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丝竹管弦，仙乐融融。

        姑娘们恍若神仙妃子，步履蹁跹，舞姿曼妙，水袖一挥就将人心底的欲望尽数勾起，浮想联翩。

        宴会厅堂金碧辉煌，烛光摇曳。正中一人面容冷冽坚毅，不怒自威，正是京城百姓人人称颂的大将军沈列。他深深地凝望着台上的舞女，神情莫测。

        如是感受到了沈列沉沉的目光，翠袖半掩着花颜，遮住了上扬的嘴角，露出似水的眼波流转，暗中观察：他左边坐的是王爷，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却是满身矜贵之气，叫人心生怯意。右边的张丞相风流倜傥，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晃悠的醉意。

        她敏锐地感觉到宴会厅堂的暗处还藏有数双眼睛，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传给他们身后的主人。如是心想：能让三位执掌大权的人物容忍他们窥探，他们背后的主人应该是皇帝。三人今夜的交锋，成败与否的定夺全在那未露面之人的手中。

        值得耐人寻味的是张相和王爷二人在朝廷上一向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今夜却联合宴请将军。

        朝中势力一分为二，张相和王爷各自的党派执政掌权，分庭抗礼。王爷派主张新政改革，削弱郡国势力以巩固王权。而张相党为守旧派，与各处郡国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也是大齐皇帝制约平衡的帝王之术所造成的局面。而将军的回朝将给朝堂局势带来怎样的变化，无人知晓。

        雕梁画栋里富丽堂皇，歌舞不休。

        梨花木雕大桌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紫驼峰在翡翠釜中香气诱人，水晶圆盘里白鳞鲜美弹嫩，其余数百盘珍馐美馔，凤髓龙肝，豪奢无度让平民百姓难以想象。

        “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将军也难以免俗。”张相凤眼迷离，似醉非醉。台上如是瞥见沈列炙热的目光射来，不禁莞尔一笑，腰肢如柳条随着鼓点扭动。

        “如是可是咱们大齐第一花魁，待会歌舞暂歇，本相要为将军介绍介绍！”

        “不劳相爷”沈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滚过愁肠，倒叫他清醒几分。遍寻她无果，竟在此处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呵呵，到这烟柳之地，王爷与将军都太过于拘谨了些”声音邪肆，透着戏谑。

        王爷不答，嘴角噙笑。将军自顾饮酒，目光不离台上之人。

        “想来将军不爱美人，更爱江山呀！”张相斜卧玉簟之上，美人入怀，偎红倚柳，衣襟微敞露出了酒气染红的胸膛。

        “相爷此话何意？”

        “哎！不过是听闻将军神勇，为我朝开疆扩土，功不可没罢了！”张相推开美人，起身举杯敬酒，低下的眼睛不见醉意。

        “不敢当”将军将目光移到张相端起的酒杯上，却不见动作。

        “将军过谦了，将军之神勇，天下皆知。那沈家军的铁骑还在西北驰骋呢，怪不得百姓们只知沈将军。”张相直直地望着将军，又恢复了似醉似醒的迷离。他的话也许是说给将军听的，也许是说给黑暗中皇帝派下的暗卫们。

        而沈列听罢，只是淡然一笑，眼里映衬着台上璀璨华彩

        “我奉圣上之命平定叛乱，安定边疆。相爷连这也要替圣上过问么？”

        “相爷殚精竭虑替圣上操劳，难免思虑过多，将军莫怪。”王爷脸上带着疲倦的温润笑意，说的话也绵柔无力。

        他与张相一同试探将军，却实在不想得罪了人。虽不情愿帮张相开脱，但场面也不能太过胶着。

        张相斜乜了一眼王爷，又看向将军，似乎观察其神色“是，是，我醉酒胡话，将军海涵。不过如今边境已定，倒是您的沈家军叫朝廷难安呀”

        “贪污军饷，克扣粮草，置我军于不利，相爷说的可是此事叫朝廷难安？”沈列此话一出，其

        余二人心中自有算计，尽都沉默不语。

        今夜月光如水，隐藏在暗中的眼睛也被照得分明。除了皇帝的，就不知还有谁的呢？想必朝堂之中还有无数人正盯着三人举动，揣度政局发展态势。

        “如今西北的叛乱虽然平定，可其余郡国仍然蠢蠢欲动。将军以为今后朝政该当如何？”王爷一扫疲倦之态，低身请教，似君子求知好问般殷切。

        “郡国何厌之有？欲壑难填，贪心不足，必定祸及天下。沉疴当下猛药！壮士断臂，重典治乱方为正理。而王爷推行的新政过于软弱虚浮，难以彻底根除弊端。王爷位高责重，还请思虑万般！”

        沈列坚毅冷峻的脸上心忧天下的一片赤诚，严肃认真地看着王爷。

        “将军之批评，本王受益匪浅。见解深刻让本王深为敬佩！”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王爷问将军，不过是想明确他是否拥护新政，政治态度于他是否有利，而不是真心实意想请教将军去苛良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可将军却是实实在在为国家困局而忧心忡忡，深思熟虑地向王爷进言献策。

        一个是争权的勾心斗角，一个是护国的赤子之心。王爷温雅，谦逊有礼，面若君子。将军冷冽，爱国赤诚，心为君子。

        王爷举杯敬酒将军，又对着张相浅笑道，“相爷以为将军所说，如何？”

        张相从摇摇晃晃的酒杯中看台上的莺歌燕舞，如痴如醉以至于不能言语。而沈列端坐没有动作，拒不回敬王爷。

        他方才所言是为国尽忠，并没有针对何人之心，但是话中之意确实让人怀疑他有企图站在守旧派的对立面，损害张相党的利益，矛头直指张相。

        若没有挑明，倒也罢了。可王爷却偏又将话头引到了张相身上，未尝没有挑起矛盾的心思。

        王爷见将军不动，仍神色如常。“今晚设宴是为庆祝将军凯旋，暂时将朝廷之事放在一旁吧”

        他自顾举杯痛饮，一番话吹动了酒宴上凝固的空气。

        “对，今夜只为庆贺将军，不谈国事。”张相眼中酒意尽散，玩味地望着沈列，手朝台上轻轻一挥，歌舞瞬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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