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镇魂旗下无冤魂
院中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老人身穿玄色圆领单衣,腰系粗麻布带,眉发皆白却步履生风。
“老爷子。”凤白梅喜上眉梢,忙起身上前,迎着黄柯的面恭恭敬敬地深揖了一礼。
黄柯虚手将她托起,只见昔日的小主帅没了铠甲的遮掩,只着一身月白单衣,愈发显得整个人瘦削。加上新伤不久,唇色泛白,更瞧不出昔日的威风凛凛来。又想起自她归都后发生的那些事,不由的眼圈一红,忙抬手抹了一把。
寒铁衣与武冰洋业早已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只等二人近前来,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黄柯与寒家纨绔没打过照面,匆匆扫了一眼,便看武冰洋,笑问:“你父亲现如今的脾气,还像年轻时那么暴躁吗?”
武冰洋想来磊落大方,此时也不免局促起来,一板一眼地回答:“父亲这些年身体愈发不好,大夫嘱托他少发脾气,略有收敛。”
“哈哈哈!”黄柯又是仰天一笑:“都老啦!想当年他和凤铭两……”话到这里,猛然间便失去了音。老人罢了罢手,盯着几只烤乳鸽直咂嘴:“咱们军中的鸽子可比人宝贝,惦记一下都得上军法,好多年没闻着这味道了。”
凤白梅笑道:“老爷子喜欢,此番回落魂关,抓些回去。”
“唉不行不行!”老爷子大马金刀地在火堆旁坐下:“那群狼崽子要闻着这味儿,还有老头子一口吗?再把他们肚里的馋虫勾出来,把我军中的鸽子给偷烤了,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凤白梅笑了笑,索性就在泥地上席地坐了,继续翻弄着乳鸽。
黄柯偏头静静扫视了她一会儿,又回头去问寒铁衣:“寒阁主这里有酒吗?”
寒铁衣此时倒是镇定下来了,从容地应道:“附近有酒家,老爷子爱喝什么酒,晚辈这就去买。”
黄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笑道:“太烈的老朽已经喝不了了,竹叶青兑水就好。”
寒铁衣从容地去了。
“多买几坛来,等回了落魂关,老朽又没地方吃酒去。”黄柯大笑着对武冰洋说:“武丫头,你去帮帮寒阁主,他一个舞文弄墨的,怕是搬不了几坛。”
众人都不是傻子,听这话都知道老将军是有意把他们支开,同凤白梅单独说话,连带十三也都识趣儿地走了。
院中只剩下黄柯与凤白梅,老将军才将脸上笑容一收,沉出一片严肃来:“丫头啊,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凤白梅将手中的钢叉插入砖头的缝隙中,微眯双眼,叹出一口气:“我打算帮皇上。”
黄柯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慨叹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凤家在军中的声望在那里,戍守边陲是满朝文武的眼中钉肉中刺,回到朝中又何尝不是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他看着女子高高绑起的乌黑长发,眼中爬上一抹苍凉:“朝廷赐婚圣旨到落魂关时,我是真觉得高兴,你若能就此身退,此后一身安稳,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凤白梅垂首苦笑:“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若是退了,这暴风雨便要阿臻来挡。我竟有些庆幸他们此时发难,我尚存几分热血狼性,若过了几年安稳生活,只怕愈发瞻前顾后,不敢蹚水。”
老将军凝眉思量片刻,旋即释然一笑,自袖中取出一方并指宽的长条,拉过凤白梅的手放在她掌心。
那长条用红绸包着,凤白梅不解地抬头看了看老将军。
“打开看看。”黄柯道。
凤白梅依言打开,却是一方鸡血石雕刻的印,刻的是镇魂烙印。她微微一惊,更加不解:“老爷子这是何意?”
黄柯低了声音道:“此番柳如海以你的名义聚集遣返的镇魂军,有不少人响应,但他们进入珠城受阻,便纷纷跑到落魂关来找我做主。明面上我让他们都散了,但背地里却将他们聚集起来,此番一并带来了珠城,他们只听你一人令。”
凤白梅心头狠狠地一震,一股激流蹿遍全身。
老将军将她的手握成拳头,轻轻地一拍,沉缓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要我尚在一日,落魂关便是你的后援。”
他看着凤白梅眼中的惊诧与错愕,一字一顿地道:“将军,镇魂旗下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儿郎,但也绝不容一缕冤魂无家可归!”
凤白梅紧紧握着那方血印,触手一片冰凉,掌心被扎出阵阵刺痛。良久,她收印起身,朝老人深深又是一礼,眼圈微红,却无一语。
正事完毕,黄柯招呼她坐下,神态轻松不少:“何曾惧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在这件事里掺和了多少?”
凤白梅闻言又是苦笑:“已经不是揍他一顿的事了。”
黄柯道:“那小子是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当年他和你并肩杀敌,被敌军称为黑白无常。后来你们一个做了主帅,一个做了军师,军中人人都道你们是绝代双骄。如今倒好,一个弄得如此狼狈,另一个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他自说自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又问:“素闻寒家二公子很是纨绔,可我听他江南这一路,竟很有几分魄力,此番又如此维护你,可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寒铁衣这人能屈能伸,张弛有度,倒是个很有趣的人。”凤白梅避重就轻,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扬高了声音:“不过脸皮厚了些,就他那点小剂量也敢自称大夏第一纨绔?我敢打赌,他连个女人都没睡过!”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武冰洋爆笑的声音,二人抬头望去,便看到大夏第一纨绔的二公子抱着酒坛站在院门口,委屈巴巴地瞅着凤白梅。
寒铁衣敢打赌,凤白梅绝对知道他在门口,才说给他听的!
武冰洋在后退推了他一把,调侃道:“这位第一纨绔,让个道!”
那天下午,整个吴家宅院洋溢在一片吃吃喝喝的欢声笑语中,诚然,寒家二公子不在欢笑之列!
送走黄老将军,已然是脉脉黄昏。
凤白梅因身上有伤,被勒令不许饮酒。寒铁衣则因还要处理各样杂务,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武冰洋身上没要紧事,又生性豪爽,同老将军划了一下午的拳,就算是竹叶青兑水,酒味也不低,已经趴在桌上酣睡起来。
十三正在默默地收拾残局。
凤白梅将武冰洋带上楼去,替她洗了脸换了干净衣衫,方下楼来找寒铁衣。
夜朗星稀,寒二公子抓着一把草喂老牛,听闻身后脚步声传来,他问:“黄老将军何时回落魂关?”
凤白梅道:“明日就走。”
院中只厨房的灶台上放了一支烛火,那光传到牛栏这里早就散开,寒铁衣低着头,霜华照不见他的神情:“小白,你知道当年他们为何会怕镇魂军打胜仗吗?”
凤白梅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我一封信,便能令军中老将带一万精锐星夜兼程,不问缘由,不问生死,刀山火海一往无前。兵者,国之利器也,可一旦这把利器掌握在他人手中,江山王座上的人岂能安枕?”
微顿,她反过来问:“柳如海等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要转移话题,寒铁衣也不好继续生拉硬扯地说下去,只得顺着她的话说:“柳如海是活不成的,费劲、常捷、顾斐三人的性命也很难说,珠城这头恐怕又要大改。至于金福,还要交由提刑司细细查明了,依律定罪。”
凤白梅道:“旁人也就罢了,顾斐……”
寒铁衣打断了她的话:“珠城的事,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我会如实上达天听。至于如何决断,是皇上的事。”
凤白梅便不再多说,又问:“何远带来的火执军呢?”
寒铁衣答:“已经令他们悉数撤回,江南那头何曾惧业已控制住了局面,杨素安从望海村拿到了何怀璧开采私矿的证据,何怀璧已经下了提刑司的狱。其余掺和其中的人也被揪了出来,正在审理。”
凤白梅点了一下头,想了一想,又问:“他们是如何将矿料运送至落魂关的?”
寒铁衣深吸一口气,似乎正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却还是耐着性子作答:“你还记得陶猫儿伪装成小善时说过的话吗?他们买的米里有石子……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子,而是矿料!”
“原来如此。”凤白梅恍然:“难怪他们查不到。”
一语说完,两个人之间便又只剩下了沉默,还有老牛咀嚼的声音。
老牛嘴里的草嚼完了,发现伺候的人竟然没看见,拿头拱了拱他。二公子有些木讷地递上一把草去,换了几口气后,终于将憋了半天的话问出来:“小白,你很希望,我和别的女人睡过吗?”
“嗯?”凤白梅倒不是没听清他的话,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寒铁衣转身看着她,看到她微挑长眉一脸的疑惑不解,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蠢,怎么能盼着这个人像个普通女子一样呢?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没什么,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语毕,落荒而逃。
凤白梅瞧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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