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天下很大,都城却很小。注定走不出这座城的皇帝陛下今日在城中一游,便又回宫了。
她的这番游玩并没有给自己减轻多少压力,还给自己增添了许多弹劾的文书。当然弹劾的对象不是她,而是陪她一起出宫的元孟丹,理由也很正当,玩忽职守。
谢凉知道,这是大臣们无声的抗议——我拿你是没办法的,但是我可以假装对他不满。
心里给元孟丹说了声抱歉,谢凉便又心安理得地继续批改起了公文,她今天游玩了一日,得把工作补上。
皇帝这个职业说到底,想请个假也不能在别的时间段补班,该你这个时候忙的事情,积压久一点就容易出乱子,也难怪先帝时常摸着自己的头发,叫谢凉过来帮他工作。
感情原来是心疼自己的头发,不是心疼自己的娃。
自己做的孽最终还是要自己还的,直到月上中天,谢凉还在为公文奋斗。也是近日事务繁多,不然不至于此。
青尺和章德牧看着自家陛下,都有些心疼。陛下比起他们所见的许多人都要勤俭,也更刻苦认真,大齐有如此陛下,那也是天下之福啊!
谢凉对他们二人也是有宽待的,她们每日不必守着谢凉,夜间可以回自己的房舍休息。
这晚,青尺扯了扯章德牧的衣袖,章德牧顿时明了,二人一起进入房中。
青尺说道:“陛下今日所言,你也听到了,你预计如何?”
章德牧仍然表现得十分恭敬:“我们都是陛下的奴,陛下则是我们的主人,主人想做什么,奴怎么可以置喙。”
青尺忽然说道:“章公公,我素来敬你,但你若成了陛下的阻碍,那也休怪我不顾同僚之仪!”她的身子略微往前倾了些,给人以无形的压迫。
章德牧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笑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青尺倒了一杯茶:“你我皆是陛下的奴,自当为主人扫清一切阻碍,姐姐若是想做什么,别忘拉着小的一起。”
青尺看向章德牧的眼神忽然变了,她喝下那杯茶,说道:“既然你我都有同一个目标,也该知道如何去做。”
章德牧笑着说:“朝中政事我实在不太懂,但我知道我们陛下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奴随主人,主人想做好事,奴自然不会给主人堕了名声。”
青尺也说道:“若无陛下,我还只是个普通宫人,陛下以诚待我,我也当以诚报陛下。”
她接着说道:“以陛下现在的声望,收回铸币权自然不难,但那些为世家站台的官员,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与陛下抗争的时机,吾等还需让这些人提前闭嘴才是。”
章德牧点头:“姐姐所言极是,御史们也不会同意这些,百姓们更不知铸币有何利弊,陛下做了好事,总不能让天下都不知。”
“近日太学扩招,进去的人鱼龙混杂,正好让这些人提出一些议题,多学学以前的学生针砭时弊。”
“也对,”青尺深有所感,“百姓们对朝政之事知之甚少,自然不知道陛下都为他们做了多少,也是时候为陛下正名。”
这等小事,他们甚至都不必向各部门请示。
于是这天,太学开展了一次辩论,论铸币之权该不该收于朝廷;而给百姓分发田地之后则做着户籍管理的小官,也开始给百姓们讲到他们能拥有土地,都是陛下的功劳。
百姓是最好教化的,只要你用最浅显的文字告诉他们其中的道理,他们也会去听。甚至不需要跟他们说什么陛下如何如何贤德,只需要说分发田地给他们,都是陛下的旨意,他们自然会偏向陛下。
而太学那边,天然代表着世家们与有志学子们的观点,给他们一个观点让他们论述,也是让世家们先自己思考一下,陛下即将要做的事情,他们敢不敢阻拦。
太学博士自然会在其中作为引导。苗之月自从担任太学博士之后,有感于世家们一代比一代的废物,制定出了一系列太学学规,让躺平了许久的世家子们苦不堪言。
在当今陛下举行考核之前,他们只因为出身世家便能有官做,只是现在得通过考核才行,因此许多人也不得不学习起来。
太学之中根据陛下之前考核的科目,把每日的课程也分为经典、法理、术算和理学,这里的理学并不是明理之学,而是自然之理,简单来说就是陛下当日考核时所选择的最后一科——农学工程建设。
定下这些科目的时候,苗之月曾想过这些贵族子弟应当学起来更容易,毕竟他们在家中这也是必不可少的学习内容。
但实际情况却让她一愣,除了经典礼仪之外,他们对于术算都不甚娴熟,就俩“鸡兔同笼”这样的题目都难以解答,比一直在太学学习的学子们要差上许多。
但这也正常,术算虽在君子六艺中,但世家们都有自己的管家账房,需要他们亲自计算的机会并不多。但是既然进了太学,这些都得学习,毕竟对陛下来说,他们就是陛下的账房。
因此在青尺提议要效仿先贤,举办一场辩论时,苗之月十分认可,并迅速将此事提上议程,且为了防止观点朝一边倒,她直接按校舍将学生分为了对立的两方,还给了他们三天的辩论准备期。
综合下来,这场辩论的效果的确不错。许多人已经意识到,铸币权收归朝廷究竟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变化,以及为何不能让世家大族都有铸币权。
虽然世家可能在某些地方与朝廷相对,但事实上,只要朝廷看上去不会倒,他们便是最偏向朝廷的那一部分,当辩论的结果出来之后,几乎所有的世家都受到了震动。
陆丞相也因此上了一封文书提及此事,并且说道收铸币之权于朝廷是君王应尽的责任。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谢凉便也不再推辞,只让户部给出章程,这件事就要开始办了。
与此同时,世家之前的铸币行为朝廷不再追究,只是之后不能再这么干了,否则朝廷也将问罪。
户部尚书刘谦接到命令之后,也顾不得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准备继续干活了。他现在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辞职,现在接了这么大个摊子,这是要得罪多少人啊!
称病也不行,谢凉听说他病了就直接派太医过来,有时候还会亲□□问,只要诊断结果是好的,就毫不犹豫地让他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工作。
若只是这些,刘谦觉得自己还能接受,但谢凉还特别喜欢拉着他问一些问题,比如朝廷去年税收几何,南边一亩地能收多少稻谷,今年的粮食价钱几何等等。
虽然是户部尚书,这些问题他也不是答不上,只是陛下太过聪慧,听他的回答就能感叹某某地官员今年估计有贪污,然后利索地让御史去查了。
他也实在不明白,一个县今年的粮食价格高了两三文,怎么就跟贪污扯上关系了?好在陛下知道他愚钝,这时候还会解释。
此县与临县耕地面积相近,且气候无太大变化,怎么会突然粮食价格增加这么多?除非是他们交税的时候拿粮食抵钱,现在粮食也是硬通货,只要官府给朝廷报上的价格稍高,而他们收百姓的粮食又是正常价格,那中间的差额自然也是被他们自己收着了。
谢凉说起这件事时,脸上倒是不知是何表情:“自朕登基以来,若非在官田耕种,百姓们交税,只需交足固定的数字便可,没想到此事竟然被一些人利用中饱私囊。”
事后证明,谢凉的猜测没错,当地却有贪污事件,这事惊得刘谦一个激灵,若陛下能从简简单单的数字中看出这些,那看不出来的他岂不是才疏学浅,合该辞职以待后来者?
好在陛下没有过多谴责,还给他继续安排重要任务,只是他现在每日工作都不敢有丝毫马虎,发现不对定要盘查,就怕出现一丁点的错误。
谢凉倒不知道自己曾对一个官员造成了如此大的心理阴影,她一向只管安排工作,剩下的自有手下的打工人员做好一切。
一个合格的领导,应该是善于使用自己手底下人的领导,而不是事事亲为。
铸币一事已经定下章程,百姓和世家中都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户部也尽职尽责,此事看起来应当可以平稳推行。
只是谢凉还不是完全放心,她让青尺去找元孟丹过来。元孟丹身为御林军统领,经常面见陛下,陛下召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一半人也不会在意。
看向明显奔袭而来的元孟丹,谢凉内心似乎有些触动,她揉了揉酸疼的手,言辞亲切:“爱卿,铸币权收归朝廷一事已经安排下去了,城中还需你多多看顾。”
元孟丹双手抱拳:“在下定不负陛下所望!”
谢凉见他如此,便提点了一番:“丞相都赞同此事,都城的世家自然不敢忤逆,只是在外的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这些日子你盯紧进城的外地人,其中或许有他们的说客也不一定。”
元孟丹恍然大悟,抱拳应声,急忙退下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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