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今日晴了一会儿，又下起雨来，风云忽变。老天爷从来不会告诉你他的脾气，太史令经过几日观星，特地给谢凉报喜，陛下举行登基仪式当天，定然晴空万里。
谢凉收到太史令递上来的文书时还笑了笑：“都说女子不能为帝，说不定朕登基时老天爷会看不过去，忽然打个雷呢？”
众人惶恐下跪，谢凉只觉无趣，摆手让他们起身。这几天她居住的地方也由原来的公主殿到了未央宫。宫室的变化带来的是下人态度的变化，她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她喝了口茶，随意问道：“这两天红袖他们还没有消息吗？”
青尺恭敬作答：“估摸着日子，红袖姑娘的信应当快了。”
谢凉点头:“此事的确急不得，是我太过担心了。”
面对坦然承认自己担心属下的君王，青尺略微有些愣神，但很快，面上重新带上恭敬的表情。一旁的章德牧抬头看了新帝一眼，又低下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
青尺是红袖走之前调过来的两名宫人之一，红袖筛查了她的家世背景，完全清白，这才敢放在谢凉面前。
她本是掌管宫中典籍的女使，聪颖异常，红袖听闻此女殊异便有心考教，没想到这女子对答如流，调查过后便举荐到了谢凉面前。
右边的宫人出自少府监，名叫章德牧，本人也是聪明伶俐，原本少府见此人办事机警，想要将其作为心腹培养，听说皇帝那边缺人，就赶紧把人送过来了。
红袖在推举章德牧之前层有些犹豫，根据之前的事例来看，章德牧明显是一个小人，但谢凉认为，小人有时候比君子更忠心更好用，则让他留下来了。
陛下身边的人换了两个，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波澜，眼下最要紧的是登基大典。无论众人有着何种心思，时间总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谢凉在这一天正式换上了帝王的冠冕，按照流程告祭上天，文武百官跪服于地。她踏上祭天台之时，忽然觉得天地之间，自身是如此渺小，跪在自己脚下的贵族官员们也是如此渺小，可自己曾经为何会觉得他们如同大山一般，是她前进路上的巨大阻碍？
果然是以前想太多了，谢凉如此思索。
天子虽今日才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可这一月下来，众人对她的手段莫不佩服。朝中本有人不服新帝，意欲投靠他人的有之，意欲辞官有之，甚至有人试图闯入皇陵将被关进去的三位救出。
可是陛下对此都不在意，或者说早有决断。
意欲投靠他人的，陛下发现之后便将证据摆出来，律法该怎么判便怎么判；辞官不受的，便放任辞官，还提拔了一群新的官员迅速占领了朝中空缺的位置；闯入皇陵试图救人的，直接按谋逆论罪。
这几样下来，朝中肃清，政令通达，国库也充实了些许。只有都城内大族人人自危，生怕陛下的刀就落到了他们家。
祭天的仪式非常漫长，等回到未央宫开始接受百官跪拜的时候，谢凉已经在庆幸自己只用参加者一次登基大典。
当她正按礼节拿起玉玺时，外面突然传来骚动，她抬头望去，一位士兵从门外快步走入：“报——，元将军已收复淮南之地，谨以淮南王头颅作为陛下登基贺礼，淮南王世子等人皆已押至宫外。”
这可是个大消息，朝中早有传言淮南王对陛下不敬，可陛下似乎拿他没什么办法，反而派人前去安抚，看样子他们所得知的消息似乎哪处有了纰漏。
丞相和文将军更是胆战心惊，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他们虽然给陛下推荐了人，但完全是按照安抚淮南王的意思来的啊，可淮南王已死，那与自己推荐的人铁定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处，他们心里又是骄傲又是生气，说好的安分一点别惹事，结果惹了个大的。陛下只给他们三千兵马，他们居然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谢凉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众人见之，便知道此事陛下定然早已定下，故意拿到登基大典的时候戳破，纷纷再拜，恭贺陛下。
其实谢凉如果知道他们的想法，那一定会持反对意见，她一共就给了三千兵马，再加上都城离淮南王领地路途遥远，他们什么时候到她也吃不准，现在这个时辰只能说是恰好罢了。
她抬手，让人宣元孟丹进殿。
元孟丹第一次见谢凉身着冠冕，只觉陛下天威比初见更重，思及自己此番征战，更是拿下了几乎史无前例的成功，心中更是拜服。
他真心实意地向谢凉行了一个大礼：“臣元孟丹拜见陛下。”
“此次征战，皆因淮南王无礼于尊上，包藏祸心，臣之所以能迅速得胜，也全靠陛下谋定。陛下深知此人轻蔑自大，遂命我等以结亲为名夺其三城，在信使未到之时诛杀此贼，这才得以凭三千兵马夺淮南七城，此等功绩，臣不愿居功，特来呈上淮南王人头，贺陛下登基！”
众臣：原来陛下不仅派出了将士，还制定了计划，那淮南王岂不是早就已经被陛下算计透了？他们再次变得战战兢兢起来，拥有几万大军的淮南王陛下都能灭得如此轻易，他们更是不敢与之硬碰硬。
今日来参与谢凉的登基大典的，还有北边的部族。他们对中原这块地垂涎已久，可先皇能打能抗，属实不是能占便宜的人物，听说换了个皇帝，还是个女人，他们自然要过来一看究竟。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看到新帝年纪不大，他们心中窃喜，但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劲了，这皇帝怎么好像比上一个还能打？仅凭三千人在短短十数天之内就攻下了七座城？对方还是有着几万大军的亲王？
刚燃起的火苗被迅速扑灭，他们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只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主人千万不要惹大齐，年轻的比老的还狠！
元孟丹还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攻城如此之快，也是陛下出发前给他们的信中提点过，此次目标仅在淮南王，只要淮南王一死，淮南七城必将不攻自破，否则他们可能在临安城便已被后续部队追上从而兵败被杀。
谢凉并不知道面前的小将军已经决心效忠于他，听到对方不居功自傲的言论，倒是微微点头。她说道：“你虽不居功，但该有的奖赏自然也不会少，御林军还缺个统领，你便先做着吧。陆难行在那边也缺个名头，朕便封他为平南伯兼雍城州牧，暂领淮南诸事。”
她揉揉太阳穴，继续说道：“淮南城官职之缺，还有劳吏部清点一番，朕欲召集天下才德之士为官，共创海晏河清。”
“至于淮南王世子朕之前既然答应了与之结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正巧皇陵还在修建，皇陵之中给他留个位置吧。”
臣子们纷纷应允，表示陛下安排的事情一定会办好，皇陵虽然目前还只能算圈了个地，但找块边角给淮南王世子一块地方那还是可以的。
日落西山之时，谢凉扶着成延帝的灵柩，将先帝送入了皇陵，因陵墓主体部分尚未修建，棺木只是停在了陵墓前面的大殿之中，等陵墓修好之后再移过去。
一切都结束后，谢凉回到偏殿，让元孟丹带着淮南王世子和一些俘虏过来，偏殿的宫人守好各处，身为合格的侍者，他们早就被章德牧叮嘱过一定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淮南王世子看向谢凉的眼神充满怨毒，他的父亲也是她的长辈，竟然被她下令诛杀！
其余人等跪下求饶，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希望不要牵连家族。
谢凉端坐殿前，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手里则是把玩着一块印章：“这是淮南王的印章，这大小竟比朕的玉玺还要大，不知淮南王是从哪里得来的？”
淮南王世子姜定安愤而说道：“吾父用何印章与你这不孝不义之人何干？”他旁边的人听到他如此言语，更是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只可惜自己全身被缚，毫无反抗之力。
尽管姜定安出言无状，谢凉却并不生气：“答应了与你家结亲，朕也没有反对，何为不义？朕与先皇自是尽足孝道，何为不孝？”简而言之，淮南王一个乱臣贼子，想要当朝陛下尽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走到姜定安面前，说道：“淮南王被封为王不过五年，家中居然有金银器具数千件，布帛上万匹，若让你们继续在淮南，那才是朕作为天子所犯的不孝不义之罪！”
谢凉听到元孟丹他们搜出的钱财数字时，也感到心惊。大齐立国不久，货币发行上还缺乏根基，沿用的是前朝的货币制度，但正因如此，谢凉才感受到国库空虚。打仗要钱，安定百姓要钱，甚至到了要给父皇修陵墓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钱。
可这些人却只顾自身的享乐，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按捺住内心的愤懑，朝着那些世家贵族们说道：“朕今日见你们来，是知道你们也是被淮南王蒙蔽，且朕今日才举办了登基大典，本也无意杀生，只要你们愿用家中财产抵罪，朕则会减轻你们的罪责。”
众人听闻此言，已知晓陛下这是要他们花钱减罪，还不是减全部的罪行，说不定后面还要出点血，不过此时众人也没有拒绝的选择，只得一一应下。
稍后，谢凉又叫章德牧通知这些人，她知道这些大族都喜欢养部曲，恰好先帝要修皇陵，你们的部曲正好拉过来出出力。
淮南虽然只有七城，大大小小的世家却有二三十家，部曲少的也有数十，大的更是有数百，这些人家的部曲累计起来也有数千人，足够皇陵的前期修建了。
章德牧对自己的主子更是佩服，每当大家认为陛下已经足够算无遗策之时，陛下总能再给他们一份惊喜，这下丞相那边定然不会着急皇陵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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