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有一点他们可能不知道，谢凉本人也没想过他们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只能说这几位均是天赋其时。
丞相府，陆丞相捻着胡须，又叹气又是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丞相夫人端着茶盏过来，见他这般，便干脆把茶盏放下，去敲丞相的头：“回神了，你这老头子，在想些什么？如此神思不属？”
“哎哟我的夫人哎！”丞相捂着后脑勺苦笑，“我这不是为难行高兴吗？你不知道，他这回可干了件大事。”
丞相夫人不在意他口中的大事，并再敲了他的头一下，说道：“什么大事我也管不着，但你现在该吃些茶点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得早朝。”
丞相的话被堵回了嗓子里，他想说什么，对着自家夫人略带施压的眼神，却也说不出口，只能先吃掉茶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无知妇人君子难养也。
前面的话丞相夫人或许没兴趣听，可后面的话她却来劲了：“陆澄明你给我回来，你刚刚说什么？”
她走上前，一手恰着丞相胳膊上的细肉，双眼微眯：“无知妇人？我警告你陆澄明，我苗之月在嫁给你之前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若非嫁给你，我若专心在文学钻研，成就不一定比你低！”
丞相第一次见自己的夫人如此生气，他顿觉不妙，连忙说道：“夫人莫气，我刚才只是说的气话，口不择言，莫气莫气。”
丞相夫人睨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可不像气话，正好我当丞相夫人也够久了，是时候换个位子了，当今陛下求贤若渴，我虽然年过五旬，但自认为才学上可圈可点，去太学任一博士也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去陛下面前自荐。”
丞相这下是真的惊了，他乃一代大儒，却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连忙劝阻：“夫人，世间从未有女子做过太学博士啊！”
丞相夫人重重地拍了一桌案，声音大得丞相心肝都在颤：“那是因为你们从不认为女子可以！既然陛下能为女帝，我为何不能为太学博士？还是说你觉得我的文采比不过你？”
丞相哑然，他自然认为自己的学识更高，可是夫人也时常与他探讨文章，虽然没有了解过夫人的学识造诣，但也绝对不低。
丞相夫人一眼便看出丞相在想什么，干脆不去看他，说道：“天底下都只知道我是丞相夫人，我其实更像让他们知道——我是苗之月。”
待到夫人回房之后，丞相的眼睛依然瞪得老大，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谢凉在收到一封署名为苗之月的自荐信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当了解到这位苗之月的身份时，她轻笑了一声：“依照这封自荐信的水准，她任太学博士没有问题，就这么办吧。”
章德牧小心翼翼问道：“可丞相那边该怎么办？”丞相托人打过招呼，说自己的夫人只是一时脑热，请陛下不要介怀，也请陛下宽恕。
谢凉眼中似有疑惑：“苗之月本人的意愿我不去听取，而要因为她丈夫反对而阻止她？”章德牧顿时明白了，由侍诏拟定诏书之后，章德牧亲自去丞相府颁旨，丞相知道后也没再说什么。
谢凉威望日重，一般情况下没人会主动去触谢凉的眉头，更何况天下女子又有几人能文采超群而做官呢？
自从淮南王被处置之后，朝廷这边获得了一批可用的钱财充实国库，原本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都安抚了下来，生怕自己表现得出格让陛下觉得他们叨扰了她的清净。
按理说谢凉不过十几岁，朝政应当把握在重臣手中，可朝中最大的几个权臣都已经服服帖帖了，剩下的臣子更是不敢吱声。
只是他们热衷于给皇帝提出各种建议，比如宽恕淮南的世家们。
丞相也是担心如果按照谋逆之罪将这些人斩杀，陛下在世家中的威望会大受打击。更遑论谢凉登基不过一月，所行杀伐之事已经让朝廷震惊，虽威望日胜，但若无仁德，臣下更会战战兢兢。
听到丞相的担忧，谢凉略加思索，她亲自给丞相斟茶，面上似有醍醐灌顶之意，表示自己刚登基不久，确实该心怀宽容，决定免去这些人的死罪，只需要交点钱再轻罚一些便可。
一场谈话下来，丞相和谢凉都很满意。丞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还得到了陛下一如既往的看重；谢凉用已经做好了的决定，换来了一位重臣的人情。
朝中的人都是人精，能薅一点羊毛就是一点，万不可浪费。
至于那些人都已经到了都城，谢凉也体谅他们身娇体弱，就不让人把他们再运回去了，免得路上出点什么毛病。至于对方是怎么看待帝王的体贴的，她自然是不管。
既然有钱又有人了，那皇陵自然可以修建了。根据先皇的意思，陵墓不用太大，也不要多少陪葬品，放个人进去就行。在这一点上先皇特别务实，谢凉也觉得可行，找来工部和户部同丞相一起商议。
大齐立国时日尚短，武将方面在打天下的时候就已经积累很多了，但文官方面则是差了些，工部尚书则是前朝的降臣。以先帝泥腿子的风格，一些有名望的文人在天下大乱的初期都不愿投靠，谢凉登基之后更是有部分人直接辞官以示风骨，总而言之，现在的六部十分缺人。
因此面对顶头上司要求多快好省修皇陵的要求，工部尚书表示他们不是不愿，而是真的做不到。整个工部加上小吏，如今才不过二三十人，现在皇宫都还未修缮完毕，只有作为门面的正殿给修的差不多，还要分派人手去修皇陵，原本就少人的工部更会运转不良。
谢凉深感自己手下人才缺乏，决定诏令天下求取贤才，除了令各州府举荐之外，还接受自荐，这些人将会和太学生安排在一起来个统一考试，试卷就由吏部和丞相来出，所选出的人才根据才能授官。除此之外，还需要御史从旁监察，不得有贪腐之事。
丞相不禁问道：“各州府举荐之人也要一同考核，那岂不是如同自荐？且自身才能已经被各州府发掘举荐，又何需与旁人一同考核？”
谢凉理解，既然都是推荐过来的人才了，没点特殊待遇，按照现在流行的士人风气，怕是会有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大臣们也在等她的回复，倏尔手上的动作停下，大臣们的心顿时捏紧。
“既是如此，”谢凉说道，“那这些人自然不必和另外的人一起考核，他们的考核难度更大，同时考核能得到的官位更高。”
“若是自荐之人和太学生考核过了，最高只能为八品官员，但考核过后，视为得到朝廷认可，若自身愿意，则可以等下次考核开始之后同州府举荐之人一同考核。”
大臣讨论之后，也对此表示了同意。这相当于给考核之人分了个级别，不影响世家的利益，但这也确确实实让普通人有了些许出路，原来世家贵族靠祖辈家业即可为官，现在若自身没有能力则不能吃老本了。
本来若推行这样的新政，朝中势力必然会持反对意见。只是陛下才展露了一番自己的实力，丞相因为自己的妻子去了国子监没有坚定的立场来反对此事，而吏部尚书柳季当初站队陛下的堂弟，现在更是需要战队表忠心的时候，谁若反对陛下的政策，他必然第一个站出来与之争论。
于是在谢凉一锤定音之后，这条律令更是毫无阻碍地推行了下去，顺便说一下，太学之中极力推行此律令的便是丞相的夫人，或者说是现在的太学博士苗之月。
说是太学博士，但现如今太学弟子其实也不足百人，哪怕全员参与考核也填补不了朝中的空缺，但谢凉相信，等太学生可以考核做官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太学的人数则会迎来新一轮的增长。
苗之月不仅让太学生都参加此次考核，还联络了她所熟知文采斐然却因女子之身困于内宅的几位夫人小姐，让她们也参与考核。
丞相得知此事后更是前往太学欲与之辩论，却被苗之月灰溜溜地打了回去。章德牧小心地将此事讲予陛下听闻，却见陛下得知此事后并未生气。
“苗博士所言，乃是因为朝廷此次考核并未说明女子不可参加，再者朕身为女子亦可成为天下之主，世俗女子若有才能，上朝为官又有何不可。”谢凉眼中有几丝欣慰，“她所言并无过错，朕确实没有阻止女子参与，倒是那些在考核中输给瞧不起的女子的男儿更为羞耻。”
她闭上眼，说道：“传旨，本朝考核，不禁男女，择才录取，考生所答试卷将会贴在城门，供天下人观阅！”
青尺和章德牧不仅心中捏了把汗，公布答卷，孰优孰劣自然一眼分辨，按照那群文人的秉性，若真认可了参与考核女子的文采，她们之后的路也要好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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