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各异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其其格一个姑娘家再不回去,就要被嬷嬷责怪不懂规矩了,其其格虽然舍不得自家哥哥,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乘着马车回了王府——毕竟哥哥的府上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可若是被嬷嬷唠叨了,她怕是要年少失聪。
梅冰也拉着柳雁栖回了梅府,虽说那梅太医如今看见自家儿子和“儿媳妇”依旧气短,也不大管俩人是不是夜不归宿了,可作为两个刚刚回了家的,正在夹着尾巴做小辈的来说,他们还是按时归家为好。
苏赫倒是想留下穆烈,可穆烈说他没跟伊万大叔说他不回去,若是留下来,恐怕让伊万大叔担心。
这让原本就觉得婚前不应宿在一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出让穆烈留下来的苏赫的那么零星点儿的勇气瞬间偃旗息鼓,又是懊悔,又是脸红地将穆烈送出了门——若不是穆烈再三提出不必远送,他恐怕是要将穆烈送回家的。
苏赫垂头丧气地进了门,瞧见院子里依旧守着酒壶的完颜亭白,尽管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轻咳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你怎么着?什么时候回去?”
完颜亭白有些醉了,他斜倚在石桌上,碎玉颓山,让人瞧见不禁感慨一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只是这句感慨是在完颜亭白开口之前。
完颜亭白故作伤心的捂着胸口:“哇,你就这么狠心地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发小,忍心看我流落街头的吗?”
苏赫写了完颜亭白一眼:“我就多余问你这句。”然后直接把你扔出去。
不过念在两人十几年的友谊,苏赫还是没忍心说出来那后半句话。
然而两人十几年的友谊,完颜亭白能不懂苏赫在想什么?
只见完颜亭白继续捂着胸口,一副被休弃了的糟糠之妻的模样:“哇,你是不是想说:‘我就多余问你这句,燃后直接把你扔出去’?果然呀果然,要不是咱俩还有那十几年的交情,你肯定就说出口了!”
苏赫:“……”所以说,有个发小或许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要说他、完颜亭白,和梅冰三个人,要说家世和武艺那苏赫便是一顶一的好,若说洒脱和医术,那便是梅冰更胜一筹,若是论相貌和文采,那自然是完颜亭白要拔得头筹的。
在外人面前一向儒雅而六艺俱佳的公子可是招得无数姑娘的青睐,当然了,这是在完颜亭白不暴露本性的时候。
完颜亭白瞧见苏赫不说话,歪了歪身子:“瞧吧!我是不是说对了?”
苏赫无奈,不搭完颜亭白这一茬:“所以你要留下来?那我叫人给你收拾收拾屋子。”
完颜亭白抬眼,咧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当然了,瞧你刚刚那怂货模样,自己家媳妇儿都留不下来,可不是只能我陪着你了呗!怎么着,明儿当不当值?咱们不共青山一笑,不与黄花一醉!”
苏赫:“……”行了,他可算是知道完颜亭白这是喝多了。
啧也没见他喝了多少,怎么就多了呢?
却见完颜亭白抱着酒壶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高声吟唱道:“不共——人言——唯独笑,忽疑——君到——正相思!”
苏赫拿了个果子堵住了完颜亭白的嘴,夺走了他手里的酒壶:“我可不与醉鬼共饮,今儿这宴席爷就到这儿了,你赶紧麻溜地给爷滚去睡觉!”
完颜亭白的手上没了东西,便又捂起了心脏:“哇!你这负心汉!”
苏赫:“……”
他冲着外头大喊了一句:“白堕!完颜公子喝多了!把他拉回院儿休息!”
完颜亭白:“……”
待完颜亭白被送回去了以后,整个院子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天色是昏暗的,未满的月儿如约升了空,与那如血的残阳分立在天空的两侧。
苏赫也跟着静下了心来,他没有让下人们进来收拾,而是独自坐在石凳上,将从完颜亭白怀里夺回来的酒壶放到了石桌上,又扶起来了倒了的酒杯。
他回忆起了其其格的话,也知道他的阿玛怕是又要出征了。
苏赫叹了口气,心中烦躁地站起了身,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汗如雨下,冲散了身上的酒气,苏赫抹了一把脸,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穆烈一定要回到教堂这边,当然不是因为没告诉伊万大叔,而是因为别的事情——今天是他那父亲大人寄来信件的日子。
“吾儿列奥尼达·尼古拉耶维奇:
你需知晓一个噩耗,上帝降下了惩戒,令沙皇陛下受难,克里米亚战争我们的军队战败了,此事事态严峻,国内外反动势力虎视眈眈,作为沙皇陛下忠诚的臣子,我们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立即实施“失之西方,取之东方”的计划。
为父依据沙皇旨意,决定继续进行“黑龙江航行”,必要时不惜使用武力。卡尔萨科夫将率1660多名哥萨克军士,分3批乘120多艘船只,沿石勒喀河顺流而下。
我的儿子,未来的黑龙江伯爵,如今是你为帝国效力的时候了,我要你前往黑龙江,监督各哨所的行动。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 ”
穆烈紧抿着唇,一双琥珀色的眸中的光芒越发地暗沉,这是他那父亲第二次要求他前往黑龙江一带了。
有了牵挂的人,又怎么愿意再去冒险?
今天柳雁栖说他的身子能调理好,他能够和哥哥白头偕老的时候,穆烈不知道有多高兴!
穆烈不愿去那个陌生的地方,他不愿做任何伤害妈妈和哥哥的国度的事情,更不愿意和哥哥分离!
可是……这次又该用什么理由呢?
穆烈那双紧紧地攥着信件的双手在发着抖,可他却没有察觉到——
穆烈只觉得,他那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针眼的胳膊好疼、好疼……
好疼……
穆烈熄灭了烛台上唯一的光亮,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唯有那一缕月光自窗外偷偷闯了进来。
他窝在窗台下无助地掩面,无声地哭泣——他只是想和哥哥白头偕老,怎么那么难……
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一向是穆烈的奢望,他不敢将自己放纵在脆弱里,只给了自己半盏茶哭泣的时间。
半盏茶的功夫一过,穆烈抬起头来,抹了抹眼泪,那唯一的一抹光亮照在了他白皙地脸庞上。
穆烈站起身来,又重新走到了烛台边点燃了蜡烛。他坐回到桌前,提笔写着回信——
“尊敬的父亲大人:
能得到为沙皇陛下效忠的机会,是我无上的荣耀,您的计划天衣无缝,您的智慧无人能敌,令我倾佩。
克里米亚战争关乎俄国的荣耀,孩儿作为沙皇陛下和教皇的子民,亦关注这一战争,只是孩儿愚钝,认为克里米亚战争的失败,完全是普提雅廷上将的错误,听闻自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他被派驻至伦敦担任海军武官,孩儿觉得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既然这是普提雅廷上将的错误留下来的烂摊子,那么就该由他来解决才是。
愿孩儿的拙见能赶上父亲大人万分之一的智慧。
儿列奥尼达·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
敬上”
……
月色渐浓,紫禁城的宫门早已下了钥,各宫的主子们,甭管睡得着,还是睡不着,皆各怀心思地歇息了。
养心殿内,皇帝难得的“加了班”,他坐在案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便又拿起了那份黑龙江将军奕山命人送来的奏折。
他驻守的地方进来一直不打太平,若是当地人还好,派兵镇压了便是,可偏生还是和那些夷人打交道……
懿嫔娘娘亲手端着参汤入了养心殿:“皇上还需注意身子,这般熬着,可让臣妾毫升心疼。”
这银铃般的声音叫人好好生心生怜爱,皇帝抬起了头,心中的烦闷一下子就消失了:“爱妃来了。”
懿嫔娘娘扭着纤腰,将参汤放到了案上,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那份奏折:“臣妾给皇上松懈参汤来……只是臣妾瞧着皇上皱起了眉头,可是遇上了恼人的东西。”
皇帝将案上的奏折往懿嫔身边推了推:“爱妃瞧瞧这个。”
懿嫔毫不扭捏地接过了奏折便翻看了起来——她早已习惯了和皇帝一起商讨政事。
片刻后,懿嫔便赌气一般地道:“那俄国的蛮子既然要在黑龙江驻兵,那我们也驻便是。”
皇帝只觉懿嫔这模样甚是可爱,耐心地道:“爱妃有所不知,粤匪未平,正在攻剿吃紧之际,怎能随便调军?”
懿嫔转了转眼珠子,思索片刻:“那便叫他们勤加操练罢了,左右那些俄国人也没做什么,那船也是商船,便当作是通商罢!”
“甚好!爱妃果然是朕的福星!”
皇帝将懿嫔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又批了那份奏折:“该国情形,不过预作通商地步,现在固不可严为之防,尤不可稍露形色,惟使该国受我羁縻,不能尽遂其所愿方妥。此批准汝三人知之,不可宣示,密之。”
懿嫔娇笑着:“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皇上可以歇息了?”
……
坠兔收光,远鸡戒晓,甭管有人愿意,抑或是不愿意,新的一天总归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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