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争论
褚绥宁和谢今安逛到日暮时分,在外头酒楼里用完晚膳才回府。
离开之前,谢今安自袖中取出两封帖子递给褚绥宁,笑道:“这是托了人从宋国公府送进来的,我本不想收下,后又觉得这人着实有几分有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若你得空就随意看看罢。”
帖子薄薄的,一翻开果然就只是几首诗词。
谢今安自打嫁进东宫册封太子妃以后,哪怕私底下能随意进出褚祁云书房,也会替他先将各类文书与邸报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可为免叫人抓到把柄,明面上对政事总归是避讳着的。
能走通宋国公府这条门路,让谢今安亲自来递帖子的,褚绥宁倒还真有几分兴趣。
年后就是女子进士科考,此事上半年就已经于朝堂之上禀明,襄阳公主将会亲自主持判卷。
投贴的人络绎不绝,褚绥宁不堪其扰,索性一概拒接,不过既然谢今安都开了这个口,褚绥宁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只是看看而已,届时该如何判卷,你秉公执行就是。”谢今安拍拍她的手背,“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你比我要清楚。”
褚绥宁目送她登车离开,垂头看着手中的帖子。
为能让女子立身,也为平衡寒门与世族,褚绥宁一直想培养出下一个能同她一般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女官来,谢今安是知道的。
可是此事谈何容易。
女子的为官之路本就走得比男子要艰难得多,更何况官场之中本就不是全凭学问说话。
才学过人的女子不是没有,去岁的女子科考便出了一个这样的,可惜虽有满腹学问,却无长袖善舞之能,不谙处世之道。
褚绥宁暗中瞧了小半年,终究是无奈摇头。
她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好在差点没磨破嘴皮子,还是让朝中的几个老顽固松了口,同意由她主持本次科考。
褚绥宁轻轻叹了口气,将帖子收进袖中。
——
翌日的早朝,褚绥宁到得稍微晚了点。
三三两两聚在殿前低声交谈的官员见了她过来,纷纷欠身问安。
褚绥宁穿上朝服,淡妆覆面便褪去了面容上的少女稚气,眼尾微抬间又是那个气势凛然的公主。
她轻声应下,示意免礼,心中却在盘算。
无论是年后以苏赫尔为首的北代一行人入晋国修习的事,还是秦恪之入朝的问题,哪一件想必今日都不会轻易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必然会吵翻了天。
她今日来得迟,只是等待了一柱香时间,司礼太监便高声传众人进殿。褚绥宁脱了大氅递给侍女随众人一道转身,转头竟又看见了徐子泽。
他有些瘦削,绯色朝服穿在身上肩膀和腰身处都显得空荡。
朝服都是依照尺寸而裁,不会出现不合身的问题,要么就是他近日来病过,身子清减不少才会这样。
褚绥宁心中疑惑,不由多看了两眼。
徐子泽注意到褚绥宁的视线,淡淡朝她行了一礼。
褚绥宁微微颔首回礼,随即收回视线,率先进了大殿。
嘉宁帝无力亲政已有数月之久,今日竟然亲自临朝,并且瞧着状态不错,由两个小黄门搀扶着,颤巍巍地在龙椅上坐下来。
许久未曾见到的齐王褚尧洲也在,褚绥宁站在队列中微微撇开头假意看不见,对上一旁褚祁云的视线,冲他眨了眨眼。
褚祁云失笑摇头,以口型道了句“胡闹”。
朝中一开始倒还算融洽,打从随褚绥宁一道出行的几位大人开始启奏时,氛围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平心而论,允北代入晋国修习这事,还是利大于弊。
北代人闻达于道,必识于战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以礼教化,亦能最大程度减轻蛮夷之人对边城的侵扰。
晋国休养生息这些年才渐渐开始恢复以往的繁荣,百姓实在不堪再承受战火之苦。
所以褚绥宁倒不担心此事成不了,就是双方各执一词,吵嚷得头痛。
出使一事是由襄阳公主亲至,齐王一系自然担心好处都被太子捞了去。争执不休半晌,最终还是嘉宁帝拍版定下了此事。
可轮到秦恪之入朝的事则没那么容易松口了。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褚绥宁也没办法去为他争取,只能眼看着一群朝臣争来争去,好好的兵部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礼部,最后又莫名其妙在刑部上达成了一致。
这下褚绥宁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了。
秦恪之虽说自己乐意做个富贵闲人,可他怎么看都不像会是个安于无所事事的人。
他虽离了边关,身上的胆识与热血却不灭。
所以若真要算起来,秦恪之心里喜欢的必然还是兵部的差事。
可秦恪之的手上还握着云骑营的兵权,在尚不清楚他究竟打算站何人阵营的时候,朝中这群老狐狸自然不甘心他轻易入了兵部。
褚绥宁抬眼去看褚祁云,却发现他神色淡淡,并未打算出言辩驳,显然是另有思量。
褚绥宁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听了半天,不算尽如人意,但至少两件事中达成了其中一见,褚绥宁本以为今日早朝可以结束,却不想一人上前,不紧不慢再燃起一把火。
是褚祁云纳妃的事。
谢今安入东宫至今已有两年却一直未能有子嗣,褚祁云除她之外并未再纳别的妃妾,此事朝中早有不满之声。
今日又是老生常谈。
褚绥宁微微蹙眉,面露不耐,有人急赤白脸地想要将女儿塞入东宫的吃相实在难看。
褚绥宁与谢今安的私交如何且先不论,她自然知晓自己的房中事被拿到朝堂之上公然逼迫的感觉有多么窝火。
褚绥宁侧头去看褚祁云,果然见他的俊脸已经渐渐变得铁青。
褚氏皇族向来子嗣不丰,先皇便是因为无别的皇嗣可以继位,才勉强使得朝臣松口同意册立皇太女,后又仅得当今圣上一位皇子。
好不容易嘉宁帝有了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可齐王至今未有王妃,因此太子成婚至今没有子嗣的事已然是朝臣的一块心病。
另纳侧妃的事每隔一段时间是要被拿到朝堂上说道说道。
褚祁云的心思褚绥宁大概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打定的主意不纳侧妃,那便是谁来按头也没用。
他们兄妹吃尽了嫡庶不分的苦,况且人心总是难测,谁都会有为己的私心。褚祁云不想再弄出庶子来碍自己嫡子的眼,褚绥宁自是随他。
谢今安未孕,褚祁云这个做夫君的都不着急,旁人瞎掺合什么。
她本以为这次也同之前一样,自己在旁好好看戏就是,吵嚷够了他们自然就会鸣金收兵,却没想到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有人出来弹劾褚绥宁不知对褚祁云加以规劝。
这人话音一落,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褚绥宁险些被气笑了。
褚绥宁前去宿弩,往返路上耽误了数月不曾上朝,再加上临行前的那段日子她忙着去哄太傅于褚祁云,安分得太久,倒叫人忘了襄阳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行事又有多张扬肆意。
众人屏息敛气,果然下一秒便听褚绥宁嗤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本宫这还未出阁的小姑子去插手兄长的房中事,是个什么意思?你弹劾本宫,本宫倒还想问你,这传扬出去皇族名声成什么了?”
先前开口那人面色难看道:“此非太子殿下家事,亦是国事……”
褚绥宁打断道:“若本宫成亲久而未孕,皇兄是否也要提驸马张罗纳妾?”
褚绥宁目光炯然,脸上摆明了清清楚楚写着敢应是就要打断他的狗腿。
这人不说话了,他们自诩清流,怎好意思公然在大殿之上争论这个。
虽说公主的子嗣与太子的子嗣不是同一回事儿,可架不住殿中有不少年轻官员在下头低笑出了声,褚祁云低咳一声,制止道:“襄阳,不得胡言。”
褚绥宁瞥了那人一眼,将名字暗暗记在心中,到底给了褚祁云面子,不再继续开口了。
那人方才不过凭着一时冲动,这会也知惹恼了襄阳公主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讪讪站回了队列中去。
这事被这么一搅和今日就无人好再提起,褚绥宁虽听了兄长的话沉默站在一旁,到底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下朝时褚奕锦过来勾了下褚绥宁肩膀,笑嘻嘻道:“和他们有什么好置气的,一群老顽固而已,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褚绥宁深吸了口气,“没生气。”
“那就好,不值当。”褚奕锦推着她朝外走,低声道,“平康坊中新进了批扬州来的瘦马,听说歌舞与曲子都是一绝,与我同去看看?且当作散心了。”
褚绥宁兴致缺缺,褚奕锦却道:“你一人回府想想方才大殿上的事儿或许还要气闷,不如随我一同出去消遣消遣。”
褚绥宁被他劝得有些意动。
褚奕锦更加一把劲道:“走走走,我都问过了,你今日没什么政务要处理。”
褚绥宁确实还有话想要同他讲,有旁人在不好开口,平康坊中的包厢环境清幽,也算是个适宜谈话的地方,便点头应下了。
二人约好各自回府更衣,直接在平康坊中碰头。褚绥宁全然不知褚奕锦干了什么好事,回府换了身常服就毫不设防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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