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江陵正式签入听澜传媒，不久他就被安排了试镜，这部戏的导演是陈平江，早年薛定风出道武侠巨作就是跟他合作的，是近几年少有的能奖项与收视兼顾的导演。
江陵到的时候，陈导正在发火，隔着门他都能感受到陈导的怒火几乎要把整个会场夷为平地。
陈平江把剧本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宋野还嫌我不够烦是不是？他得意那小朋友，让他自己捧啊，跑到我头上找什么晦气！等会他也出去吸个毒，我们全都要给他陪葬！宋野人在哪？这事我跟他没完！”
副导演在旁边缩着脖子，心想宋哥捧人的失败案例驰名演艺圈，真让他自己捧还不捧沟里去。
薛定风尤为淡定，“别急，先看看。”
“看个屁！”陈平江高声骂道：“之前试的我都没个满意的，怎么的，他给我把小皇帝从书里请出来了？”
薛定风指着被推开的门：“万一真的请出来了呢？”
陈平江皱着眉回头，一眼看见了江陵，他穿着简单的白短袖，整个人干净修长，举手投足中透着股温柔的少年气。
陈平江的表情逐渐扭曲，没来及消散的怒火和惊艳糅合的很不自然，片刻后，他没好气地说：“既然来了就先试试吧。”
之前他一听是宋野塞的人就下意识反感，刻意刁难江陵，剧本根本没给。江陵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自然地拿起要试的戏，临场开始准备。
这场戏是最难的戏份之一，小皇帝从小陪伴在身边的亲卫，因为他的一念之慈被人伏杀，小皇帝悔恨不已要为亲卫报仇，遭群臣反对继而与他们对峙，有长达五百字的独白，十分考验台词和情绪过渡。
其他人提前拿到剧本可以揣摩人物，写人物小传，甚至请教老师。
可江陵只能当场备戏，副导演掐着时间，十分钟不多不少，他示意江陵可以开始了。江陵几乎瞬间进入状态，他的眼中盛满恨意，不仅是对群臣，更是对自己。
五百字的独白他几乎一字不差的记下，咬字清晰不吞字，念到最后情绪达到极致，额前青筋都浮了起来，眼泪含在眼眶里，却硬是不落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台词，肢体，仪态全都优异的让陈平江惊讶，最重要的，他的长相在之前试镜的所有人中是最出色的。
陈平江眉间疙瘩迟迟松不开，宋野会干这么靠谱的事？这还是那个满娱乐圈送定时炸弹的宋野吗？他侧头看了副导演一眼。
副导演心领神会，小声说，“科班出身，中戏第一。”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劝道：“听说宋老师改邪归正了，你偏见别这么大。”
陈平江不置可否，他的语调说不上开心，“你……”
江陵面上平静，心跳却不知不觉地加速。
陈平江说：“要瘦到110斤以下。”
薛定风似乎早就料到，未见有多意外，说了声“恭喜”。
这就算过了，江陵郑重道谢。
陈导严明在外，对合作的演员极其严苛，说减到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存在得过且过的情况。
江陵很珍惜这个机会，对导演的要求认真执行，极为自律。
早上燕麦水果加酸奶，中午藜麦西兰花，下午带着这个常伴青灯古佛的胃去练核心和形体。
三个月下来效果显著，完美符合了陈导要求的，年少消瘦带来的破碎感。
陈平江隔三差五视频检查进度，最后才点了头。
江陵至此正式拿到了角色，没课的时候就在家潜心钻研剧本。电视剧的消息走漏的越来越多，娱乐营销号们到处溜粉，各家粉丝都在期望这个机会能被自家拿到。
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唯独没人猜到他头上。江陵看得多了，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已经被换掉了，只是听澜忘记通知他。
宋野觉得被小看了，他卖了天大的面子，积攒了多年的老脸一口气都掷了出去，怎么可能被换。他让江陵安心挨饿，别搞妄想症，要是薛定风敢换，他直接炸了观潮听澜。
这爆破计划听得江陵眉心一跳。
宋野说完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性不高，想了想又说：“不过人情不能总用，还是要靠你自己，要会来事。要把对老板的殷勤，当做对事业的投资！”
江陵觉得有理，他决定投其所好，问：“薛老师喜欢什么样的艺人啊？”
这有点难到宋野了，他算是看着薛定风从出道走到今天的，薛定风地位超然，人脉都集中在圈内的高层里，许多旗下艺人，包括和他合作过的演员都没有他私人联系方式。
“没听说他特别喜欢谁。”宋野瞎猜，“他那么忙，应该喜欢不惹事的。”
没有参考，无从跟风，江陵决定顺其自然，做好自己该做的，把自己饿的两眼昏花后动身去了沈阳，参加早就定好的百花奖行程。
听澜没有给他配造型团队，需要跟薛定风共用一个。
一般来说艺人出席活动，都是向品牌方借衣服的。而能否借到，和借到的品牌档次，则是跟艺人口碑和价值挂钩。
江陵之前经常借不到衣服，出席重要活动总有些狼狈。
这次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依旧只是一些中游品牌，或者过季的高奢。霖月是听澜大经纪人，常年跟随薛定风，哪里受得了被品牌方拒绝，直接置办了几套叫江陵提前去试装。
江陵到之前，薛定风就已经在酒店等了。
他投资的《万里驰援》是本次提名的大热门，今年献礼之作。
本来他的百花奖的造型早已敲定，但随着《潜鲸记》入围，霖月临近百花奖又忙了起来，还把整个造型团队都搬来了。
“至于么？”薛定风看了一眼从天黑就在跟造型团队讨论细节霖月。
霖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意思就是很至于。
薛定风知道她对江陵的观感很好，看她这样也不劝了，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从九月初开始一直参加电影的路演和活动，来百花奖之前又一直在跟电视剧团队打磨细节，精益求精的陈平江一有想法就要拉所有人开会，搞的大家都苦不堪言。
‘咔哒’
半梦半醒间，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薛定风不甚清醒地侧头看去，正好看见江陵走了进来。
走廊温度略低于室内，初冬的寒风撕破一道口子卷进来，吹散了些令人昏昏欲睡的热意。
偏偏走进来的人又自带和煦，微妙的平衡了温差。
算一算自试镜之后，他已经三个月没见江陵了。只从霖月那听见孩子已经饿的要出家了，今天看见确实瘦了许多。
江陵事先不知道薛定风会在，只觉得自己好像没复习好就直接上了考场。
“老板。”
屋内温度开的太高，烤得薛定风嗓子都哑了，他点了点头算是应过。
会来事。
江陵以近乎学术地目光打量了一下薛定风，随后脱下外套，扫了一圈，从小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薛定风。
薛定风有点意外，喝了两口，“今天的下午茶？”
想起那天的乌龙，江陵不自在地拨弄了下额前碎发。
霖月看不下去自家老板企图唤醒人家社死经历的恶劣行径，把江陵拉了过去，让他去隔间试礼服。
江陵上身第一件是是收腰戗驳领黑西装，造型师给他点缀了一条精致的口袋巾，再搭配低调的皮带腕表。
这套西装敛了些他身上的青春意气，却又因为收腰的设计丝毫不显死板。
造型师看着他，沉醉感叹：“有这张脸穿什么不好看？”
三天前他被临时call来百花奖的时候，霖月很严肃的说希望他多费心。搞得还以为会是什么长相不如意或气质不贴的艺人，生怕对方撑不起这么贵的高定，天天如临大敌，头发都掉了一把。
可他没想到江陵这么出色，有这个颜值，穿什么根本不重要，反正大家也不会去看衣服。
造型师看了看薛定风，得到首肯后，让助理在一旁记下来。
接下来几件试装都很顺利，江陵身材比例好，撑得起高奢，只是优中择优罢了。
最后敲定了三套，团队最满意的是提名表彰式要穿的深蓝丝绒西装，搭配白色高领羊绒衫，保暖又矜贵，标准的小王子装扮。唯独在选手表上犯了难，造型师选了几块都不是很满意，感觉差点意思。
薛定风看了一眼，解下了自己戴着的珠宝腕表递给他。
造型师眼前一亮：“老板英明！”
江陵戴上还残存体温的腕表，只觉得手腕也跟着热了起来，他摩挲了几下表盘，一时拿不准这是不是会来事的奖励。
造型师看着这套look，故意打趣：“看着小王子这么漂亮，老奴打心底里开心。”
江陵听到这个称谓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潜鲸记》被提名三个奖项，霖月心心念念着镜头扫过江陵的时候一定要惊艳全世界，不断深究各种细枝末节，甚至拉着疲惫的大老板当时尚顾问工具人。自己更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丝毫不觉得困。
造型师还在选袖扣，江陵第一个注意到薛定风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霖月也看见了，她叫了叫围在客厅的众人。
几个人迅速把选好的礼服和配饰分别标注，然后鱼贯退出了房间。
团队忙了一晚上，霖月要带他们去吃夜宵，让江陵把薛定风叫起来去床上睡。
临出门的时候，霖月有意逗他，假装贴心地问需不需要给他带夜宵。
换来江陵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霖月乐不可支，说了句早点休息才关上房门。
套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陵换回自己的衣服，把手表解下小心放在桌上，然后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倚在茶几上看着他。
薛定风的睡姿很规整，一手枕在头下，胸膛微微起伏。他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毛衣，看起来居家又温馨，像冬日里捧在手上的抹茶拿铁。
江陵不忍心把他叫醒，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让他睡五分钟，薛定风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江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倾身把手机抽走关掉这突兀的响声。
再抬头时，猝不及防的对上薛定风一片清明的双眼。
江陵大惊，看薛定风的目光投在手机上，连忙举起手机以示清白：“闹钟突然响了，没想看您手机。”
公众人物对手机都是设防的，江陵怕他误会。
薛定风倒不在意：“没事。”
手机屏幕因为晃动自行亮了起来，壁纸是一大丛幽静昙花。
江陵忍不住说：“好漂亮。”
薛定风揉揉眉心坐直：“家里养的，喜欢的话，明年开花时带你去看看。”
江陵想起宋野说他与旗下艺人私交甚少，心里明知带他去看昙花只是随口说说，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
只不过下一刻，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薛定风解锁了手机，页面上播放的是他在前公司甜柠的出道夜舞台。
江陵在看到视频的瞬间全身血液似乎停止流动，明明身处安静的酒店房间，耳畔却突然响起曾经那些尖锐的谩骂。他撇开视线，仿佛瞬间被冷雨浇透，身上都泛着寒意。
所有雀跃都悬崖勒马，戛然而止。
薛定风看出异样，问：“怎么了？”
江陵勉强地笑了一下，落差感刺的他手心有些发麻，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薛定风是他老板，想知道他以前的事情无可厚非。
他只是忍不住在想，如果薛定风公事公办的问他，他会比这样仿佛另眼相看，却只是一场试探来的容易接受。
绕不过去的，江陵抬头看他，坦然道：“其实您不必这样试探我，我签给听澜，您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薛定风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呆头呆脑宋影帝的紫微星，会这么敏感。
他虽然答应了宋野闭着眼睛把人签了，可该做的背调一样不少。
江陵十六岁就作为练习生进了刚成立的甜柠，预定两年后出道，可就在元年出道夜当天，江陵突然顶替了一个粉丝量庞大的练习生出道。
许多粉丝堵在公司楼下讨要说法，路人结合出道舞台的拙劣表现，群嘲他是“不需要亲自唱跳”的小王子，一时间无数的谩骂聚集在他身上。
后来事情愈演愈烈，公众开始质疑艺人门槛为何如此之低，抢出道位的后台咖凭什么能顺风顺水。抵制逐渐演变成了全网黑，甜柠怕影响公司声誉，出道不过一年就把他的曝光率降到了零。
直到解约前夕，江陵铤而走险跟宋野拍电影，才重新走回公众视野。
薛定风：“我问你就说吗？”
江陵点头，他眼尾的弧度很漂亮，微微垂眼时平白添了几分脆弱。
薛定风问：“那你抢了吗？”
江陵看他，“没有。”
薛定风：“嗯。”
江陵有些迷茫：“就这样吗？”
薛定风笑：“我问了，你答了，还不够吗？”
娱乐圈无非那些事情，资本，合同，利益，一个未成年的练习生不可能有能力影响公司筹备已久的出道位。薛定风不爱揭人伤疤，那个许多粉丝想讨个说法的抢位真相，他并不好奇。
薛定风当着他的面划了一下屏幕，页面后退到微信。
江陵认出那是霖月的头像。
【水冰月：把三三出道至今的视频都看了一遍，太少了不够看啊[视频链接][视频链接][视频链接][视频链接]】
【薛：他今晚就到了，你可以看真人】
【水冰月：视频也要复习】
【薛：嗯】
江陵的耳朵红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人忙着试衣服。”薛定风解释：“所以我只能先复习视频，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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