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豢养
见怀恩没有说话，尤明戈靠近了一点，语速飞快，“也不需要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只要不离开西索星，医生、医生还是可以到附近的医院上班，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只要每天在塔里待满十二个小时……”
怀恩始终是同一幅表情，就连眼神也好像就定格在刚刚的瞬间，大概是这种无动于衷令尤明戈有些急切。
她几乎就站到怀恩跟前。
“我……我也会一起！只要医生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也会、再也不离开西索星——”
怀恩等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低头看着眼前人，看见自己的影子将她笼罩。
“假如元帅还打算留给我拒绝的权力，那请容我拒绝。”
“星际防线很伟大，但我并不想让自己成为它的一部分。”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作为人类生活。”
他看见女人的眼睫一点点垂下去，方才那种明亮的神采也一点点被掩埋在长睫下。
“……”
“但，就算医生现在离开，也不可能正常地生活了。”
再对视时，尤明戈的眼神就像是猫盯住了飞鸟，那点明亮的神采似乎凝聚成某种蓄势待发的芒刺。
“我可以帮你的，医生，”她仰着头，目不转睛，“你现在离开也是无处可去，留下来的话，至少还可以待在西索星。”
“现在，也只有我还能帮你了。”
怀恩轻轻摇头。
“不必了，做不成人类，那就不做了，哪怕随便找个地方生活……也都可以。”
至少他还属于他自己。
尤明戈没有说话，只是视线一瞬也不曾从他身上离开。
怀恩现在回想起来，自他们从地下实验室离开，尤明戈一直都用这种目光注视着他。
只不过是他先前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想我也应该离开，尽早为之后做打算。”
怀恩才走出去一步，尤明戈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现在警署到处在抓你，那个主审官已经将你的事情上报给了联盟。”
“你一从这里出去，就会被警员盯上。”
怀恩脚步不停，尤明戈也就跟在他身侧，直到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堵住了他的去路。
“好，我了解了，”他偏头看向尤明戈，“这门……是虹膜解锁吗？可以麻烦您帮我打开吗？”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温和平缓，似乎尤明戈所说的一切都不曾动摇他分毫。
女人一点点压紧嘴唇，那双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默不作声地转过脸去，解开了门锁。
怀恩这才微笑起来，“好，那么，希望……有机会的时候还可以再见面。”
他走进电梯，按下上升键，在电梯门合拢前，微笑着冲女人挥了挥手。
尤明戈没再跟过来，她站在原地，一直幽幽地望着这边。
事实一如尤明戈描述的那样，一踏出研究所的大楼，怀恩便感觉有数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些视线来自街巷的角落，机械而冰冷，怀恩对此再熟悉不过——
是机械辅警，每日在街道巡查，他从前在西索星的时候也时常和它们打交道。
他拐进小巷里，将那几个辅警撂倒，这些机器人辅警一旦被损坏就会长鸣警笛，一时间小巷里热闹非凡，警笛声重重叠叠，循环往复。
还有不少邻近楼房的居民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怀恩卸掉最后一个机器人的腿，站起身来，看见对面楼房上一片大大小小的脑袋，不由地苦笑。
到底是为什么，最近总是在做一些能被人看热闹的事？
他垂着眼摇头，转过身，颈间忽然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
抬眼一看，尤明戈就站在他身前。
那柄枯枝一样的枪正抵在他喉间。
“你是见过的，医生，就算，你现在从我手里把它抢走，结果也是一样的。”
女人注视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只骤然出现在身后的红眼睛的幽灵，“我想了三分钟，还是觉得，不想就这样放你走。”
“我也不想后悔，我从来不会为三分钟以上的决定后悔，所以，留下来吧，医生，别做选择了，我不想要你选择的结果。”
“……”
怀恩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痒，他咽了咽，清晰感觉到枪口磨蹭过自己的喉结。
他缓缓举起手，沉沉吐息。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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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戈心心念念的二道防线建成以前，联盟召开了一次议会，谈论的主题就是尤明戈豢养异兽这件事。
“元帅！你是不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一名最近刚刚当上议员的年轻贵族，大概是急于大施拳脚，所以起身的时候格外义愤填膺，“联盟每年拨给军部那么多钱，你就是用这些钱来供养异兽的？”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听见了这位贵族的呼吸声，年轻贵族转头看向其他人，话语间尽是煽动的意味，“难道，就连面对这种事，各位都能够忍气吞声？”
“……”
会议室里静了一瞬。
“嗯，是给军部拨了不少钱，”尤明戈顿了几顿才开腔，“不然让联盟拨给军校？多花点钱在教育上，也是好事，万一军校想撤除一些不合适的毕业生，也可以有底气一点。”
她掀起眼来，看向那名贵族，就见那人脸色一白，几次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最后讪讪地坐下。
这位贵族凭借出挑的学历进入议会，其中钱占了九成的功劳。
在座所有人当中，大概只有那名贵族自己还以为没人知道。
几名老资历的议员彼此对视一眼，各自端起水杯，保持了沉默。
“该给军部的钱自然还是军部，”看见说话的人是庞贝，不少议员都眼神一亮，“不过，元帅，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觉得，至少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吗？”
尤明戈瞥他一眼，“反正事情我已经做了，有什么好交代的？庞贝公爵怎么不谈谈前几天有人提出的反垄断法？”
“……”
庞贝：啧。
“那好，那我无条件接受反垄断法，元帅愿意无条件服从联盟安排吗？”
“不需要公爵委屈自己，加上我的一票，足够反垄断法通过了。”
其余人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压根不敢插话。
直到看见庞贝也端起了水杯，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收拾纸笔，准备散会。
“既然大家没有别的意见了，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要是有话想说，”尤明戈面无表情地扫一眼众人，“下个月可以继续。”
她话音微顿，见无人应声，便收拾了东西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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