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很善良
张念念顺着台阶而上，一步步走到学校顶楼天台。天台上坐着一个女孩儿，微风拂过她脸颊的发丝，红色的系带随风起舞。
由蓝白灰黑四种颜色缝补的兔子玩偶，就放在她身边。
张念念推开天台的门，见到女孩儿，走到她身边，看着楼下的景色。雾气掩盖了整个学校，可对于她们而言，这东西挡不住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张念念’问女孩。
女孩摆动着双脚，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张念念’：“那两个人付出了什么？”
‘张念念’似乎想到了初见那日。
少女背着书包，买了两份炒面，坐在河边的木椅上。一份她自己吃了，一份就那样放在木椅上，就好像旁边还坐着一个似的。
她是被少女身上的绝望吸引了，可接近后才发现，少女的身上还有一丝希望，就像是被黑雾侵蚀的世界里，还有一颗光明的种子，正在发芽生长。那希望并不是她自己本身就有的，而是别人给予的。
[我答应过她，会好好长大，替她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我会去很多个地方，只要我的眼睛还没瞎，我就会走遍世间每一个角路]
[她喜欢下雪，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她说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每一天都能发现新的美好]
少女跪在她面前，把自己的希望拔出了，她的愿望是，‘替我问一问世界，为什么容不下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要伤害谁，要报复谁。她们爱这个世界，胜过自己的生命。她们觉得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可惜…她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张念念’伸手，掌心是一颗带着浅淡绿光的种子，这个种子，是潘雪留给张念念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并没有把种子毁了，反而留着。
“为什么？他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即便我们没有出现，可恶念依旧在滋生，不停的把我们唤醒。明明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不满足呢？”
她体会不到人类的情感，但是张念念贡献了自己的躯壳，那些记忆，那些施加给她的痛苦，从她进入张念念的躯壳起，就开始影响着她。
“你知道吗？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这个世界是我们之中谁给的惩罚，可我并没有感觉到有谁来过。为什么她们的希望会那么渺小，仿佛我轻轻一碰就碎了？我并没有对这个世界动手，可她们依旧绝望”
越是说着，越觉得胸口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
“为了活着。因为要活着，所以贪婪，因为贪婪，所以不满足，滋生谷欠望。一念成魔，所以有了罪恶。人类啊，十分弱小，他们的生命短暂，仿佛一朝花期。但实际上，当有灭世危机的时候，他们依旧能够团结在一起。人类一直都很有趣”女孩拿走‘张念念’手里的种子，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个种子种在青青的花园里，能不能活。要是能开出双生花，一定很好看”
‘张念念’看向她，有些好奇：“你好像很喜欢人类”
女孩点点头：“嗯，事实上，我们跟人类密不可分，但我们却不是人类”
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女孩把兔子抱进怀里，“娜娜让我告诉你，她的游戏场已经好了，你的名额是一万人”
“那你呢？”
“第一个回合，我不参与，但是我推荐一个人，所以你还剩下9999个”
“游戏是什么？”
“寒冬将至，名额十万人。我跟雅雅放弃这一回合，奖励未知”
‘张念念’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天台。
“只是一幅躯壳，却有了人的情感。只是一幅躯壳可千万别沉迷了啊”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可惜。
女孩怀里的兔子听到她的话，顿时活了过来。先是抢走她手里的种子吃了，接着推开女孩的手，从她的怀里跳到地面，不停地干呕：“呕——，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啊啊啊啊————呕——”
“你居然让别的男人摸我，呕——”昨天被那个男的摸了身体，还摸了耳朵，他不干净了，光是想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呕————”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呕——，你别想了，我还没死呢。呕——”
女孩从天台跳到地面上，轻柔落下。兔子踩着的是天台的地面，女孩却已经到了楼下。
“啊啊啊啊————，接住我，接住我，我要摔坏了。”
女孩不但没接，反而往旁边躲了躲。
兔子自己变了方向，挂在了女孩的身上，“抱我，快，抱我”
女孩依旧没有动作。
“好的，我死了”
女孩这才伸手，把兔子抱在怀里。从浓雾中走出校园，看到外面的行政大楼，女孩歪头疑惑，她刚刚有想那个人么？真是个好人呢，名额-1。剩余9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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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教室里的学生，手机没有信号，时间停止，手表指针也不再动，并不知道时间到底如何是什么时候，好不容易张念念不在，吃了东西大家都困了。张念念走进教室的时候，谁也没有醒。只有柯凯，在她走进教室的一瞬间，立刻抬起了头，看着她。就像是还未长成的狼崽子，警觉，却又毫无反抗的能力。獠牙还未长成，没办法领导狼群。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念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颚，颇有些玩味：“做什么啊？当然是报仇了”
柯凯不信，要是报仇，就李琦三个人，必死无疑，可他们三个依旧活着，“对不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但是就觉得很愧疚。如果他一开始就帮助她们就好了。
张念念笑了，在她的记忆里，柯凯帮过她好几次。柯凯想要她自己学会反抗，自己立起来，可是她太弱了。柯凯也帮过潘雪，不止一两次，可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为什么那个人那么喜欢人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知错能改’这四个字，有时候，格外让人开心。柯凯是坏学生，但是却又有着所谓的正义感，明明与他无关，他却满怀歉意。这个人的心，还挺干净的。名额-1，剩余9997。
10月2日
第三次直播。
教室里大家坐姿端正，老师正在给大家上语文课。就连潘雪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这个场景看上去很正常，就是学习氛围很好的教室。
可就在这时，李琦三人低头窃窃私语，随后又不停往前面看。第二排的少女，梳着高高的马尾，脸颊还有梳不上的碎发，浅粉色的双唇，白皙的指节，认真的记着笔记。少女的样貌，正是潘雪。
李琦直接在课堂上站立起来，举着手里的手机，面带嚣张，有恃无恐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生厌，嘴里头的话，听着不怀好意，“大家快看看，咱们班出了个名人”
他手机屏幕上正是潘雪的照片，跟不同的男人。这事儿，直接就上了热搜。虽然被打了码，但是班级的人，还是认出了那是潘雪。语文老师拍了拍讲台，让大家安静。
潘雪双耳不闻糊涂事，只管做着笔记，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分心。
这件事闹得太大，学校下了处分。主任把潘雪叫到校长会，从校长到班主任，每一个老师都在问潘雪到底怎么回事，视频里的人是不是她。
最后学校处分了她。
班主任把她的位置移到了最后。
嘉英高中，因为这件事上了热搜，评论里全是骂她的话，骂她不知检点，骂她害了学校。学校里的同学，老师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可她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认真学习。
好几次在课堂上，同学窃窃私语，只有柯凯站了出来，他是坏学生，上课只会睡觉，踢了桌子，让大家安静，吵到他睡觉了。
这样努力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自杀？网络上的评论她每天晚上都会看，然后躲在被子里哭，哭完了，第二天依旧好好的上课。
她越是坚强，越是不在乎，那些人就越想看她崩溃，看她绝望。
包贝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展钊又把潘家跟张家的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却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
潘家资助张念念的人，是潘雪。两个人早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潘雪把自己的零花钱省下来，就是为了给张念念交学费，每一笔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而这笔钱，包括张念念从高中到大学的所有费用。
在所有人都放弃潘雪的时候，所有人都把她当做脏东西，离的远远的时候，张念念始终在她身边。她很感恩，把潘家资助她的每一笔都记下来了，能省就省。想着，早晚有一天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教室里有人欺负潘雪的时候，朝她丢粉笔，丢废纸的时候，张念念总会挡在潘雪的面前。为此还传出了张念念喜欢潘雪这样的话，就连老师都心存疑惑，不止一次的找张念念谈话。
“张念念，你家里不容易老师也是知道的，潘雪家里是有钱，他们家是资助了你，但是现在大家都在说闲话，你自己听不见么？学生要以学习为重。不要再学校里乱搞关系，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了，你不要去学她懂么？”班主任说的语重心长，张念念听过了，却没有记住。
出了办公室，找到潘雪，挽着她的手，问她：“放学了我们去河边散步吧，今天都晚点回去”她把老师的话，当做耳旁风，只想带着潘雪去散心，抛开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潘雪笑容勉强，却依旧打起精神。
河边的二人，坐在木椅上，潘雪开始怀疑自己，“如果没有我，你一定会过得很好。要不以后你离我远一点，免得连累你”
张念念拒绝：“朋友就是来共患难的，你有不开心的，伤心的事，一起分担就会好一些，虽然有点鸡汤，但是有用的。有人陪着，总比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她自己一个人去报案过，可没人信她。李琦家里有人为官，她家里，被威胁了。所以，父母给她租了房子，让她住在外面，警告她，不要把丑事外扬。明明是她的家人，明明以前那么疼爱她，一瞬间，她就成了过街老鼠。
回到家是小区人的指指点点，父母亲人的怨怼，回到学校，是同学老师的异样眼光，指桑骂槐。潘雪解释过，可没人信她。每天她都再告诉自己，这是新的一天，一定跟昨天不一样，早晚有一天大家会忘了这件事，她会有新的开始。
可每天都是一样，她每天都在经历同样的事情，连带着张念念也开始遭难。
她不爱笑了，每天都在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直到她开始逼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的活着，至少要陪着张念念，渡过她的生日，她还没准备好要送给张念念的生日礼物呢。
“念念，生日快乐，每年的生日都要快乐”
“希望念念，以后都能开心快乐每一天”
“希望念念，能快快长大，可以满世界的旅游，看遍世纪的美好风景”
“希望念念，将来能找到疼她宠她爱她的完美老公”
“希望念念…能有几个知心朋友，无话不谈，志趣相投…”
陪着张念念过完生日后，潘雪跳河自杀了，在一个黑暗的晚上。她的喃喃自语全是，她好脏，会不会染脏了整条河。如同失了魂一般，不停地念叨着，只要洗干净了就好了。那天河边的路灯坏了，没人发现这条河里，住进了一位少女。
在潘雪死后，张念念收到了潘雪为她存下的学费，还有一个记账本。张念念知道潘雪的意思，潘雪想要告诉她，资助她的不是潘家，所以她不需要把钱还给潘家。可张念念明白，这笔钱归根结底还是来自潘家，说她是潘家资助的也没有错。所以这笔钱，她不会用。
张念念把这笔钱捐了，以潘雪的名义全部捐出。
直播到了这里就结束了，没有人发弹幕，所有人看着一个笑容开朗，学习优秀的少女，是如何一步步被人毁掉，最后躺进了河里。她善良，纯粹。即便被拖进深渊，却依旧坚强的想要爬起来。可是她爬上去之后，仅仅只有一个人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弃她。
如果少女不放手，也会被她拖入深渊，如果少女把她拉上去，就要陪着她替她承担所有的非议。她趁着少女不注意，松开了手。如果要拖着别人才能离开深渊，那她…还是不出去了。
【很想告诉她，世界很美好】
【她热爱的世界，却再也看不到了】
【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对不起啊，认识你太晚了，不然就可以早点告诉你，北熊国下雪了，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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