跌入这人的怀中。
甜香更浓了，可依旧掩盖不住这姜的苦味。
“阿玉可是对那马季常有意？”姜维把头埋入她的脖颈间，声音也闷闷的。
时玉一怔，感觉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后的肌肤上，再一想这可是姜维啊，是她喜欢了好多年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呼吸快要滞住了，连问题听的她也迷迷糊糊的。
没能听到对方的回答，姜维心中一紧，连同抱着时玉的双臂也扣的更紧了些，教时玉感觉自己呼吸更困难了。
她想拍拍姜维的背让他松点，却又听到姜维沉重的声音：
“维上辈子半生得遇明主，然壮志未酬，辜负了诸葛丞相的重托，死不瞑目。幸苍天有眼，得以重生，惟愿兴复汉室，别无他求。”
时玉听得也很心疼，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本以为能得以如此，已受天恩。未曾想”他顿了一下，“竟教我遇上了阿玉。”
听到这话，时玉心中一震，又连忙稳住心弦，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我能结识伯约，也是三生有幸啊。”她堪堪笑了一下。
“阿玉装傻倒也是个好手。”
哪里哪里，企业文化罢了。
时玉眨眨眼。
“我本想就这样把这些永远藏在心底，”他收紧了双臂，“可我却无法接受”他深呼吸一口，“我无法接受阿玉的目光一直在别人身上，无法接受阿玉有一天会与其他人”
时玉浑身僵住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她明明只是想陪着他走完这条路，希望他不要再像上辈子一样孤独，未曾奢望要更进一步。
原来，姜维也喜欢她吗
感觉到怀中之人僵硬的身躯，姜维掩去眼底的失落，苦笑一声：“阿玉是怕了？别怕，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的。”
他的呼吸洒在时玉的颈处，热热的，又痒痒的。
没有听到时玉的作答，姜维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忍不住攥紧了双拳，却依旧保持着表情不变
“我活了两辈子，对这世间万物本已无欲无求，但若是我认定了的事，便不会更改。”姜维的手移到时玉的后颈，有些冰凉，弄得时玉颤了一下。
他安慰性地轻捏了一下，轻笑一声：“可我执着了一辈子的北伐，是以失败告终。”他凑近了些，“而我认定了的阿玉，却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笑容愈发苦涩，姜维正欲松开她，手却被时玉飞快地牢牢抓住。
“不是！”她有点激动，“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却低下头，有了几分犹豫，话也磕磕绊绊的：
“北伐一定会成功的我，我也”她半天说不出来个整句，头也越来越低。
瞧她一脸的为难，姜维还以为是被自己逼迫得，无奈地笑着摇头：“阿玉不必如此。”说罢，他自行挣脱了时玉的手，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下一秒，他还没走出两步，就一把被时玉抱住了后腰——
“两辈子，我心悦的，从来只有伯约一人。”
姜维侧过头，微微笑了下，回道：“阿玉说笑了，上辈子我从未听过丞相有妹，况且就算有，你我也当差了不少年岁。”
时玉咬着下唇，堪堪说道：“上辈子，我我并非诸葛丞相之妹，而是江东一民女，”她请眨眼，“还比，比伯约小了些岁数。听闻汉大将军姜伯约继诸葛武侯之遗志，九伐中原，对你倾心已久。”她把脸埋入姜维的后背中，感觉脸颊烫的不行。
小是真的小，爱也是真的爱。
时玉想，这不能算自己在撒谎。
姜维愣在原地，突然回过神来。他将时玉拉开，自己则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闪烁着光，好似唯一的那抹月光也落入他的眼底了。
“阿玉，阿玉，你当真没有骗我？”他握住时玉的肩膀，语气中多了几分激动。
时玉歪头一笑，看他的眼中满是欢喜和真挚：
“骗你是小狗。”
姜维上前一步，再度把她抱入怀中。这次，倒是温柔了些不少。
他轻轻闭上眼，将复杂的情绪压在了心底。他忽地想起诸葛先生的话，怀中之人温软的身躯是那般真实，就算来路不同，他也要紧紧拉住她，一辈子也不愿放手。
一滴冰凉的水落在脸上。
时玉愣愣地抬头，呢喃道：
“伯约，下雨了。”
姜维好像还不愿松开她，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于是，她又强调道：“下雨了。”
这雨滴越来越大，落在身上湿了一大片。可姜维还像座山一样，推也推不动。时玉摸了下湿透的发丝，焦急地说道：“伯约，这雨要变大了，你快回去吧。”
听罢，姜维才缓缓放开她，抬起眸子，在雨帘中湿的像浸透了般，如琥珀一样纯净。雨水顺着他的额头落下，发髻也散了些，水珠顺势流下。
莫名的，时玉觉得在他眼中瞧出了些委屈。
好像一只雨中淋湿透的大狗狗。
“阿玉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今日等了你很久。”他低落地说道。
时玉却是浅浅地笑了。她刚想回答，忽地听见身后有人来了——
“时姑娘，姜将军，主公和”
只见孙乾的话忽然停了，那刚迈过门槛的脚也走不动了，只能直愣愣地望着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雨中淋雨，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孙，孙先生啊。”时玉觉得害臊，打完招呼后往后躲了躲，有些不敢看孙乾。
这时，姜维也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身子，恭敬地拱手行礼道：“不知孙先生有何事？”
孙乾在两人的疑惑中，慢慢地开口道：“主公和军师请二位前去议事。”
他又补充道：“二位，二位最好先去更衣一下，不然…”他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我怕诸葛军师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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