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因为我打起来了?”写月房里的客人刚刚离开, 就有他的贴身小侍上去告诉他这件事情。
写月却不以为意,吩咐小侍将熏香撤下去,将琴收起来, 而他自己则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等着屋里这阵恼人的香气过去。
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写月舒了一口气, 今日只有这一位客人,余下就都是空闲了, 但钟云水不能来,还是让她略有遗憾。
是从什么时候起,写月觉得没有钟云水的日子了无生趣了,他怕是栽下去了。
“公子你不过去问问吗?”小侍一边为写月倒茶一边问。
“我去问什么。”写月抬手将那茶喝尽之后,拿了茶杯在手里把玩, 这套茶具还是钟云水拿来哄他开心的。
钟云水琴棋书画什么也不通,她是存了心思要去考武状元的, 只有一身蛮力,但她愿意在写月身上花心思, 风花雪月那些事情她不明白,但为了写月,她愿意去明白。
旁人与写月附庸风雅又如何,听得懂写月的琴声侃侃而谈又如何, 写月在他们那里永远就只是个器物, 拿来观赏玩的。
可在钟云水那里,这些东西全都是她拿来哄写月高兴的,她知道写月想要什么, 她听不懂琴声, 自然不是为了琴而来, 她是为了写月而来的。
不为声名,不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仅仅只是为了写月。
“我是怕牵连上公子。”小侍把嘴一撇,有点委屈,为他们家公子鸣不平,怎么每回都是他们几个互扯头发打起来,却要找他们家公子的借口。
“这个月都第五回 了,是个客人都知道我写月攀上御史嫡女了,他们要打,就由他们打去吧,爹爹总会处置他们。”
自从知道御史嫡女成为写月的常客之后,楼里就闹的厉害,一般是他们几个团结起来找写月的不是。
钟云水花钱大方,来了之后那心思又全在写月身上,任凭谁看了一眼都要眼红。
“公子何不叫钟女君赶快将公子赎回家去,也就不用受这些气了。”
写月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将小侍都吓了一大跳,写月横眉冷对,他永远都清醒,自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加知道他又处在什么位置上。
“她愿意来我这里,那是我的幸事,其余的,她不提我也不求。”
写月一拂袖子,开了门正要出去,谁知道一开门,门口就递了一束花进来,什么都有,红红绿绿的堆在一起,小侍一看写月就不会喜欢,他从来都是什么梅花一枝,尽是些清丽的颜色,哪会喜欢这样的。
可写月却欢天喜地地将花接过来,钟云水紧跟其后,握住写月一片素白的手腕,兴高采烈地说:“去游湖,换套衣衫。”
写月将花递给小侍,还不要那些寻常的瓶子来插,他让小侍把去年那个收着的铜花瓶拿出来。
那个瓶子写月一拿到就喜欢的不得了,寻常的时候都舍不得拿来用,现下居然要因为钟云水那红红绿绿的花拿出来,自家公子就是嘴硬,心思早就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钟云水在外面等写月,写月原先穿的是层层叠叠的纱衣,衬的他很漂亮,像是云雾中将露未露的莲花,但总是垂到地上,确实不适合去游湖。
小侍这一次算是揣摩到自家公子的心思了,取了那套新做的劲装出来,写月看了一眼,并非不喜欢,只是略有些忐忑地说:“会不会与平常的我差距太大了?”
“这套劲装不就是公子为了和钟女君一块儿出去才做的,况且公子穿什么都好看,一定会惊艳女君的。”
写月的柜子里从没有这样的衣服,但钟云水总是一身劲装,为了和她登对,写月才让小侍出去新做了两套劲装,最终,写月还是点了点头。
钟云水在外面无所事事地等着写月换衣服,从二楼往下望的时候,又看见有好几个发髻都歪得不成样子的人从楼里穿过去,钟云水都见到过两次了,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每次她问写月,写月都推说楼里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
这可是江宁最好的青楼,达官贵人都在这楼里,但凡有个磕磕碰碰,怎么跟客人交代,这楼里的老板也不是这样的人啊,钟云水将信将疑,这一次决定自己搞个清楚明白。
钟云水急急忙忙地下到一楼去,但那些人早就不知道拐到什么地方去了,钟云水在楼里站定,恰好听见有人在说刚刚的事情。
“看美人互扯头花这样的美事怎么没轮到我啊。”那人不止是脸上一片遗憾,就连语气里也都是充满遗憾。
她是真的遗憾,恨不得时间倒流,刚刚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回头啊,打架倒是轮得上你。”她的朋友幸灾乐祸,骂她恬不知耻。
“又关我什么事,那钟云水就真的是个香饽饽?”
“人家母亲是在什么位置上,你心里没有数吗?”
怎么,好端端的,还扯到她身上了,钟云水背过身子,竖起耳朵继续听。
“是,江南御史嘛,那也不见得所有美人儿都上赶着贴她吧?”
“什么啊,依我看,就是想排挤写月干出来的,要不是写月在这一方楼里,谁还来啊。”
“真有这事?”
“你难道不知道,男人都净干些争风吃醋的勾当,那日我从码头上下来,遇见个夫郎,拖了刀要去砍人,说是有人抢他的妻主,这男人啊,嘴碎,心眼也小。”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自然是黯然销魂啊,那身段,当真是……”
那两个人渐行渐远,已经出了楼里,可钟云水的心思也在她们两个身上,写月被排挤了可写月却从来跟她提过。
正在分神间,写月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今日穿着一身青绿的骑装,像那山风拂过却佁然不动的翠竹,钟云水一时看的竟愣住了,不止她愣住了,周围的客人全都愣住了,她们又何曾见过写月这个样子。
不愧是这一方楼里的花魁,淡妆浓抹总相宜,比得上那西湖,让人一见难忘。
但写月的眼睛里就只有钟云水,他点一点钟云水的肩头,钟云水恍若梦醒。
“走吧。”写月轻声道。
钟云水忽然觉得今天不应该去游湖,应该去骑马,钟云水手底下有个马场,正好带写月过去。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坐上马车,写月问钟云水,钟云水前两日同写月说,府里要来客人,怕是抽不出空来见他,没想到今日她就来了。
“那些客人不好相处,还是让母亲去招待吧。”
“怎么了,脾气不好啊?”写月本来只是想逗一逗钟云水的。
但钟云水认真地道:“像是几尊杀神堆在哪儿似的,不知道母亲怎么招惹上这样的人。”
这话说的严重,写月急忙撇开话题——
“居然能比的上书,让你逃出来。”
钟云水最头疼的就是书了,她母亲给她请的那位先生也很是古板,钟云水才背了两句就想要逃了。
她总是趁先生不注意溜出来,一般都是上一方楼来找写月。
“书不杀人,但她们会。我打算今晚提醒提醒母亲,让她小心点。”
能让钟云水这样避之不及的,那足以证明那些人是真的穷凶极恶,写月不由得担心她:“你也要小心。”
钟云水拍了拍写月的肩膀,信心十足地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什么?”写月紧张起来,心跳的如擂鼓。
“你在一方楼里有没有受什么欺负?”
写月一愣,“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答就是了。”钟云水不依不挠,可不能让写月就这样躲过去。
“我能受什么欺负。”写月把头撇过去,想着应该是楼里的事情让钟云水知道了,他喃喃道:“那也不算是欺负。”
他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他们这些也根本不会放到心上,这些年受到的排挤也不算少,但只要楼里没有能取代他的人出现,老板就会把他保住。
那些人也不敢在他跟前闹,只敢在背后干这样的事情,多大的欺负他都已经受过了,这些算不了什么。
钟云水握上写月的手,情真意切,让人动容:“我一直在提,要为你赎身的事情,但楼里的老板很看重你,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有我母亲那边,等那些客人走了,我再同她说。”
这些事情,钟云水可没有同写月提过,他没奢求过钟云水为他赎身,也不指望能攀上御史府的高枝儿,但这么多年里,钟云水是唯一一个将他当做人来看的,她会关心写月的喜怒哀乐,总是哄着写月。
要是钟云水能够成为他的妻主,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知道,钟云水毕竟是江南御史的嫡女,娶他这么个青楼花魁做夫郎,有辱门楣。
那他跟着钟云水,只能为个侍君,他在心里问自己愿不愿意,如果那个人是钟云水,他居然是愿意的。
他的那些心高气傲早在这些年里全都折损了,什么嫁定要当个正君,谁会要个烟花巷柳里出来的男子当正君,他连出这个魔窟都是难事。
现下好不容易遇上个对他好的钟云水,已经是他的幸事了,别的他不敢再求。
钟云水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什么心思都放在明面上,但写月不像她,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
钟云水又说:“三媒六聘,我一样都不会少。”
“三媒六聘?”写月惊道。
“娶正君,可不得这样。”
“正君?”写月眸子里的惊讶长久不散,他问:“你要娶我做正君?”
“不然呢?”钟云水理所当然,“我只想娶你,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写月心口一软,他没想到他还会被一个人如此坚定地选择,但他还是轻声提醒她:“你娶我这样的人做正君,是会落人口舌的。”
他不想钟云水为了他背负本不该有的骂名。
“江宁都传我是个混账东西了,不差这一桩。”
江宁人都知道,御史是个好御史,但御史的这个嫡女,心思总没在读书上,常常将御史气得火冒三丈,久而久之就落了个混账名声。
何况如今又出入烟花之地,她那名声就更加坏了,御史还指望着她去考取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她却偏生一心扑在武功上,要去考个武状元。
凌云一直重文轻武,那武官当的好的就只有安南王池青道和驻守西南的大将军殷白,其余的那更是提也不用提了。
有这两位武将坐镇,闻端星即位之后又想搞新政,现今朝廷里最缺的就是能提出来新方法的文官,要是提出来的方法被闻端星采纳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武官的前途肯定赶不上文官。
钟云水才听不得这些,她以池青道为榜样,倘若她能考上武状元,就要一路循着池青道而去。
她不但要考武状元,还以池青道为榜样,池青道那可是出了名的奸臣,旁人对她避之不及,就钟云水要上赶着去贴池青道。
池青道正在酒摊上打听御史府的消息,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差点被手里的酒噎住。
“池青道是什么人啊,没听说过。”那人迷迷糊糊,应该是不关心朝廷的事情。
“安南王啊,新帝的左膀右臂,权倾天下,杀人不眨眼,出了名的煞星杀神。”
好家伙,这是把能往她身上安的东西都安了。那人激动,且口吐飞沫地说着,看着也像是以她为榜样的人。
但这里毕竟是江宁的酒摊,离京城尚远,除了那么几个对朝廷关心的,对池青道上心的,基本上没人知道池青道,关于池青道的东西,也多半是谣传。
“我听说啊,这个池青道长的凶神恶煞,生三头六臂,新帝夺取京城的时候啊,她这一个人就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那真是池青道本人听了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那这御史家的嫡女拿她当榜样,那不是明摆着要步她的后尘吗?”
“谁说不是呢,有一个奸臣还不够,还要再出一个,你们说说这钟云水的心得多黑。”
“可这新帝的位置不也是……”那人做了个口型,偷来的。
酒摊老板马上上去捂住她的嘴,十分小心地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下去,我这酒摊都要被掀了。”
那人笑着摆摆手,“你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酒摊老板又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上次在这里喝过酒后大言不惭,说是知道什么买官的事情,我这摊子都被官府封了半个月,要不是我认识你啊,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那又未必不是事实嘛。”那人还在喋喋不休。
酒摊老板捂住她的嘴,警告她:“别说了。就你这酒量,以后还是少喝点,免得你这条命都保不住。”
那人依旧在嘻嘻哈哈,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到心上,看起来又是喝多了。
从头听到尾的池青道将头扭过去,要是江宁真的有人在买官与卖官,那可就严重了。
池青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能有命活到现在的,池青道在心里记下她的样子,在桌子上拍下一锭银子之后就走了。
茶楼,林虞。
林虞一路避让着人,往里面走,这一场说书正讲到精彩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地认真听,几乎没有什么说话声,林虞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不愧是江宁的说书人,她把她手里那醒木一拍,今天这回就算是结束了,赢得满堂喝彩。
这一场下午的说书散了之后,一般到了晚上还会有一场,有些茶客并不着急,就愿意把这个下午消磨在这茶楼里。
坐在林虞前头的那两位茶客在聊码头上的事情,江南临水,少不了有走水路做生意的人,都在讨论这一次的货物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其间还有人提到荔枝,不过那都是贡品,轮不到她们这些人去沾。
但有别的人接茬,说是御史府接待了一个马队,那马队看着不简单,别是御史大人更看重陆运吧。
江宁虽然是水运占大头,但水运毕竟已经很老了,除了改船修建运河之外,已经没什么路能走了,能拓开的发展也就到此为止了。
要是江宁将陆运也发展起来,和水运结合,不见得比不上那几个大的码头,不知道御史大人是不是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有什么人进了御史府,那都自有人盯着,现下发展陆运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陆运哪里赶得上水运快啊。”有人反驳。
“陆运不快,但是稳当啊,我们一年里折在水里头的可不少。”有人叹息一声,想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陆运遇上那山匪,不一样也是血本无归。”有人鸣不平。
“这一次可不一样了,我看那马队身上有玄龙阁的牌子,如今这做生意的,有谁敢招惹玄龙阁。”看来此人是铁了心要搞陆运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议论纷纷,也不吵水运和陆运了,都在想御史大人怎么跟玄龙阁的人搞到了一起。
林虞问她旁边的人,“劳驾,玄龙阁是什么?”
那人看着温文尔雅,她看向林虞,耐心为林虞解释:“玄龙阁是京城的帮派,他们什么都干,道上有句话,叫玄龙的货物,就是阎王也不敢抢,足可见玄龙的厉害。”
林虞点点头,听她们话里的克制,接着又问:“但这玄龙阁应该不好招惹吧?”
“不是不好招惹,是招惹上了根本甩不掉,所以御史大人这一次找玄龙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那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将茶钱搁置到桌子上走了。
看穿着打扮,她也应该是个生意人,但她却对她们谈的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林虞又留下来跟着听了一会儿,但始终没听见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话题始终都在陆运与水运上转来转去,林虞这才明白方才那个人为什么一早就走了。
她临走前,又听到茶楼里因为水运和陆运吵了起来。
客栈里,安五和池青道都比林虞要早回来,安五是回来的最早的,她迟迟等不到人回来,又出去打探了一番,算是将她在一方楼里听见的消息连起来了。
“江南御史的那个嫡女叫做钟云水,江南御史最宠爱的莫过于这位钟云水,一直期盼着她能撑大器,光宗耀祖,但钟云水的心思根本没在考取功名上,这些日子更是频繁流连一方楼,往往去了就是找写月,旁的人她根本不看。”
池青道在酒摊上得到的消息也与此大差不差,但那意外收获倒是叫她的心一直悬着。
池青道附和道:“我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只还有一件,”池青道顿了顿,神情严肃起来,“酒摊上有人提了一嘴买官的事情。”
林虞是客栈老板,她远离朝廷,应该不知道买官有多严重,但安五是池青道的影卫,一直跟在池青道身边,池青道就在权力的中央,她自然知道买卖官职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与那巫蛊之祸旗鼓相当。
不论是闻楚云还是闻松岚在位的时候,都发生过买卖官职的事情。
所谓买卖官职,那便是将官职直接明码标价,价高者可得。
凌云的官员一向是进士出身,由皇帝钦点,买官这样的事情,根本是在置王法于不顾,更是犯了贪污的重罪,买官其中的银钱叫人难以想象,就是一个小官也能炒到千两银子的地步。
闻楚云在位的时候,那买卖的官职只是个芝麻小官,就抄出来五千两,令朝廷震惊,闻楚云震怒,以重罪处之。
到了闻松岚这里,已经达到了买卖四品文官的地步,那一次牵连甚广,三司会审,甚至连闻松岚都主动去了大理寺。
天子在大理寺当堂言明,若此等风气不加以重罪,不加以遏制,朝廷就不会是朝廷,而是任由这些人翻来覆去买卖的货品。
买卖官职那是何等严重的罪行,一旦成了气候就会损坏国之根基,就算是北库的钥匙下落不明,国库亏空,闻松岚都没动过买卖官职的念头,在她的影响下,凡是涉及买卖官职的,都一律以重罪处置。
风平浪静了好多年,闻松岚当年的腥风血雨历历在目,没想到在江南,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一定查清,杜绝买卖官职的所有可能。
“这个应该很严重吧。”林虞看一眼池青道和安五的神情,试探地问道。
池青道凝重的神情还没有散去,她拧着眉点了点头,“朝廷任用的官员素来是重中之重,若是识人不清就可能造成贪污腐败,无法造福一方百姓,像许县令那样不管人命案子的人,就可以上报朝廷,将她撤职。”
池青道吐出一口气,她没想到她来江南,还能发现这样的事情,“至于买卖官职,那官员的质量就更加堪忧,久而久之,朝廷也会被腐蚀掉。”
拿许县令来做例子,简直不能更清晰明了,林虞瞬间就明白了,要是人人都像许县令那样,这天底下岂不全都是冤假错案,那这世道还有王法吗?林虞站了起来,掷地有声:“那我们肯定不能让她们买卖官职。”
“是不能让她们这样,但现下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要查,查完了之后上报江南御史,她身负监察江南官员之职,此事告诉她是最合适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马队进了御史府,难保这个江南御史会不会是个好人,况且买卖官职这样的事情,普通百姓可做不到,得依靠朝廷的人,江南御史在这中间,是黑是白,都还要一一查过才知道。”
池青道要安五和林虞先从青楼和茶馆查起,也是想先知道这个江南御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南御史不知道,倒是先把她嫡女的事情查出来了。
还当池青道是榜样,这天底下真有拿她当榜样的人,池青道喝了一口茶,决定明天去御史府探一探虚实。
“那王爷,我们拿什么名头?”
“自然是——”
马队仍在御史府,就在后面院子里,擦着她们手里的匕首,不让林虞跟着来是对的,她要见了这些人一定会发狂。
池青道扫过去一眼,都是些亡命之徒,这些人要办成一件事情,往往不会想别的办法,总是以杀为先,在她们眼里,杀人总是最管用的。
有个人同池青道的眼神对上,寻常人早就闪过去了,没想到池青道非但不躲不避,反而微微颔首,同她打了招呼。
好一份勇气。
那人带着玩味的笑,径直将匕首插进面前的桌子里,那桌子是石桌,池青道不知道是该夸她的力气大,还是说她这匕首并非凡物,总而言之,池青道对这群人没兴趣,她们的这些把戏也震不到她。
池青道统领着千军万马,到现在手里都还握着好几十万兵马,就连当今天子,都要对她忌惮几分,比起狠来,这天底下没有几人能够胜过她,不过是被个马队的人盯着看了一眼,池青道可不怕。
池青道穿过长廊与茶亭之间的小路,来到那人面前,当着那人的面伸手将她的匕首拔了出来,池青道手指擦过刀身,不以为意地道:“玄铁”
那人冷哼一声,站起来环着手,“怎么样,没见过吧。”
池青道将匕首扔回那人手里,那人却突然目光一凛,刀刃擦着池青道的脸过去,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阁下技不如人,就不要用玄铁了。”
“你什么意思”
有不少马队的人都站了起来,看来是愤恨不平,想要与池青道打一场。
随便挑逗一下就都站了起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池青道勾勾唇,真是不禁逗啊,“我的意思很明显,论阁下的武功,配不上玄铁。”
老三只觉得她的脸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她握紧拳头,一拳砸碎了那石桌,“敢不敢比试比试。”
“这是自然,要是阁下输了,这把匕首得归我,要是我输了,我的项上人头就给你。”
老三轻笑起来,回身同其他人说:“见过找死的,这上赶着找死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马队的人都纷纷哄笑起来,老三甚至开始拿着匕首打量起池青道的头来,但池青道已经一拳打到了老三的眼前,老三心有余悸地躲过去,总算是明白眼前的池青道并不好招惹,认真起来了。
池青道以手掌做刀,手挥出去,虎虎生风,居然真的能割下老三的衣服,不到一会儿,老三的衣服就被池青道削下去好几片,有几掌还砍到了老三的肩膀上,渗出血来,跟用刀砍无异。
老三又准备上去的时候,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坐着而且一言不发的人说话了,“老三,认输。”
老三抱拳,“我认输。”
并干脆了当地将手里的匕首递了出去。
池青道接过匕首,扬长而去,气焰之嚣张,老三咽不下心里的这口气,“姐,不如我带人去将她杀了。”
“你杀”从鹰嗤笑一声,站起来将方才池青道割掉的衣服碎片捡了起来,反复打量,“就是我,也不一定能赢过她。”
“姐,怎么可能……”
“老三,去打听打听,是什么人。”
因为池青道跟人打了一场,她由仆从带到的时候,江南御史钟晚已经到了。
她穿着朝服,脸上有细纹,但都不明显,长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像是一站到那里就能压住人的,池青道平生见过不少人,她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城府极深。
见到池青道过来,她慌忙站起来,戴上了恭谨的面具:“不知道王爷是有何事需要下官去做。”
池青道报的是安南王府影卫的名号,凡是听见安南王府就已经足够震颤人心了,一般的官员都不想与安南王府有什么瓜葛。
“前些日子我路过云泽城,意外得知那里发生了一桩冤案,当地的县令却不管,我禀告给王爷之后,王爷让我带着亲笔信来找您,御史大人。”
池青道从怀里掏出来她今早刚刚写的信,交给了钟晚,她在信中的言辞犀利,符合池青道一贯的嚣张作风,扬言要是御史监管不好江南,她不介意插手江南的事务。
钟晚看过信之后,脸上的表情诚惶诚恐,但也不忘忧心同情被满门灭口的林家,“是下官治下不严,竟发生这样的事情,下官一定会妥善处理,还林家人一个公道。”
“如此那便是最好了。”
“不知那林家可还有活口?”钟晚将信收起来,问道。
“有啊,”池青道盯着钟晚,“跟我住在一起。”
“那不知阁下下榻何处,下官好安排人去接那林家人过来。”
钟晚想的还真是周到,池青道不疑有他,将名字报了出来:“五里雾客栈。”
“好,有劳阁下。”钟晚喜不自胜,念叨着:“还好还有人活着,有个人证,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用太麻烦了。”
“是。”
钟晚又想起来一件事,“听闻阁下刚刚在后院与人起了冲突,不知阁下可有损伤”
都知道起了冲突了,那也应该知道是池青道占了上风,池青道挑挑眉:“无碍。”
“那就好,这些客人都是远道而来,不清楚江南的规矩,脾气也不好,还望阁下见谅。”
推磨的老狐狸,池青道这次不顺着钟晚的心思走了,她道:“我们家王爷脾气也不好。”
池青道脾气不好,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钟晚点点头:“是,本来就是下官的疏漏,还要劳累王爷,是下官失职。”
“御史也不用太内疚,交代不了王爷,再内疚也不迟。”
“是是是……啊”
“一时笑言,御史不必放在心上。”
钟晚看着池青道离开之后,就找了人去寻从鹰过来。
从鹰带着老三过来了,她们也正好想要打听刚刚那是何人。
“是安南王府的影卫。”
如果是安南王府的影卫,那有这样的功夫就很寻常了。
安南王府无论是影卫还是暗卫,都是池青道亲自教出来的,她自己的武功在传言里都是天下无双,何况是她手底下的影卫,安南王府也从来都是有进无出。
有人曾笑言,就是皇家禁院,也比不上池青道的王府安全。
此话当然是有心之徒编排出来让池青道和闻端星君臣离心的,但安南王府的守卫,可见一斑。
“安南王府的人来这里是做什么”
“说是发现了冤假错案,”钟晚摇摇头,“池青道可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光是她手底下的冤假错案就不少了。”
“你怀疑她另有目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另有目的,而且她递上来的信,那桩冤假错案不是其他的,就是林家的那件。”
说到这里,从鹰已经明白钟晚找她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要灭她的口,恐怕会有点困难。”
“困难的话,我们就准备被安南王府盯死吧。”
是迎难而上,还是被安南王府一直盯着,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
从鹰会心一笑,“要是用点什么东西,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我会给安南王府写信,言明事情已经解决,至于能不能联系上她们自家的影卫,那可就跟我没关系了。”
钟晚倒是将自己择得够干净,要不是得依靠御史府的力量,从鹰才不会淌这一趟安南王府与御史府的浑水。
她本来只要杀了人拿到话就已经结束了任务,但现下不得不再办一桩事。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林家还有一个活口。”钟晚提醒道,虽然她没提从鹰她们办事不力,但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玄龙阁失手了,居然留下来一个活口,从鹰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看一眼老三,示意她不要多说话,从鹰出言道:“好,我们一定把她们两个的人头提回来。”
御史府的一间空房内,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叹息。
“你是安南王府的人”钟云水盯着池青道问。
池青道手里握着匕首,看一眼钟云水的脸,“难道不是吗”
钟云水顺着池青道的目光去摸自己的脸,轻轻嘶了一声,她回府就听说有安南王府的人造访,赶在半道将池青道拉进这间空房里,却被池青道一拳打在脸上,她虽然及时躲开了,但也只躲开了半拳。
要不是她急忙报出她是御史的女儿钟云水,只怕是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钟云水一直都在用星星眼看着池青道,“你们王府还要人吗?”
池青道斩铁截铁地,拒绝了她。
“不要。”
“你只是影卫,肯定不知道王爷的心思吧,万一她还想招人呢”
池青道就在钟云水面前,既然她都说不要了,那肯定就是不了,安南王府她说了算,除非钟云水有那个能耐求到君闲面前去,但应该不太可能。
“我们王爷说,培养一个影卫出来太麻烦了,她没有那个耐心了。”
“哈,”钟云水笑了出来,“池青道要是没有耐心,谁还会有耐心,她可是为了权力在安南蛰伏十几年。”
池青道:“”
原来外面对她的误会这么大啊。
“是啊,这不是蒙陛下圣恩,封了王,权力也有了,她就对什么都厌倦了。”
钟云水还是不信,那可是池青道诶。
“影卫姐姐,我真的想进王府,求求你了。”
为了进王府,钟云水居然把撒娇都用上了,那知道的,是钟云水到安南王府去当影卫,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池青道男女通吃,连御史的女儿都不放过。
池青道为了尽快脱身,搪塞道:“那我回去问问我们家王爷。”
“好好好,”钟云水喜不自胜,“影卫姐姐,你叫什么”
此种时候,自然是把安五推出去了,“安五。”
有的人对安南王府避之不及,而有的热闹居然一心求着进安南王府,池青道出了御史府,看一眼那匾额,摇了摇头。
看来钟云水拿她当榜样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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