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言蹊心中坦荡,所思甚远,为兄拜服。”许清沚敛眉低笑,“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得等到以后,有些部分还是尽早弄好的好。比如,校舍?”
“当然。”傅言蹊浅笑,“兄长们在这方面,想得很完善。附近的村民虽然可以在放课之后,回到自己的家里。但无家可归的那些孩子,确实需要有片瓦片遮头。而且,请来的夫子,也需要有住的地方。不过……”
“不过,厨子就不必了。”易长风接过傅言蹊的话,“现在私塾已经是自给自得的一种状态了。到了饭点,后厨可以由学生掌握,也可以你自己去烹饪饭食。这样相对更其乐融融一些,也不至于让学生们养成饭来张口的习惯。”
“不错。”傅言蹊点头。
“这个想法很好。现下虽然要进行扩收,但人员不宜一次加收得太多。回去之后,我会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们的。”许清沚对傅言蹊的建议表示理解,然后话音一转,“不过,这只是因为眼下一切都还未成熟,学生们都还处于一个启蒙开智的阶段。等到日后,学生们学习的课程越来越多,恐怕还是需要请个厨子。至少得请一个吧?”
许清沚见傅言蹊似乎有话想说,笑着把手抬起来,示意对方暂时先听他把话说完。
“言蹊,我知道你希望这些学生们能够一直保持一种质朴的心态,但是你不能强迫他们永远保持这个状态吧?你心里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而且,你现在照顾得过来,将来就不一定了。”说到这里,许清沚见傅言蹊很明显地跟上自己的思路,微微一笑。
“以及,虽然现在不需要为学生们准备厨子,但还是需要给夫子们至少准备一个的。”许清沚说道。
出乎周苗的意料,之前一直在试图让私塾尽量保持原样的傅言蹊,在听完了许清沚的一番话后沉默了。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但情绪上已经倾向于接受了许清沚的建议。周苗不由得对许清沚升起一阵敬佩之意。
他先是假装同意了傅言蹊的说法,然后为将来做了一个预设,动摇了傅言蹊的本来难以动摇的固执想法,最后提出一个傅言蹊无法拒绝的理由。最终导致傅言蹊还是必须同意聘请厨子的这件事。一番话说得周苗头晕脑胀,却头头是道,没有半句能让人心生不适。
周苗对许清沚佩服的同时,不由自主地用余光瞟向傅言蹊。他的眉头轻皱,像是远山青黛间的漾起的几缕微波,低下的眼帘,掩藏住了几分对现实的无力。可他整个人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坚定,没有半分理想被打碎或者想要逃避的姿态。他坐得那样笔直,就算只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看上去也像是一根修竹。
她拿着斗笠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然后说道:
“……言蹊,你方才出去又游说了一番,现在如何了?”
自从有了周苗等人的帮忙,傅言蹊在午饭过后,没有栽继续留在私塾,而是会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到附近的几个村庄上劝学。午后的课程,则全数交给除了周苗之外的几个人。
傅言蹊闻言,转头看向周苗,轻轻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沉重,周苗几乎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
“情况不好?”周苗问道。
“……说不上不好。”傅言蹊摇了摇头,然后眉间又上几分愁绪,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有这个想法的,家中有幼子的那几户人家,很快就决定好了。原本就年纪合适,但之前因为我能力有限,没能收的学生,也很是心动。这些人的问题,倒是不大,有问题的是一些年纪更长一些的青年人。我能看出,他们应该是很想过来的,奈何家中需要他们付出劳力,白日里是无法前来的。”
“那,那些孤儿呢?”易长风问。
“我去的不是时候。”傅言蹊很平静,“我去了附近的一个经常有人的荒庙,里面空无一人。”
“应该是还在城里吧?”易长风想了想,“不过依我看,这些人才是难上加难。能有衣物防寒,能有食物果腹,对他们来说就很困难了。你跟他们说,读书识字可以改变他们命运是没有用的。”
“所以,才要置办校舍呀。”许清沚轻叹,“不过,虽然能帮上一些人是好事,但日后麻烦可就大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的初衷本是为了传道受业,一来二往,在那些人眼里,就成了慈悲心肠的大善人了。等你真成了他们心中的‘大善人’,就要后患无穷了。”
后患无穷?周苗不理解为什么成了大善人,反而不是件好事。但听许清沚的话里意思,很明显是在担心傅言蹊,因此她也不由得将担忧的目光投过去。
傅言蹊安抚地笑了笑,对此不甚在意。
“若是我想要担心这个,一开始就不会在这儿建私塾了。为求一个无愧于心罢了。”傅言蹊说道。
见状,易长风喟然长叹,右手抚上额头,整个人做出被击倒的姿态。
“你还是在意一下吧。”易长风说道,“虽说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须得任重道远。但我真怕你还没远道,就因为任重,而亡命途中了。古往今来,升米恩斗米仇的背信弃义的中山狼何止寥寥?”
“长风和清沚说得在理。”易长风的话说得比许清沚的清楚明白,周苗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们在担心什么,下意识附和。
“多谢几位兄长关心了。”傅言蹊还是浅笑,没有很放在心上,“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况且,你们也说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我现在,还是想先好好当好一个教书人。”
日暮西沉,天边映出一片烟紫色和妃色的霞光。周苗坐在屋檐下向傅言蹊看过去,就像这霞光披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她羽睫轻颤,心里忽然慌了一下,然后尽量自然地将视线移开。
“这件事情上,看来我们是劝不动你了。”许清沚摇摇头,“江樊,过几日是中秋夜宴,你看看能不能……”
虽说这私塾里现在就他们四个人,可许清沚还是谨慎地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能什么?”周苗不解其意。
“你傻呀!就是让你问问陛下,能不能帮个忙,给他个保障。让他别被人泼脏水!”易长风说道。
许清沚没有说清楚,就是因为担心话里提到国君之后,会一个不小心就祸从口出。结果易长风却还是犯了老毛病,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这,这恐怕不好提吧?而且什么样的保障,可以让人不被泼脏水?”周苗难得聪明一回。
“你就提一提就好。也不需要真拿到什么保证,就是在陛下那里提一提傅言蹊的名字,然后再提一提私塾的事儿不就好了?”易长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花生的荷包,剥了几颗扔到嘴里,“好好一个人,怎么落了一回水,就傻了呢?”
“说谁傻呢?”周苗立刻反驳。“我,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好提。”
“也是。”易长风嘴里嚼着花生点点头,“端看这私塾现在的样子就知道,陛下可小气了。”
“易,长,风!”许清沚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怎么了嘛?这儿就咱们几个,怕什么隔墙有耳啊?学生都走光了。”易长风也火了,“而且,我说错了?说是说奉旨教书,可是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当初是他自己殿试的时候拒仕的吗?还给人把名字给改了!这私塾,陛下半点忙都没帮上,辛苦的都是他傅言蹊一个人。日后这件事做好了,傅言蹊是奉旨教书,陛下深谋远虑,胸有乾坤。办砸了,就是傅言蹊异想天开,心高气傲,不识抬举。陛下真会做买卖!”
易长风一急起来,话赶话地就说的特别快。许清沚见易长风噼里啪啦说完长长的一串话,已经拦他不住,也不想管了,放弃挣扎一样地把手盖到脸上。
“言蹊谢过两位兄长为我操心了,还请两位兄长消消气,不要为了这等小事介怀于心。”傅言蹊劝道,“这本是我一个人想要做的事,能有几位兄长相助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况且,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这私塾我想办成什么样,就办成什么样。我可以决定私塾接收的学生是哪些人,是良籍还是贱籍,是农户出身亦或是孤儿。不用理会那些无用之事。”
易长风和许清沚本来在互相置气,听到傅言蹊这番话,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出声来。
“哈哈哈,傅言蹊,你果然有趣!”易长风笑道。
“明明已经跟我们合作,但是却相信我们不会左右你的选择吗?”许清沚也笑说,“既如此,为兄定不辜负言蹊的一番信任。”
看到氛围一下子又轻松起来,周苗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下来了。刚才突然之间,易长风和许清沚二人就变得剑拔弩张的,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二人。好在现场还有傅言蹊作为缓和。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周苗见几个人又开始聊起那些未来的学生,开口说道:“既然那些青年人有心想学,却日间无暇,为什么不让他们夜晚过来呢?”
三人闻言眼睛一亮。
“说得有理!”傅言蹊激动地站起来。
“只不过,若是夜间还教书,那些还没请过来的夫子会不愿意。到时候,就只能辛苦言蹊一个人了。”许清沚补充。
“自然。我心向往之,自当仁不让。”傅言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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