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江陵往后退了一些，小声说：“我不介意。”
薛定风低头低得累了，索性从沙发上下来坐到他面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隔着一个手臂，只是房间太大，江陵突然有些局促。
薛定风身上飘散着若有若无的冷萃雪松木香，江陵仿佛被冷香织的网包围，退无可退，只能把衣襟拉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双眼睛看着他。
薛定风挑眉，只当是小朋友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转而说到：“今晚我和驰援剧组吃饭遇到了宋野，一起拼了个桌。”
江陵心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他没做什么吧？”
毕竟当初那个毁约宋野的同期艺人徐骋霄，后来就是费尽心机挤进了薛定风投资的电影。
依照宋野的暴脾气，翻红之后遇到曾经毁约他电影的艺人，江陵有点不敢想宋野两杯酒下肚之后会做出什么壮举。
薛定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失笑：“你对他有点信心，他还不至于在饭桌上动手。”
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推杯换盏间，宋野带着几分故意，把江陵夸上了天，什么天降紫薇星，一部电影跻身国产票房影星前二十，两年内大红大紫之类的。
宋野说一不二，一番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谁想插话都不行，好好的饭局活活开成了青年演员江陵的从业前景展望大会。
这三个月宋野的资源和人脉飞速回升，找上门的合作络绎不绝，在影圈重新站稳了脚跟，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驳他的面子。
是以在座众人乍看过去听得都很认真，唯独徐骋霄的脸色随着这些彩虹屁越来越黑，没一会就借故先走了。
宋野瞥了一眼，凉凉道活几把该，真以为今时还是往日。
吃过饭后，宋野神神秘秘地把薛定风留下，说以前在公司徐骋霄经常为难江陵，所以他给江陵牵了个资源。
薛定风听完，没有当场点头。
甜柠近年做大了，但跟盛世海纳或听澜传媒的体量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做背调并不难，可要让他对两个小艺人的恩怨如数家珍，倒是有点为难他了。
薛定风问：“你和徐骋霄关系如何？”
江陵直说：“不太好。”
薛定风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问：“只是不太好？”
江陵心知瞒不过，只能照实说：“他之前参加选秀，进了一个限定团，后续资源很好，公司遇见我会嘲讽我几句。”
薛定风蓦然想起之前剧组的传言，徐骋霄爱摆架子，进组带了五个助理，一个不顺心就能把场务骂的狗血喷头，迟到早退，经常让工作人员都等他一个，对群演从来没有好脸色，跟特技演员对戏时下手很黑。
这样的人在名导剧组都懒得装，在公司能温和到哪去？
薛定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说：“宋野找了个资源，我会安排你去徐骋霄参演的综艺里做一季的飞行嘉宾，节目组我会打点好，到时候想怎么落他面子都随你。”
作为圈内公认的台词教科书，薛定风的声音饱满耐听，深沉如大提琴，两人近在咫尺，这句“都随你”显得无比缱绻。
听澜给江陵的规划中短期内是没有综艺计划的，不过现在看来，如果宋野和江陵都有这个意向，薛定风不是不能考虑。
江陵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想去。”
薛定风挑眉。
江陵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推拒工作的语气太硬，心中一阵忐忑，放软语气小心翼翼地追问：“可以吗？”
薛定风只是意外，江陵拍摄电影的票房虽然高，但片酬只有可怜的两万块，据他所知，江陵到现在还住在家里的老房子里。
如果去做飞行嘉宾，他不仅可以踩徐骋霄，还可以拿到一个很客观的合同，曝光度也会随之提升，他没想到江陵居然拒绝的这么干脆。
薛定风以为他在怕其他艺人拿他之前的事情消遣，耐着性子解释道：“怕出问题么？公司会把所有的台本先审一遍，就算临场出了什么意外，我也能保证绝对播不出来。”
“我不怕，我只是不想。”江陵不想他误以为自己辜负他的好意，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
出道后的一年他自认过的很艰难，后来彻底被雪藏之后外界的谩骂减少了，人们都去追新的热点。
他松了口气，却发现真的艰难才刚刚开始。
名义上是公司出道的艺人，可是他过的还不如练习生。
每次他去上公司的表演课，练习生都会嗤笑着叫他前辈，借此提醒他抛下他们提前出道，活该夭折；声乐老师不止一次把他赶出教室，说给他上课只是浪费时间；他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和他同期出道的艺人当面骂他，也不会有任何人替他主持公道。
可是他都扛过来了，他经常独自在练习室呆到天明，练完舞之后看一部喜欢的电影，代入如果是自己去演，应该是什么样子，然后在铺满晨曦的练习室演给自己看。
就这样过了五年。
偶尔，他也会想，有一天他能够重拾梦想，做一个真正的演员，接触到更好的作品，跟优秀的演员搭戏，该多好。
而现在，薛定风就近在眼前，他抬手就能碰到。
“我不想为了徐骋霄去参加综艺，我更想好好拍戏，拿出作品。”江陵望着他：“以前我总在想，如果能让我有机会去拍戏，我什么都愿意。我总不能终于有了机会，却一直回头看。”
薛定风觉得有趣极了，他倚在沙发上望着他严肃的小脸：“不回头看？那要看哪？”
江陵说：“看着您。”
薛定风乍然听见这三个字，只觉得心中不知名的硬壳被敲出一道裂痕。
他记得江陵只有二十岁，身上还笼罩着浓浓的少年感，却有超出年龄的稳重。他清醒又坚韧，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薛定风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不去也好，补偿点别的给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说完看了眼那块手表，刚才江陵戴上的时候，手指摩挲了好几次，看上去挺喜欢的。
江陵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表，随后收回，没什么兴趣。他问：“什么都可以吗？”
薛定风想了一下，无非是要资源要代言要礼物要剧组待遇，这几样他都给得起，于是说：“什么都可以。”
“那我……我能加您的微信吗。”江陵说完心里突然没底，补充道：“我不会随时打扰。”
薛定风倒真没想到他会要这个。
桌上的手表躺在一块黑丝绒上，切割考究的方钻在桌面折射出一小片璀璨的光斑。
薛定风突然笑了，“手机不是在你那吗？”
江陵这才发现聊天的全程，他都握着老板的手机。薛定风给他解了锁，然后摁着江陵的肩头，借力站了起来。
“加完就回去睡吧，别辜负你霖姐的精心准备。”
顿了顿，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才走向浴室。
江陵的手指有些颤抖，他点进微信，强迫自己不要乱看，快速找到自己加好。
他的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江陵缓缓抱住膝盖，把脸埋进了臂弯。他抖了抖自己的头发，把帽子戴了起来，试图掩饰住埋在发丝下微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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