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上山
纪元衡起身把案上的药碗端在手心，复坐了回去，说道：“公主先把药喝了。”
风南仪“唔”了声，她正要伸出手接过药碗，却听见纪元衡语重心长地说道：“王府的太医为公主把脉，说受了惊吓的人不易操劳过度，所以微臣来喂公主服药。”
“……？”风南仪眨了眨眼，本是含着愁意的杏眸闪烁，这话是在诓骗三岁孩童吗？
纪元衡细致入微地用勺子在药汤中搅动了几下，学着方才风南仪的语气，问道：“公主是害羞了吗？”
风南仪又羞又恼的，心里嘀咕着纪元衡当真是越来越磨人了，偏偏她还极喜欢纪元衡的这幅模样。
纪元衡把瓷勺送到风南仪的嘴边，说道：“太子嘱托过微臣，要我照顾好公主，不能让公主受半点委屈。”
风南仪轻扯唇角，明景哥哥何时说过这些话了？
她张开嘴巴，乖巧地把药饮下，纪元衡一面喂药，一面谈起朝中局势：“楚明秋虽是没有作出任何动静，但传给了启王一封密函，要他仔细想想萧衍的用处是什么。”
说到此处，纪元衡嗤笑道：“楚明秋把重担放在了启王身上，倘若启王不能在三天之内解决这场祸乱，不仅要削去他的爵位，还要主动请辞，永不能再掌管襄阳城。”
药碗快要见底，风南仪把碗接过来，她仰头喝完了药，问道：“那启王准备如何行事？”
纪元衡从袖中取出一张丝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风南仪嘴边沾染的药渍，说道：“公主可还记得跟我来襄阳城是做什么的？”
“微臣可不是启王肚子里的蛔虫，反正削去爵位的不是微臣。”
其实楚禹问过纪元衡的意见，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萧衍一事，当时纪元衡回的是自个儿愚笨，不能替王爷分忧。
咽的楚禹说不出话，他不知道纪元衡早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账，只因楚禹听到风南仪失踪的消息后连个兄长的样子都没有，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的。
风南仪垂眸说道：“可……”
“叩”的一声敲门响，来者是王府的小厮，他喊道：“启禀纪丞相，王爷说请您去前厅用茶，若是昭仁公主也醒了，就请您带着公主一同去。”
纪元衡应道：“你去告诉王爷，本相即刻就到。”
“是。”
启王府曲径通幽，颇是景致宜人，有怪石林立、亭台楼榭，更有清泉汩汩，浮萍满地。
前厅候着十二个小厮和十二个丫鬟，厅内摆设典雅华贵，最是不缺名贵罕见的花瓶，四周墙面精雕细琢，上座的是楚禹和启王妃，两人衣着庄重，不苟言笑。
启王妃梁曼影比楚禹年长三岁，见风南仪和纪元衡入厅，不失优雅地离座亲自相迎，她的唇脂呈檀色，笑起来衬得极为绰约多姿。
梁曼影福身说道：“妾身见过昭仁公主。”
风南仪忙抚着梁曼影的手，轻声细气地说道：“梁姐姐无需多礼，幼时姐姐对昭仁如同亲姐妹一般，即使多年未见，也不该生疏的。”
无论是按辈分还是情分，风南仪都需得对梁曼影毕恭毕敬的，她是梁太尉梁茂之女，从前梁太尉就待风南仪不薄，再加上梁曼影性格温吞，幼时便处处护着风南仪和黎凝。
楚禹笑道：“本王今日才听王妃说幼时在江陵城生活，跟昭仁公主有过一段深厚的友谊，着实让本王吃惊，王妃向来喜欢清静，平日里鲜少出府，整天在房中刺绣弹琴，昨夜昭仁妹妹受了惊吓，今儿个妹妹又和王妃难得相逢，本王特嘱咐王妃要专心致志地陪妹妹在襄阳城逛一逛。”
梁曼影的两弯秋波眉似蹙非蹙，她挽着风南仪的胳膊说道：“妾身在昭仁妹妹抵达襄阳城的那一天就想见见妹妹，可王爷直接把妹妹和纪丞相请去聚水楼用膳，昨日又突发战事，妾身唯恐昭仁妹妹在客栈会出事，一宿没睡好。清早得知昭仁妹妹在西厢房歇息，就焦灼地到前厅询问王爷，妾身听到妹妹平安无事，总算是松了口气。”
梁曼影顿了顿，向身旁的丫鬟说道：“去请寻春姑娘和朝年过来。”
吩咐完丫鬟，她笑着对风南仪解释道：“寻春姑娘和朝年在前厅等了足有好几个时辰，我看他俩提心吊胆的，便让丫鬟带着他们去吃食，以免饿昏了头。”
风南仪笑着点头说道：“有劳梁姐姐了。”
梁曼影和风南仪入了座，不到片刻，她们之间消去了多年未见的生分，而寻春和朝年也被丫鬟领到前厅，见到公主平安，寻春的眼眶顿时噙满了泪水，仍是自责着自己的疏忽。
风南仪招手示意寻春过来，并柔声安慰了她几句，让寻春莫要心怀愧疚。
寻春止住泪水，抽抽噎噎地说道：“奴婢以后绝不离开公主半步。”
朝年耸拉着脑袋站在纪元衡身旁，这次他犯下了滔天大错，主子却一言不发的。
若是主子骂他一顿，朝年起码心里还有个底儿，在丞相府的这些年，他犯的错已然是两只手掌都数不过来了。
朝年暗自想道：不管主子准备怎么处理他，哪怕要他以死谢罪，他也不会逃脱。
楚禹掩面咳嗽了两声，面容欣喜地说道：“江陵那边传来第二封密函，圣上在信中写着此次与契丹之战，纪丞相功不可没，应当重重的赏赐，可惜现在楚国上下动荡不安，圣上忧心忡忡，决定后日亲征，平息边境之乱。”
“等平息战乱过后，圣上要来襄阳城庆祝一番。”
纪元衡闻言浅笑，颔首道：“圣上英明。”
楚禹的视线停留在门外摆放整齐的花卉，说道：“本王命人把萧衍挂在城楼前，想必契丹那伙儿人已经知晓，若他们识相，边境的战事肯定会消停。”
他想起风南仪和王妃还在，于是转身笑道：“昭仁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风南仪笑着答道：“托哥哥的福，昭仁的身体无大碍了。”
楚禹继而说道：“如今城中恢复安宁，这两日天气正值大好，纪丞相又为本王排忧解难，打了胜仗，若只简单的言谢未免太过敷衍。”
“好在王妃聪慧，提醒了本王，在城西有一座栖雾山，山上不仅有住所，还有许多百姓挤破头都想享受的一池温泉，本王想着昭仁妹妹好不容易来趟襄阳城，不能错过栖雾山这个好地方。”
梁曼影附和道：“妾身以前和王爷在栖雾山住过三个月，那里的确是个适合夫妻游玩的去处，昭仁妹妹意下如何？”
风南仪抿唇笑道：“既然是梁姐姐的心意，我和夫君又怎能辜负？”
在启王府用过午膳，风南仪跟着梁曼影去凉亭接着叙旧，楚禹和纪元衡待在书房商议着密事。
估摸着刚到未时，楚禹备了马车和六个护卫送风南仪他们前往栖雾山。
马夫是个行事利落干脆的年轻男子，边赶路边向纪元衡搭话道：“纪丞相，小的要跟您说句实话，这栖雾山是出了名的人间仙境，但凡是有点家世的老爷，都知道栖雾山挨着的几座山头有许多穷凶极恶的匪徒，那些老爷带着夫人来栖雾山，少说也要带够二十多个护卫，不然匪徒便会夜里打劫夺命的。”
帘子缓缓被掀开，只见纪元衡扫视一番四周的环境，开口问道：“那些匪徒武功很是了得？”
马夫叹气说道：“纪丞相有所不知，这些匪徒的武功何止是了得！小的亲耳听到有练家子去找匪徒的麻烦，结果被打成了残废，下半辈子都要瘫在榻上，他们简直是吃人血的恶鬼。”
“不过纪丞相别担忧，王爷早年派人去管教匪徒，说来也怪，那些个匪徒似乎很听官府的话，对官家人毕恭毕敬的，即便今儿纪丞相不带护卫去栖雾山，匪徒断然不敢来冒犯纪丞相和昭仁公主。”
纪元衡漠然问道：“天黑前能赶到栖雾山么？”
马夫笑道：“纪丞相放心，再给小的一柱香的时辰，妥妥的能到栖雾山。”
纪元衡放下帘子，思忖着楚禹要他和风南仪来栖雾山究竟是好意还是另有所图。
车内摆有两张长方凳，风南仪身侧坐着寻春。
朝年不敢紧挨着主子，他和主子之间的空隙还能够再坐下好几人。
风南仪从未去过山上游玩，内心满是好奇，但一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阻碍了调查蛊毒的计划，她的头顶就布满了乌云。
纪元衡瞧见风南仪脸上神情的变化，薄唇轻启，问道：“夫人听见马夫说的匪徒了么？”
风南仪的心绪回笼，全然不知纪元衡问的匪徒是什么，也没听见那马夫说的话。
她茫然地摇摇头，问：“哪里来的匪徒？”
风南仪想到曾经明景哥哥说山中常见的除了有野兽、珍稀的草药之类，还有落草为寇的恶徒。
思及此，风南仪接着问道：“……山上有匪徒？”
纪元衡点头说道：“方才马夫说栖雾山附近有穷凶极恶的匪徒。”
风南仪皱了皱眉，小声问道：“那匪徒应是只抢钱财吧？”
纪元衡笑道：“若他们是寻常匪徒就罢了，可马夫说他们是吃人血的恶鬼，夫人和我都未带钱财，怕是到时匪徒抢的就是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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