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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见他一次骂一次


武烟闻言不免担忧:“你如今卸甲是好事,可洛阳这头也是乱麻一团。权家与王府牵扯极深,还是小心些。”

        凤白梅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武烟又看向凤臻:“你回府也好些日子了,还该回到天机阁去,不要荒废了课业。”

        凤臻闻言苦了脸,本以为回府来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结果姑姑一沓习题砸了下来,好不容易做完,又要回到天机阁去。他正思虑着如何和母亲讨个情,凤白梅道:“墨先生近来事务缠身,怕是没时间照管他,左右邱、孔两位先生也在府上,让阿臻先跟着他们二位学习吧。”

        “姑姑……”凤小公子得寸进尺:“我想让你教我。”

        凤白梅道:“我还有事。”

        吃过早饭,凤白梅寻来一截三尺来长的椴木,一个人在水汀里削削磨磨,费了近两个时辰,一个木制的横刀便横空出世。

        花雁回离了朝花楼,便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慢悠悠踱步进水汀来,接过那把横刀瞧了一瞧,自怀中取出一枚白梅玉珏的剑穗悬在上头:“之前便想送你,但想着你在军中,兵器上佩这个难免遭人侧眼。”

        凤白梅将刀接了回来,在刀柄缠上红缎,笑道:“我本想着,关健时刻这刀扔了也不心疼,你这块玉一挂上来,扔了有点肉疼。”

        花雁回环手靠着水汀柱子,见她坐在琴台后头,本该置琴的矮案上落满了木头残屑。忽的一笑:“你抓周时,姐姐想让你抓剑,凤帅要让你抓琴,老头子觉得你迟早要回到雁回山,便想让你抓印掌一峰令旗,结果你喜欢拨算盘的声音,他们都说你长大后是个小财迷。原以为他们都错看了,现如今看来,抓周这东西还真是宁可信其有。”

        凤白梅笑说:“行军打仗,最怕粮草不济,一两一钱都要扒着指头算清楚。”

        花雁回道:“我拈花教别的不敢说,养你们一家子还是养得起的。”

        凤白梅沉默了片刻,忽的问:“养一万人呢?”

        花雁回眸中神采一扬:“天机阁也才三千多人。”

        “不是天机阁。”凤白梅抬首看着他,神情肃然,半点没开玩笑的意思:“是我的一万人。”

        花雁回喜悦多过惊讶,却还是问了一句:“你哪来的一万人?”

        凤白梅想了一想,没应声。

        花雁回也没追问,只漫步过去在琴案前坐下:“这一万人若真是你的,不仅他们的衣食住行我拈花教包了,凡有所求皆无不应。”

        凤白梅灿灿一笑:“多谢小舅。”

        花雁回瞧着那蜡黄一张笑脸,不由的也笑开眉眼,长声喓喓地叹道:“能听你唤一声小舅,这一年数十万的银子便没白花。”

        话音刚落,他脸上笑容一收,转眼望向曲廊,见小丫头绿绮小跑着过来,在汀外便说:“将军,宫里来人传话,说文昭公主摔下马来,让您入宫一趟。”

        “公主摔下马,让我……”凤白梅话说一半,便立刻反应过来。凤家送进宫的礼物是一副精革马鞍,公主摔下马来,定然与那马鞍有关。

        花雁回问:“需要我同你一道入宫吗?”

        凤白梅道:“这点小事还不用你老人家出马。”说着,便起身入宫,又叮嘱绿绮:“让上下的嘴都严实一点,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嫂嫂知晓此事。”

        绿绮应声,忙忙地去了,

        因赶时间,凤白梅直接策马入宫,刚在落马桥下马,便见一个身穿银白铠甲头戴钢盔的人男子行上来,一手按着腰间紫鞘长剑,一手叉在腰上。他双唇紧抿,眉宇似乎凝了霜一般,上下扫视凤白梅的眼神也冷的可怕。

        “我乃白珏,暂代禁军统领一职。”他先开口自我介绍。

        凤白梅只听过其名,如今终于见了其人,忙弯腰揖礼:“白统领在此等候,可是为了公主摔下马一事?”

        白珏微点头,转身先行:“随我来吧。”

        凤白梅跟着白珏来到御马苑。

        苑中的人早被禁军清理出去,马匹也都各归各窖,只一匹青驹倒在场地中央,被人一剑封喉,血水染透了泥土地。几名禁军围护在旁,那副精革马鞍放在一旁。

        白珏示意禁军下去,神情淡漠地开口说:“这匹青驹是公主自小养起来的,脾气虽大,对公主却是千依百顺,今儿却突然发狂将她从马上颠了下来。那副马鞍是凤府送来的,公主被颠下马时,被脚蹬卡住了。”

        “问题出在哪里?”凤白梅问。

        “问题就在于,凤府送来的马鞍皮是野猪皮制作的。”白珏道:“一般人家、包括军中多用黄牛皮制作马鞍包皮,为何凤府要用野猪皮制作?”

        这个问题凤白梅一时不好回答,只说:“我因常年在外,并不知晓马鞍来自何处。白统领如此问,可是这青驹发狂与这野猪皮有关?”

        白珏闻言面色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幼年贪玩,有人送了她一头小野猪,她便将野猪和小马驹放在一块,这匹马驹被拱的遍体鳞伤。”

        这个情况凤白梅是没想到的,愣了一下,才问:“知晓青驹怕野猪的都有哪些人?”

        白珏道:“御马苑负责照顾青驹的人都知道,跟在公主身边的人也知晓,这件事在当初也不是秘密,知晓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凤白梅又问:“皇上怎么说?”

        白珏道:“公主因马鞍是凤府送来的,叮嘱不必惊动皇上,还说此事就此过去。但我想着,还是应该让凤小姐知晓此事,日后送礼时也好避开。”

        凤白梅忙恭敬揖礼,低眉道:“多谢白统领告知。”

        白珏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说:“府上的事多是凤夫人在打理,她虽出身将门,但向来恪守闺阁女儿的规矩,未必能分辨马鞍的皮。凤小姐又不常在家,对于流言碎语只怕也不感兴趣,不知青驹怕野猪也在情理之中。若此事当真是意外也便罢了,可若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怕凤小姐要好好清扫一下府上的垃圾了。”

        凤白梅应声称是,又让白珏带自己往昭化宫去瞧李文昭。

        文昭公主被卡在马镫里拖行了一小段路,把左脚腕给扭伤了,左手肘磨秃皮了,旁的倒也没大伤着。此刻脚腕与手肘都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站在窗口的矮案前奋笔疾书。

        昭化宫大宫女丹袖在旁虚虚扶着,生怕她一只脚站不稳,不时探头一看案上的画,没忍住笑出声来:“公主这画未免太刻薄了。”

        李文昭将眼皮向上翻,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狡黠奸诈的微笑来:“权容歆那点小计量想和本公主斗,还差得远呢!这只是开胃小菜,本公主把话撂下,她要是敢入宫,昭化宫上下都以她为敌。”

        丹袖年已近三十,因向来老成持重,才被先帝选派过来昭化宫伺候,为的是能稍微规劝这小祖宗。昨日发生在昭化宫外的事,她自然是听说了,也担心主子闹得太过分了不好收场,只得问:“公主与那权家小姐昨儿才见一面,何以这般讨厌她?”

        李文昭将小嘴一撅:“她父亲在朝堂上专气皇兄,我就气他女儿!”

        丹袖掩唇笑道:“朝堂上的事,皇上自会处理,公主又何必插一手呢?”

        李文昭闻言将笔搁在桌上,撑着丹袖的手单脚蹦到窗边凤榻上坐下,将下巴靠在窗台上,盯着院中的花廊悠悠地叹气。

        “我虽不懂朝政,可也不傻,知道皇兄这两年在前朝不好过。若我是个男儿身,便能立足朝堂为他分忧,可我偏偏是个女儿家,除了搞怪逗笑引皇兄暂时舒心,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帮他。”

        丹袖回身收拾着桌上的笔墨,闻言宽慰道:“就算公主是男儿身又能做什么呢?几位郡王哪个不是人才出众的?如今又有哪一个立在朝堂上了?”

        “他们岂能同我与皇兄的情谊相比?”李文昭皱眉道:“小的时候,替我抄书的是皇兄,替我挨打的是皇兄,悄悄给我带好吃的是皇兄……除了四哥因养在太后膝下,同皇兄格外亲厚,连带着对我也很不错,其他几个待我都是不冷不热的。”

        丹袖笑说:“几位郡王远着公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让公主小时候爱哭,先帝爷又偏爱着公主,你一哭,方圆数丈之内的人都要遭殃,谁还敢往你跟前凑?”

        “他们就是嫉妒我!”李文昭气愤地拽起小拳头:“说不定,当年父皇送我的耳坠就是他们偷走的!”

        “公主又说笑了。”不论李文昭说什么,丹袖都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温声细语不紧不慢地说:“那副耳坠是女儿家用的,几位郡王又不缺钱,犯得着冒开罪先帝的危险去盗耳坠吗?”

        李文昭听着有理,正待说什么,小丫头慧芳进来禀说:“白统领来了。”

        一听到白珏两个字,文昭公主脸都绿了,连连摆手:“不见不见!你们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说了,不许姓白的踏进昭化宫半步!本宫见他一次骂一次!”

        慧芳为难地道:“白统领这次带了凤小姐来。”

        李文昭本是满脸愤愤地往扶枕上靠去,听闻凤白梅来,整个人直接弹了起来,睕了一眼慧芳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她一行说着一行起身,也不要丹袖搀扶,单脚蹦跳着出门:“上次皇兄送我的小团茶拿出来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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