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寒阁主到江南城
四月初十。
夏日完成了热火朝天的出场模式,让人们知道它的到来,便开始偃旗息鼓。一大早,大片的阴云压在连绵的瓦房上方,凉风习习,往常集体在街边树荫下乘凉喝茶的人们,纷纷涌入了茶馆酒肆,本就因开炉大会而往来络绎的酒楼更添喧嚣。
作为江南最大酒楼的临江仙,菜品好,酒水好,服务好,楼中格局自然也是经由精心布置的。
酒楼上下三层,前后两栋。
后面一栋,外围了一道高高的院墙,四面遍种绿植,与前一栋虽是同样的构造,里头却大不相同。不是达官贵胄、富豪乡绅,看一眼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一楼的厢房是通铺,供仆人歇息的。从二楼起,每一间房都经过精心布置,各不相同,房价自然也是不相同的。往三楼的房价更高,布置自然也更豪华,按照掌柜的话说,里面的服务自然也更上一层楼。
前面一栋三楼是普通厢房,供客人短时住宿所用。二楼是堂食,布置的比一楼高雅些,多是为那些来酒楼消磨时间的人准备的。一楼大堂为开放式,六扇大门十二个时辰都开着,不论多早晚来,都有热酒菜。
此时天才将亮,旁边铺子还未开门做生意,临江仙酒楼的大堂已经像是煮沸的滚水,喧嚣声直逼天际。
商贾、侠客忙着炫耀自己一路所闻,一辈子没出过江南的人们听得聚精会神。
以领路为业的知客们忙着向出游的公子哥介绍哪家酒楼的酒好喝,那条花街的曲子最好听,哪处的名胜古迹值得前去瞻仰。
也有那纯属路过打尖,忙着赶路的行客来去匆匆。
当然,议论最多的,还是当属葬剑山庄的开炉大会。
尽管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有缘看一眼吴子怀铸的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位传说中铸剑大师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当然,除了景仰之外,各种羡慕嫉妒恨也参杂其间。他们无法否认葬剑山庄的铸剑成就,便开始拿各种小道消息攻击抹黑。
有人说,吴子怀一生娶了几十房妻妾,生了几十个儿女,比皇帝的三宫六院还热闹。
也有人说,葬剑山庄与官府勾结,垄断了铸造行业,将那些稍有能耐的铁匠都收入自己门下,要做江南兵器王。#@$&
还有人说,那些扬名天下的名兵利器,并非出自吴子怀之手,不过是拿他人成就冠自己的名姓。
当然,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每次开炉大会都会被拉出来鞭尸一番,已是老生常谈,说的人声情并茂或许还能唬一唬刚出茅庐的后生,对于那些江湖走老了的人而言,只会嗤之以鼻。
葬剑山庄的事没什么好谈的,他们便开始扒拉那五把名剑。
钧天一直被藏于禁内,勾弦也随着闻老阁主中风卧床而宝剑染尘,这些年江湖上太平,人们没多少机会见识曌的风采,而不语剑更是连同主人一起失踪。至于凤麟剑,人们提起来也是唏嘘不已。
凤家女将军一直活跃在战场上,有机会见识她手中那柄凤麟剑的,多半已经埋骨黄沙,有幸荣锦归乡的,都不愿再提那片修罗场。而如今她卸甲,却又马上嫁入书香寒门,只怕今后,这柄宝剑也要被尘封了。%&(&
提起凤白梅,不可避免要提到与她定有婚约的寒铁衣。
想到寒二公子的纨绔名声,再想一下镇魂将军在落魂关披腥载血的九年军旅,原本各自为营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插在一滩烂泥上。
甚至有人玩笑说,要趁着两家大婚时,去寒家抢亲,带着女将军远走高飞。
当然,他们也就过过嘴瘾。且不说以他们的能力,能不能从寒家带走凤将军。这桩婚事可是皇帝下旨赐的,寒铁衣再不济,还顶着天机阁主的名号,在江湖上不说一呼百应,与各大门派却还是有些联系的。到时候,江湖朝廷两面追杀,即便是天下第一剑客也未必能扛得住。
从天还未亮便酝酿着的雨在一片喧嚣中悄然而下,似乎为了迎合温柔水乡的气氛,那雨下的极绵,薄薄的一层披在天地间,就像是少女的轻纱,朦胧绰约。
身披黄甲的兵马司卫队从长街一路小跑而来,身后跟着四乘小轿,很快便停在了临江仙的大门前。
堂中不少人见了,纷纷提醒高谈阔论的众人:“都别说了,小何大人来了。”
整个大堂,顿时雅雀无声。
何远从头一乘轿中走出。不同往日里那花蝴蝶般的打扮,今儿的小何大人着蓝色圆领官袍,头戴双翅嵌玉乌纱帽,腰系玉板带,足蹬祥云官靴。他五官本长得极清秀,平素涂脂抹粉起来,像个小姑娘似的,今儿却把脸上脂粉都擦了个干净,显露出本来的面貌,把腰背挺直,又有官袍加身,颇有几分架势。
小何大人立在大堂门口,板着脸扫视着大堂。
众人大气不敢出,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忙小跑过去,打算作揖,奈何他一身肥肉阻拦,只能尽力地把头往下按,堆出三层下巴来,赔着笑脸问:“不知小何大人驾临鄙店,有何公干呐?”
何远比那胖掌柜的高出整整一个头,垂着眉眼看他,操着那一口尖细的嗓音道:“还不快将天机阁主请出来。”
掌柜的懵了一下,天机阁主他知道是寒家二公子:“大人的意思是,天机阁主正下榻小店?”
他这话一出,整个大堂的人同时目瞪口呆。
打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什么样的客人都会有,尤其临江仙作为江南大小酒楼的标杆,接待的不乏大人物。葬剑山庄开炉大会,作为朝廷与江湖的纽带,天机阁主也势必会前往参加,这本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他们惊讶的是,天机阁主到了江南城,竟无一人得道消息?尤其是他们刚刚还在谈论凤、寒两家的婚事,说了不少寒二公子的混账话,他若在楼中,岂不被他听了去?
“废话。”小何大人喝了一声:“你以为本官有空和你玩笑吗?”
胖掌柜态度愈发恭谨:“还请大人明示,不知天机阁主长的是何模样,小的也好去请。”
何远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寒阁主自是一身凛然正气,两袖豁达清风。”
胖掌柜面露为难,满堂的人俱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看着小何大人。
他说的,真是天机阁主?那位以风流浪荡闻名全国的寒二公子?
正此时,二楼转角传来一声:“小何大人谬赞了。”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只见一位俊俏的蓝衣公子摇着折扇从楼上下来,一瘸一拐地拾阶而下,满眼春风神态潇洒。他缓缓走到何远面前,才又接了一句:“本阁愧不敢当。”
两个欢场浪子故作正经,令一众看客瞠目结舌的同时,跟着寒二公子下楼的两位女眷,颇有些喧宾夺主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一个黛衣男装发束黑带,长眉入鬓凤眼似笑。一个红衣劲装走路生风,肩抗软锏英姿飒爽。本来寒二公子和小何大人正经起来,也有几分疏阔男儿的味道,可被这两位姑娘一对比,那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将他们的风头全夺了过去。
“寒阁主过谦了。”小何大人假正经地道:“洛阳府尹公务繁忙,便烦本官来迎寒阁主,还请寒阁主移驾兵马司,本官可略尽地主之谊。”
“小何大人太过客气了,本阁此番途径江南,本不欲打扰。”寒二公子风骚地抬扇拨了一下额前那一缕发:“奈何,本阁名气实在太过响亮,还是没能瞒住行踪。”
堂中众人集体恶寒……他们很想提醒某位阁主,他响亮的,只有风流的名声而已。
何远嘴角也不可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但他显然是个好演员,很快就镇定下来,接住了寒二公子的话头:“寒阁主实在太低调了。”
两个人互相吹捧一番,随后谦让着入了轿去。
而随在其后的两位姑娘,自然在大堂中留下一片悬疑。
“寒二公子好这一口啊?”一人恍然:“原本以为,他流连花街柳巷,该是喜温柔软糯的女子。”
一人接口道:“瞧你那点见识,没看出那位红衣姑娘是什么人吗?”
旁边众人见那人如此一说,忙将耳朵凑了过去,问:“什么人?”
那人摇头晃脑地得意道:“那可是宣威将军武德忠的小千金。”
众人在心中咂摸一番,宣威将军武德忠长女是凤家夫人,寒二公子要娶凤家将军,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是寒铁衣的相好,两人很可能只是结伴而行,那么另外一位是谁呢?
那人见众人迷惑的小眼神,更加得意:“你们可瞧见那男装姑娘走路的姿势了吗?”
众人细细回忆一番:“那姑娘双手环胸,腰背笔直,走起路来步子迈的又沉又稳,必是个练家子。肤色暗黑,不像是经年待在闺阁的女子。”
“莫非,是天机阁的护卫?”一人问。
众人朝那人翻了个白眼:“你见过给护卫安排轿子的吗?”
此时,堂中众人才恍然反应过来,一人道:“莫非,那就是凤……”
众人连忙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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