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


又是一年中秋月,南边又起了新的战事,北边有熊虎视眈眈,这团圆夜注定不得团圆。

        福晋也正是在这个中秋见得穆烈。

        原本这天苏赫是该回王府过节的,可福晋想趁着今天见一见自家儿子那“洋媳妇儿”,便只带了其其格,和贴身嬷嬷一起到了苏赫的府上。

        那天晚上下人们都在外院,说也不知道内院的主子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在中秋后不久福晋将贝勒叫回了家,问他愿不愿意娶袁家的小姐为妻。

        苏赫自然不答应的,离开了王府。

        而自那日起,若是王爷出征,王府里便便以福晋要为王爷祈福为由关闭了府门,谢绝了所有贴子。

        一时间,京中无论王公贵族,亦或是平民百姓,皆称赞王爷与福晋伉俪情深,福晋贤良淑德。可袁疏筠却慌了神——

        因为僧王府闭门谢客,这“所谢之客”中便有她!

        可无论袁疏筠再怎么向王府递上帖子,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福晋要为王爷祈福,王府闭门谢客。

        之后的几天,袁疏筠便命自己的贴身丫鬟时不时在王府外,企图偶遇其其格,可一连好几天,王府外连个人影都没遇到!

        就好像王府真的闭门谢客一样。

        袁夫人瞧着自己的女儿着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别晃了,直叫我眼晕。”

        袁疏筠却绷着一张小脸,脚上的小步子却一刻不停歇:“娘,你说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连递了好几张帖子,都被退回来了!”

        袁夫人瞧着袁疏筠因着着急,已经丢了大家闺秀的教养:“你别瞎说,若是传进了福晋的耳朵里,是要不高兴的!说不定真的是为王爷祈福呢!”

        尽管是在自己家,可袁夫人的小心不无道理,因为自家女儿和那蒙古亲王府的格格关系要好,家中那些个妾室别提多眼红了,也因着王府那边的关系她们娘俩在袁老爷面前的地位也高了不少,也因为这个,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不少。

        瞧,袁疏筠身上这杏子色绣着蝴蝶的新裙,便是用了她母亲提起的,得了她父亲应允的家中库房里珍贵的蜀锦制成的。

        袁疏筠是双手绞着帕子,却对袁夫人的话不以为意:“咱们这是在自己的家、自己的院子里说话,怎么会让福晋听见?”

        袁夫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须知隔墙有耳。”

        袁夫人垂眸,看着桌上自己那碗没喝完的人参乌鸡汤,微微向上扬了扬下巴,她这个当家主母做了近二十年,如今总算有了当家主母的样子。

        前些日子福晋倒是带着袁夫人参加了两趟上层贵族的聚会,袁夫人得了面子,袁老爷也因着自家的夫人尝到了甜头,为了让自己的夫人配得上正牌夫人的规制,这些天他们母女俩的院子里多了好几个伺候的人。

        可这人多眼杂的,他们院子里也被那些个姨娘偷偷塞了人进来。

        袁夫人的下巴依旧扬得高高的,原本那温婉的江南女子的面容上此时却尽显偏执。

        袁疏筠却并没有纠结她母亲的患得患失,她那葱白似的纤纤玉手紧紧地攥着帕子,因她裹着小脚,稍稍走一会儿便累了,她坐了下来,急切地问着自己的母亲:“可是怎么办呢?我本想着若是能见格格一面,问问情况也好,若是我能陪伴在福晋身边,那再好不过了。”

        “胡闹!”袁夫人皱了皱眉:“福晋有自己的女儿,要你这邻家外姓女陪伴做什么?”袁夫人虽然想让自己的女儿高嫁,却也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堂堂正正的高嫁。

        那明媒正娶是妻,奔走为妾,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袁夫人捏着小勺搅了搅那已经微凉的人参乌鸡汤:“再等等吧,马上就要选秀了,格格近来也不可能出门。”

        袁疏筠抿了抿唇,心有不甘,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袁夫人瞥了一眼袁疏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些时候贝勒还住在王府,我让你抓点紧,多去贝勒面前晃一晃,你不听。”

        袁疏筠并没有忤逆自己的母亲,却心想,贝勒住在王府里的时候也经常往外面跑,和现在也没多大的差别。

        想到这儿,袁疏筠又觉得奇怪——苏赫贝勒明明是家中嫡子,又早早地被封了贝勒,家中更没有其他兄弟争抢,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呢?

        袁夫人见自家女儿不说话了,以为她是听进去了,又说道:“等将来格格入宫了,凭借你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不如趁着选秀前绣些帕子、扇面这些个体己的物什送去,好让格格觉得若是将来让你当她的嫂嫂,定是很贴心的……你若还有心,就抄抄佛经送去王府,也算尽尽心了。”

        袁疏筠心里头乱糟糟地,胡乱答应着:“我知道了。”

        袁夫人又道:“这东西悄悄送去,不可在府上邀功。”

        袁疏筠有些不解:“王府收了咱们的东西,咱们不是应该让我爹知道吗?也好挫挫那些姨娘的锐气。”

        袁夫人倒是沉得住气:“不急,我们来日方长。”福晋娴静,若是知晓她们将那些个体己物大张旗鼓的送来,虽然面上不会说什么,却一定会心生嫌隙,既然自己的女儿要嫁去王府,定是要考虑那长长久久才是。

        袁疏筠虽然不解,却知道母亲不会害她,便点了点头。

        ……

        另一边的王府,因着选秀在即,尤其是其其格的院子里,明显紧张了起来。

        其其格攥着自己刚绣好的香囊,忐忑地问着嬷嬷:“嬷嬷,我给哥哥绣了一个,想给哥哥送去,今儿能不能先缓缓。”

        这嬷嬷是福晋新为其其格请来学规矩的,是宫里头的老人,听说昔日还教导过孝静成皇后。

        嬷嬷却道:“格格,这规矩是需要日日学的,若是一日不学,前功尽弃。”

        其其格抿了抿唇,甚至带了哭腔,恳求道:“好嬷嬷,我就去一会儿,不会耽搁太久的。”其其格本就不想入宫,这大半年来她学得规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板上钉钉会被选中了,这让她焦虑不安,似乎唯有哥哥陪着才会好些。

        嬷嬷到了这个年纪,虽然是个下人,却已经是不少贵族夫人的教习嬷嬷了,本就是不怕这些做主子的年轻的闺中小姐。

        嬷嬷在听闻这家的嫡公子竟然搬出去“另起门户”,很是不解,认为这便是坏了祖宗规矩,此时听闻格格竟还要往哥哥的院子里去,更绝这未出阁的姑娘竟然不要礼义廉耻了,虽然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却还是硬邦邦地说道:“格格是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入男子的府宅?若格格实在想见贝勒,还是应当让贝勒归家才是。”

        谁知等嬷嬷的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令其其格无比思念的声音——

        “嬷嬷这话我并不赞同!我虽另辟府宅,却并没重新立户,且我还是其其格的亲哥哥,她去找我,怎得不行?退一万步讲,其其格的身边又是带着丫鬟小厮,又是哪里不和规矩了?”

        其其格但听这声音便是眼睛一亮,那一瞬间,这些天压抑地负面情绪,和积攒的委屈,一股脑地便全都涌了上来,她哽咽地叫人:“哥哥!”

        嬷嬷这是进王府教导其其格规矩以来,头一回见到这位住在外头的贝勒,长得倒是风神俊朗,英武不凡,只是为人么……实在大胆,做事也没有章法和规矩。

        嬷嬷先是向苏赫行了礼,又忍不住提醒其其格:“格格见到兄长,需先行礼才是。”

        苏赫瞧见其其格这委屈的模样,本就心疼得厉害,这会儿听到竟然还让其其格向自己行礼,这还了得?!连忙道:“不必了!”

        嬷嬷教导惯了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她道:“礼不可废。”末了,又忍不住提醒道:“贝勒方才入格格的院子,还是应当命人通报一声才是,格格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即将入宫的秀女,您这样做,恐怕会有损格格声誉。”

        苏赫闻言皱了皱眉,他看了看那本就敞开的门,冷冰冰道:“那些碎嘴子的人,心是脏的,所以瞧见别人都觉得是脏的。”

        他的脾气比那嬷嬷更直,若不是念在嬷嬷还要教其其格,生怕自己走了,这嬷嬷给其其格穿小鞋,早就发了火,好不容易忍住了火,替自己解释了一句:“回来前我先向额娘请了安,额娘说其其格正在跟您学规矩,我便来了。”

        嬷嬷对事不对人,她听到贝勒是先得了福晋的应允才过来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说点儿什么,却听见苏赫又道:“嬷嬷辛苦教导其其格这些日子,劳苦功高,本贝勒准备了些俗物,还望嬷嬷不要嫌弃。”

        他说着,便让小安子把赏钱塞进了嬷嬷的手里,嬷嬷推拒了好几次,实在推不开,这才收下:“贝勒这是做什么,奴婢来教导格格,那是奴婢的本分。”

        苏赫摆了摆手:“嬷嬷这是哪里的话,这些天辛苦您了,不如您先喝杯茶,稍稍歇息一天?”

        嬷嬷有些犹豫了,毕竟拿人手短:“这……”

        苏赫却笑道:“嬷嬷,规矩要学,礼不可废,可老祖宗定了规矩,并不是为了淡薄亲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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