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父亲
带着满心的畏惧，王霖走上了无比熟悉的通往皇宫的道路。
一路上，王霖不断揣度着圣人的心思，唯恐圣人要变卦。
瞄见了王霖额上的虚汗，李中官也是一时有些难以形容的心疼。
他多么想告诉王霖，他的父亲，这个朔朝的帝王是多么疼爱他、怜悯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可现实中，在层层叠叠的守卫前，李中官也只能拼命地压制自己的话语，不敢多和王霖说上一句。
宫门穿过了一层又一层。
可皇宫中的眼线却一直没有消减过。
皇宫中的眼线实在是太多太多，在无数只打算揪住你过错的眼睛前，李中官什么都不可以做。
任何人只要做出一个错事，都会被整个皇宫的人知道。
这是只有在皇宫中长大的人才会懂得的道路。
可王霖不清楚啊。
他除了上朝、大婚，就从未来过皇城。即使是圣人私下找他议政，也只是在外三层的宣政殿里。
宣政殿里总要有文官盯着，因此，王霖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圣人。
王霖知道的圣人，从来都只是一个象征。他尊他、敬他，却从没奢望过从他那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可令人惊讶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过年过节的，圣人总是会特地送点东西给他。从吃的到用的，从贵重的到家常的，圣人似乎把他的一切都记挂在心上了！
可记挂的太多，又有什么用？他的母亲不也是因为这圣人而死的吗？
王霖啊王霖，你不是说，你只是把这个父亲当成一个象征意义上的父亲吗？
为何在这个象征要找你的时候，你这么提心吊胆，这么畏惧？
王霖苦笑着抬头，看向天空中一排排飞过的大雁。
阵列中的大雁，好像每一只都紧紧相依。可实际上，这些大雁从未互相靠近过。
王霖与圣人这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如同天空中的大雁一样，不断地保持着。无论哪一方想要靠近，总会有一个无法靠近的理由让他们渐渐远离。
大雁飞了很久很远，却依旧没有从王霖面前消失。
这不是因为大雁飞得慢，而是因为皇宫实在是太大、太辽阔了。大雁无论飞得多高、多远，都能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影子。
再一次跨过一道宫墙，王霖突然窥见了一个美人。
即使王霖迅速转头，即使他只是看见了这美人的一个背影，他依旧被这美人的姿容震惊。
“那是圣人新封的月美人，是心水国送来的珍宝。”
李中官恰到好处的补充让王霖突然恼火了起来。
王霖语含讥讽地开口：“从前，我从未进过皇宫，不知晓皇宫是如此美，如此辽阔。可现在我进了这皇宫，却没有感觉到它的美。李中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中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捂住王霖的嘴，确定了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才慌慌张张地放开手。
“这是皇宫，不是您的私宅，您一定得注意！”
王霖愤愤不平地哼了口气，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继续说了。
皇宫很美，很大，可是却也是无数美人香消玉殒的地方。
那个月美人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都能让他心猿意马，更别说宫中的其他美人了。
一想到这儿，王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怜，可叹，他母亲一辈子想要守护的男人也只是一个花心至极的男人！
走了一段又一段的路，王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宫门关上，李中官等人退去。
王霖丢下一副近似于讨好的面容，用尽可能亲近的态度与自己不想接近的人交流。
“父亲，”王霖有些疑惑地看向背对自己的圣人，“您这是？”
圣人没有转身，只是平平淡淡地叙述一件事实：“你那郡主府要娶左府的嫡女进门？”
王霖下意识地朝圣人走近了几步：“有何不可？您不是也默许了？还特地准备了高规格的贺礼，对易秋将军给予极高的荣耀！”
怒火再次朝圣人袭来。圣人呵斥道：“这婚礼到底是为谁准备的？你难道心里没有一点数？非得我挑明了，你才不嘴硬？”
暴怒的圣人突然长叹一口气，他并不想这样对待王霖。
可惜，他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他略微放松了口风：“我曾以为，那丫头就是一个冒名顶替的玩意儿，真正的左宁早已消失。可我现在才知道，那丫头是原原本本的左宁！”
“左宁和左宁有啥区别？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王霖揣着明白与糊涂，不知道圣人为何会暴怒。
“左家的左宁每隔几代都会出现一次。你真不知道那丫头的来历？”
“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为何，”王霖突然一顿，“难道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圣人刚想说点什么，又闭紧嘴巴，只是冷哼：“哼！皇位原本就属意于你，你又何必做些无用功？先太子死生不知，现太子年幼无知，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手头的事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即位。”
王霖苦了一张脸，似是不满圣人的安排。
他大声反驳道：“不，父亲，我不想要皇位。若非我功成名就，我亦不知自己的身世。您知道我得知自己不仅有父亲，而且父亲还是这普天之下最伟大的人的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这命运的捉弄当真让我烦恼，我不想再与皇位有瓜葛！”
圣人捂住了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亏欠你的，我也会慢慢偿还。只是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这个左宁，你留不得，你不光留不得，你还必须杀了她，亲自动手杀了她！”
明明知道圣人是出于好心，明明知道圣人是为了他好，可是王霖还是忍不住地反驳：“杀她？为何？我喜欢她！”
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可以号令天下的帝王。
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依仗着圣人愧疚才得以耀武扬威的懦夫。
可王霖就是不服气！
他不想按照圣人安排的道路走，他要走出自己的未来。
就算他的未来注定是黑暗的，他也要一路黑到底！
“儿，我的儿。”
见王霖如此绝情，圣人更加不忍心了。
他迅速走向王霖，把王霖搂在自己的怀抱里。
王霖僵硬着身子，不敢把他推开。
他到底是在意这个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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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分钟，差点以为传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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