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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01章 刘家大院的变迁1


据史料记载,北大荒的茅草屋都是用草裹泥,一层一层的垒起的。垒到一定的高度,留出窗的位置,垒到能架房樑的高度,再架上房樑,房樑上再铺一层胳膊粗的杆子,再在杆子上铺上高粱秸,再在高粱秸上铺一层泥,最后在薄泥上铺一层草,房子就算盖起来了。最后才安上门窗,一座茅草屋便可以住人了。

        北大荒茅草屋最早始于十七世纪,是山东、河北的老乡闯关东后,就地取材造的草屋。一晃三百年的光景过去了,北大荒的草屋已成为民俗文化遗产了。是北大荒人特意为旅游观光和研究北大荒民俗留下的产物。现在虽然不多了,但却能在乡下寻得到。

        听三爷说,国林家是在1900年从山东蓬莱一路向北,闯关东来到下江(松花江下游)的草帽顶子的。比勃利县建县还要早十几年。三爷说,一百年前的草帽顶子山,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两个人合在一起,才能搂过来一棵松树。山下就是没人深的大草甸子。那时,闯关东最早的人家都是跑马占荒、伐木盖屋。造屋的木料都是从草帽顶子山拉下来的。在国林的记忆中,还清晰地保留着祖上留下来的刘家大院的印象——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五间。正房的樑柁都有一搂粗,五道檩子三道带纠(副檩),檩上的椽子都比胳膊粗,笔直笔直的。

        先造正房,打好地基。所谓打地基,就是从四周挖土垫高房基,再在地基上立一圈儿碗口粗的立木,再绕着立木一层一层的编泥辫子。也就是一个月,房屋的大框就起来了。安上门窗,墙里墙外再糊上一层泥巴,就可以盘炕了。以南北大炕为主,西墙根下再盘一人宽的小炕,连接南北大炕。北炕的烟道是通过一人宽的小炕连接南炕的。最后,炕洞里的烟统一从南炕梢归到一起,从屋外的烟桥经过,再从一个圆的泥烟囱冒出。

        造好房屋,再砌围墙(也就是大院的墙)。刘家大院的围墙,都是用草根垡子一片一片垒起的。每片草根垡子都是一米长、一米宽、一尺厚。在草甸子里切好尺寸,再一片片地往家拉。草根垡子是用犁铧子切出来的(准确点儿说,是用犁铧子犁出来的)。四匹马拉着犁杖,随着犁铧子的移动,草根垡子翻过来了,再用锹一片片切成需要的尺寸。一片草根垡子大约有二百斤重,得两个棒小伙子合力用杠子抬,才能装到车上。

        拉到家后,再从车上卸下来往墙基上抬,一片连一片地放平。一层砌完后,再往一片片的草垡子上隔半米宽摆一根一米半长的木柈子。草根垡子墙的里外各露出二寸长的木柈子头。一层一层地往上垒,一直垒到两丈高。在四个墙角垒上炮台,炮台离地面大约有三丈高,留有垛口和枪眼。每个炮台下都有梯子,便于护院的人上下。

        要砌好一圈儿围墙,又得一个月。很气派,如同山寨一般威武。整个刘家大院就是富有北大荒特色的庄园。一般的小户人家是砌不起的,只简单地搭个马架子,能遮风避雨,对付猫冬就可以了。

        围墙的外面,还要夹一圈儿三米高的木杖子。木杖子都是用柞木杆子别成的,离围墙外三米宽。最后,再留个大门。大门都是用碗口粗的松木拼到一起的,算是外墙大门,主要是保护围墙的,更是为了防土匪“砸窑”。

        土匪砸窑叫“响窑”。就是砸大户人家的大院。一般情况下,没有上百人的绺子,是砸不开大户人家的“响窑”的。只能砸小窑,俗称砸“孤丁”。所谓“孤丁”,就是没遮拦,窑里没有火器抵挡,说砸就砸,想抢就抢,随心所欲。

        刘家大院是响窑,就很难砸了。就是上百人的绺子,也只能望窑兴叹。因为土匪只有枪,没有炮。都是抢了就跑的马匪,只能挑软柿子捏。也就是软的欺负、硬的怕,见到官兵就跪下的乌合之众。

        国林听三奶讲:有一年,山里的土匪来砸刘家大院“响窑”,也是被逼急了才这样干的。不结仇匪队是不会舍老本来砸刘家大院响窑的。因为砸响窑都得死些弟兄的。被砸的人家不落个家破人亡,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砸刘家大院的响窑,主要是因为刘家出炮手“救窑”了。头一年冬,山里的土匪绺子没打算砸刘家大院的响窑。而是绕道去砸阎忠屯阎家大院响窑的。阎家大院和刘家大院都是一同闯关东的乡亲,能不救窑吗?关键是帮忙可以,但千万别结仇。那次,国林的太爷领着老哥四个,再加上小哥四个,八杆枪如同八只虎。土匪一听刘家大院的八杆枪来救窑了,就犹豫不决,想打退堂鼓。匪首“草上飞”给阎家大院写了封信,想私了,只要给十匹马,一百担粮,一百丈布匹即可。

        没想到阎忠老掌柜的见刘家大院来救窑了,就有了底气,当即回话:“要嘛嘛没有,要抢拿命换。”这下子土匪被逼急了,“草上飞”一声令下:“砸!”百多号土匪轮番攻窑,一伙十匹马,一拨一拨地往上冲。阎家大院有六杆枪,再加上刘家大院的八杆枪。外加两个抬杆子(土炮)轰,匪队八次冲锋都被打垮了。阎家老掌柜的有话:“打马不打人。”十四杆枪把住四个炮台,枪枪不空,专掐马腿。马倒了,人像兔子似地往回逃,也不往死打。但是台杆子却没长眼晴。这种土炮里装的都是破犁铧子和石块,一轰一大片,专往人群里轰。“砰砰”两炮,把“草上飞”轰下马来,还炸瞎了一只眼睛。这下子匪徒炸营了,争相逃命。

        就这样刘家大院和“草上飞”的匪队结上仇了。“草上飞”扬言:“下次就砸刘家大院的响窑。刘家大院拿出一千块大洋就算了结,不然就等着砸窑吧!”

        刘家大院真就没听那个邪。“听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呢,不要命的就来抢吧!”太爷嘴上这么说,私下里却告诉老哥四个和小哥四个。“咱们只打马,千万别打人。吓唬一下也就行了。”刘家八杆枪,四个炮台每晚上两个人轮流值守。这八个爷们儿可都是打猎出身,指鼻子不打眼,就等“草上飞”来砸窑吧。

        等了半年,到粮食收仓时,“草上飞”带着匪队来刘家大院砸窑了。还是老套路,一伙十人十匹马轮流往上冲。刘家大院早有防备,八杆枪四个炮台一起放,专打马腿。那天晚上,从眼前黑一直打到后半夜。太爷亲自指挥,院内的女人和长工都参战了。太奶带头,领着八个女人分别登上四个炮台。这八个女人都会双手使枪,左右开弓,一枪射倒一匹马,也是专掐马腿。太爷真有办法,把泡了半年火油的红砖从铁桶里捞出来,串上铁丝,挂在院内的旗杆上点燃,就像火把似的。院外的土匪见了,专往点燃的红砖上打,一打一转悠,就是打不掉。子弹像蝗虫般地在院子上空飞,四个炮台的十六杆枪轮流上阵,枪声像爆豆似的响着。

        突然枪声停了。原来山后相阁屯的李家大院,伊显屯的伊家大院,阎中屯的阎家大院,都派炮手来救窑了。“草上飞”的绺子抗不住了,一个个夹着尾巴往山里逃,眨眼间就没影了。这一晚上刘家大院打死打伤三十多匹马,却没伤着一个人。事后听说,“草上飞”被刘家大院打服了,派人送来贴子:“往后就当朋友走动,保证不砸刘家大院了。”“草上飞”的绺子说话还真算数,没再砸刘家大院,绕道砸伊家大院去了。听说伊家大院被土匪砸开了,老少五十多口人都被掳到山里去了,抢完财物一把火把大院也给烧了。太爷听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叭嗒叭嗒”地掉眼泪。三奶说:“这几家大院都让‘草上飞’给算计了。他是采用各个击破的伎俩,挨个收拾这些人家呢!”

        国林懂事后,觉得刘家大院很了不起,同时也给了他无限的乐趣。

        刘家大院门前就是一片小树林。林子里有柞树、榆树、曲柳、核桃树、稠李子等,还有山葡萄。喜鹊、山雀、黄鹂鸟、画眉鸟,在林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啄木鸟却没那么有闲心,专心寻找藏在树皮里的虫子,不停的敲击树干,发出“咚咚”的响声。林间的草丛里,各种野花开了谢,谢了开,争先恐后,互不相让,一直开到老秋,才不欢而散。

        这片林子是国林儿时的乐园,常和一些小伙伴儿在林子里玩耍。春天,冰雪消融时,小伙伴儿们在林下采摘冰凌花,爬到树上掏鸟蛋。夏天,国林就会陪母亲割下一抱一抱的益母蒿,用大锅熬制益母丸和益母膏(一种治疗妇科病的丸药和膏药)。秋天,国林和小伙伴儿们在林子里摘拾核桃、山里红、山丁子、山葡萄等野果,母亲就可以做果酱了,父亲则可以用野果泡制果酒。等到父亲打开酿酒的坛子,清香的酸甜味儿四溢,满屋都是果酒味儿。父亲有时还用五味子、婆婆丁根、黄芪根儿泡制药酒,用来治疗腰腿疼病和风湿病。

        冬天最有趣儿。国林和伙伴儿们放爬犁坡、坐狗爬犁。还可以在林下挖雪洞,捉迷藏,就像电影《地道战》一样。最长的雪洞,能从林子里挖到国林家的柴垛,足有半里地长。伙伴儿们可以在雪洞里玩过家家,打阻击战,打游击战。直到双方都变成雪人了,才尽兴地你推我、我拉你地拽着爬犁往家赶。

        小伙伴儿们还可以在林子里滚苏雀、套野鸡。滚苏雀得先扎好鸟笼子。不会扎的只能扎一个滚儿的鸟笼子,会扎的能扎两个到四个滚儿的鸟笼子。先在笼子里放个苏雀做“引子”,再在滚儿上插截谷穗做诱饵。笼子里的苏雀一叫,就会引来一群苏雀,先落在笼子四周“叽叽喳喳”地叫,和笼内的苏雀相呼应。接着,便三五成群地往雀笼的滚儿上落,来抢食吃。踩到滚儿时,便被翻进笼子里。其它的苏雀不明其故,照落不误。直到笼子里装满了苏雀,伙伴儿们才心满意足地提着笼子往家奔。

        套野鸡先得搭个简易的棚子。一般是用十几捆玉米秸搭在一起,能藏住人既可。再在棚子四周撒些玉米粒儿,一会儿便能引来一群野鸡,“咕咕”地叫着觅食。这时,把一根柳枝伸出去,柳枝上用麻绳拴个套儿,就可以擎着柳枝套野鸡了。野鸡只顾觅食,没留意套子。已经套在它脖子上了,却全然不顾,仍然抢玉米粒吃。套住一只野鸡,其它的野鸡却不在乎,照吃不误。把套住的野鸡拽到棚子里,用鞋带儿把野鸡的膀子和爪子拴到一起,它才喊叫挣扎,却为时已晚。

        同伴儿们各有各的“领地”,互不干扰。但选位置特别重要,一般是选在靠林子边的地头搭棚子,野鸡群老远就瞧见同伴儿在觅食,都愿意往那儿奔。没有经验的选在林子里搭棚子,白挨一天冻,却不见一只野鸡上钩。为争“领地”,伙伴儿们没少发动“战争”。最后,只能采取“抓阄儿”的方法,依次在林子里搭套野鸡的棚子。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

        林子中的稠李子是城里人没见过的一种果树,五月开花。一串串的小白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到了七月就结出紫红色的果子,吃起来甜中带涩,且没有多少水分,肉和核是分离的。大人们称它是“大红袍”,也有人称它是“干碗儿李子”的。稠李子熟的时候,是孩子们的乐园,一个个猴儿般地爬上树,连吃带揣,衣兜揣得鼓鼓的,才肯爬下树。用李子你打我,我打你地打着玩儿。末了,李子打没了,扔得林子里遍地都是。

        那时,各家的猪都是散养的,哪家都养四、五头。它们的嗅觉特别灵敏,老远就能嗅到李子的甜香味儿,“咴咴”地叫着往林子里奔。到林子里就忙得不亦乐乎,把散落的李子拾完了,一个个就往李子树下奔。望着半红半绿的李子发呆,却吃不到。“二埋汰”家的老母猪最狡猾,憨憨地望了一会儿树上的李子,便围绕着李子树转圈儿。可能是想出什么主意了,突然,它甩动着长嘴巴子,“啪啪”地撞树干,震得满树的李子“哗哗”地往下掉。它的示范起作用了,大大小小的猪们都学着它的样子撞树干。撞一阵子,吃一阵子,眼瞅着一棵棵树上的李子越来越少了,急得小伙伴儿们抓耳挠腮地想法子。

        还是“李大眼儿”(他的眼睛特别大,眼珠子往外鼓鼓着,故尔得了这么个美名)道眼子多,掏出弹弓子就往猪的尖嘴巴子上打。痛得老母猪不停地甩脑袋,但仍没忘记吃。小伙伴儿们见了都乐了,也都掏出弹弓子,专往老母猪的尖嘴巴子上打。二埋汰家的老母猪抗不住了,“咴咴”地叫着逃走了。

        群猪见它们的头领被打得“吱吱”怪叫,愣头愣脑地瞧着,不明其故。后来,见它顾头不顾腚地逃命,也都“咴咴”地叫着逃出林子。就这样,人猪大战结束了,林子里满树的李子保住了。二埋汰有些后悔,央求伙伴儿们:“别打了,让猪捡地上的吃,咱们吃树上的。只要它们不撞树,不就行了吗?要不,扔了怪心疼的。”“猪都像你似的那么听话呀?让它咋的就咋的呀?你家的老母猪要是再进林子,不怕挨打就行!”李大眼儿斜愣着眼睛警告二埋汰。他是孩子王,他的拳头说话最管用。二埋汰没词儿了,点头应允了。就这样林子里的李子树保住了,满树的李子一直吃到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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