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高唐(9)
最近来紫虚观拜见罗真人的不少,三仙女等人出现时纸魔头都没抬。这会儿听见李承睿的声音,他直接蹦了起来。
“是文曲!天呐,泰山府君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他上前帮着把李承睿从小海背上扶下来,接着又是一声惊呼:“你脸上是什么玩意儿,怪吓人的。”
三仙女问:“你是他的朋友?”
“算是吧。”纸魔怕他们是泰山神差,回答时有些提防和敷衍。
李承睿看出了纸魔的心思,于是介绍道:“你别怕。这是仙女楼的三姐和竹海,他们是缉捕司巡官,与天帝和泰山都没有关系。此番蒙难,若不是他们赶来相助,我还不知要在小地狱受多久的罪。”
“别寒碜人了,我听着都心虚。”三仙女总觉得是自己逼李承睿做了阎王,哪儿好意思被他当恩人对待,“兄弟你别听他瞎说,他是答应泰山府君的条件才被释放的。我姓张,你也可以跟李承睿一样喊我三姐。这是小海,他说不了话,但耳朵挺好使的。”
“在下姓薛名从字纪纲,文曲他们都叫我纸魔。”
李承睿坐在石墩上虚弱地一笑,调侃道:“相识这么久,我竟不知你还有名字。”
“论做人你真不如开阳,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地请教我的姓名,这是没把我当外人啊。我们俩还说定了,等出去以后我要到北斗宫提亲的。”
“胡闹。”李承睿说着闭上眼睛,已无力再谈其他。
三仙女问纸魔:“听李承睿刚才的意思,你应该跟在开阳左右吧,怎么会到蓟州给罗真人看大门呢?”
“我是想留在沧州保护开阳,可她惦记文曲,非让我回泰山寻找。我拗不过她,跑到泰山徘徊好几天,连仙境的入口都找不到,只能再入昭真祠求碧霞元君相助。起初她老人家不愿露面,我就在法像前守了半个月。最后大概是看我可怜,她现身告诉我文曲在岱宗宝殿拜见泰山府君,叫我先到二仙山紫虚观等候。本来我自己就没主意,听她这么说我就到二仙山来了。”
虽然他说得简练,但其中的艰辛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不难想象出来。
李承睿深受感动,强打精神再次开口只为向他道谢:“有劳仁兄为我奔波,我这里谢过了……不知你离开沧州时开阳可好?”
“不好。她和柴进背后附着厄鬼,以至霉运缠身,一个身染重病,另一个怕也在劫难逃。”纸魔惭愧地说,“是我没本事,不能帮他们驱赶邪祟。也不知他俩现在情况如何。”
三仙女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厄鬼,我在高唐州见过开阳,没看见什么妖魔邪祟啊。”
“不可能,厄鬼就在她背后,你是神仙,怎么会看不到它?”
“或许……它早就感应到我和小海在附近,所以提前逃走了?”三仙女摸着下巴,在脑海中搜索着厄鬼的名字,“我好像没学过这个词,哪儿来的古怪玩意儿?”
李承睿指着纸魔说:“这也是你口中的古怪玩意儿。他们本是凡人,因为各种原因成魔,而后被天帝搜罗起来送进渡劫世界,为的是破坏渡劫诸神的命格,让他们被永远困在此间出去不得。”
“从哪儿送进来?”
“我也想不明白。如此多的神魔进入渡劫世界,只有通过仓山法台,可是能驱动仓山法台的唯沈钺一人。”
三仙女又瞥见了纸魔的画轴,她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兄弟你这法器不错,哪儿得来的?”
“伏魔山的陶缙云所赠。”
李承睿觉得莫名其妙:“怎么突然问起画轴?”
“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熟悉,现在想想,没准儿这是山河社稷图的一角。”三仙女一边回忆一边说,“封神之战时,女娲娘娘将山河社稷图赠予杨戬。封神以后,杨戬被天狐惑心,擅自闯入禁区斧劈桃山欲救其母,这故事你们可曾听过?”
众人皆表示听过。
“所有押狱都像伏魔山一样被噬仙图笼罩,杨戬就是靠着山河社稷图才得以进入。我听陶缙云说,他曾在桃山附近与杨戬狭路相逢,那人杀红了眼见他就砍。二人打斗间,陶缙云用枪挑断了山河社稷图一角,并用它做了卷画轴。”
纸魔没想到自己的法器有这么大来头,原本还单手抓着画轴,三仙女说完他已改成双手捧着了。
“我是突然从这画轴想到了山河社稷图,正好杨戬也在天帝控制之下。你们说会不会是杨戬用山河社稷图送他们进来的?”
纸魔想了半天,只想到有只大黑狗可能与杨戬有关:“杨戬是不是养了条哮天犬来着,我记得进来之前总是看到一条品相极好的细犬。”
“我在皇宫时也见过那样一条细犬,但我本人没见过哮天犬,不确定是不是。”李承睿附和道。
“至少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山河社稷图是入口的可能性极大……”
三仙女话音未落,紫虚观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入云龙公孙胜手持拂尘迈步出来,朝众人施礼道:“诸位上仙有礼,贫道奉家师之命出来迎接贵客。”
三仙女越过众人上前答礼:“我等前来求医,不敢轻易叩响山门,恐惊扰罗真人静修。请教道兄,尊师此刻是否得空?我这位朋友急需救治,劳烦您回禀一声。”
“家师已知上仙为何而来,请随我到松鹤轩用茶。”
“多谢。”
纸魔和小海将李承睿架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跟着公孙胜往里走。
松鹤轩内,罗真人坐在云床之上,戴道冠穿鹅氅,正经是一副修炼之人的打扮。
除罗真人外,屋内还有一胖一瘦两个汉子。个头大点儿的是黑旋风李逵,瘦些的是给三仙女和小海带过路地戴宗。
罗真人一双慧眼早看见三仙女乃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大罗金仙,因此丝毫不敢怠慢,下云床亲自将人接了进来。
“上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贫道有罪。”
“叨扰真人静修,实在是无奈之举。听碧霞元君说罗真人专研各种毒物,我这位朋友正受‘婪’的折磨,希望您能救他一救。”
罗真人打量李承睿一番,捋着胡须说:“‘婪’是无法根除的,不过我确实有办法让他毒性减轻,到时候发作起来不至于无法控制自己,只是浑身的灼烧之感不会减轻。”
三仙女看看李承睿,治与不治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李承睿问:“要达到您预期的效果需要多久?”
“据我观察,上仙根基深厚,法力高强,所中之毒不过是间接染上的。如果在我山中静养,只需三年便可起效。”
“我等不了三年,没有更快的办法吗?”
“效果与时间都是相当的。如果不愿意花费时间,我可以下猛药,但是日后会有很大的弊端。”
李承睿显然更希望用快法子,三仙女怕他问也不问就答应,连忙抢着问罗真人:“请问弊端是什么,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吗?”
“每到该发作的时候,虽然不会再失去理智而发狂,但周身会如万蚁噬咬,经历钻心刺骨的疼痛,会像凡人一样得各种病症,也会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其他人对“婪”的了解不多,听罗真人这么说还以为是单纯的“副作用”。
三仙女心知肚明,“婪”果然是无药可救的。
“真人说的这些都是接触‘婪’以后可能出现的症状。”
罗真人没有否认:“确实如此。我的方子就是消除众多症状中的某几种,相应地也会加重其他症状。如果慢慢调理,效果肯定更好一些。”
“原来是这样。”李承睿苦笑道,“只要能让我别不分青红皂白乱伤人就够了,其他的都好说。”
三仙女劝他:“要不要多考虑几天?也许再过千年也不会有解决的办法,难道你想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吗?”
“比起开阳身心所受的折磨,这些算不了什么。我主意已定,请罗真人尽管放手用药,不必有其他顾虑。”
他毕竟只是陶缙云的朋友,纵使三仙女觉得不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
“帮我去看看开阳吧,如果可以,我想尽快知道她好不好。”
他脑袋里真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吗?以前天宫传的都是天英和开阳的故事,没听说还有个第三者啊。
三仙女无可奈何只能答应。是她说要帮忙的,李承睿又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如果拒绝恐怕他也没办法安心就在这里。
“既然你放不下开阳,我和小海就负责去高唐州看看她的情况。如果真有妖魔作祟,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这位薛道兄,我想他还是留在二仙山照顾你比较好。”
纸魔应和道:“没问题,我会照顾好他。你们是神仙,去开阳那边比我靠谱得多,如此文曲也能更放心些。”
“你不能再叫他文曲了。”三仙女提醒道,“他接受阴司金印后便是五殿阎罗王,想必封神榜上文曲星君的位置早已变成空白。”
在旁边晾半天的李逵听到三仙女的话突然大笑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与戴宗站立的方向,戴宗尴尬不已,斥责道:
“黑厮,你在仙人面前嬉笑成何体统,又要吃我钉住你脚才肯安生吗?”
李逵的笑声戛然而止,竟是硬生生憋了回去。他虽不再笑,脸上的表情却仍是十分滑稽。
“哥哥,你忒好糊弄。哪有什么神仙道人,这分明是一群唱戏的。”
“还敢胡说!”
“谁在胡说?连阎王老爷都搬将出来,不是唱戏还是真的不成?要是真的,你叫他帮俺看看咱俩还能活多少寿数,要是不打紧,请他给加上十年八年的也不叫事儿。对吧?”
戴宗跟他说不清楚,只能不停地向罗真人等告罪:“我这个兄弟心性单纯,说话都是有口无心,诸位多多担待。”
三仙女等人与他不熟,以为他是罗真人的客人,自然不会在意。罗真人则指着三仙女等人对戴宗说:
“方才我不叫你们走,正是要等二位上仙驾临。那高唐州并不是只有高廉一人会妖术邪法,我弟子前去只能相助破阵,欲除城中妖魔救出柴大官人,还得请两位上仙出手。”
三仙女恍然大悟,难怪梁山上的人会出现在紫虚观,原来是攻不下高唐来搬救兵的。
她问罗真人:“难道城中真有什么邪祟?”
“贫道才疏学浅,只能窥破些许天机。究竟是什么邪物在彼处,只有您亲自走一趟方可知晓。”罗真人说罢,又唤公孙胜过来,“你需牢记为师传授的五雷天罡正法,扶危济困,保国安民。你家中老母,我自会派人看顾。徒儿切记,不可贪恋人间荣华,早去早回。”
公孙胜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不敢有违。”
“为师赠你八个字:逢幽而止,遇汴而还。下山以后,此要诀万不可忘。”
“是。”
公孙胜再三拜谢恩师,又与观中道友话别,傍晚时分才和戴宗、三仙女两路人一起出了紫虚观。
凉风习习,三仙女好像闻到一股臭味,分辨了好久才嫌弃地瞪着李逵问:“喂,黑大哥,你掉粪坑里了?”
李逵被人戳到痛处,急道:“你休取笑!俺因为得罪了罗真人,被他丢到蓟州府衙门受了好几天罪。那鸟知府硬说俺是妖人,叫手下人用屎尿泼俺!俺只怕这味道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散去,等回到大营,众家兄弟又要笑话俺。”
公孙胜笑道:“铁牛兄弟,我看你满腹怨言,还是不服气嘛。”
“俺哪儿有恁大胆量。师父,好哥哥,您家老仙师是真活佛,我再也不敢不敬他了。”
他左一声“哥哥”右一声“活佛”,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公孙胜要回家收拾行囊,三仙女和小海便先行一步,早去打听柴慧的消息;戴宗也因怕宋江着急,于是留下李逵侍奉公孙胜,自己绑上甲马作起神行法,先往高唐州去了。
高廉即将大祸临头,他本人还全然不知,每日都沉浸在大败宋江的喜悦中。他或是到柴皇城宅子里大宴宾客,或是到牢狱中折磨柴家老小,一时间风头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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